第二天剛剛蒙蒙亮,甜水胡同裏的不少人家已經開始起身。

    都不過是小戶人家出身,誰又能有福氣睡到日上三竿,早早起來做事賺錢才是真的。

    桑路向來都是胡同中起床最早的人,出城去打柴就要早早出發,才能趕到天黑前迴來把柴火賣掉。

    綁好了柴刀,帶好了幹糧和水葫蘆,剛剛出門就被嚇了一跳。

    雖然雞已經叫了,可天色畢竟還有些暗,太陽連個影子都沒有升起來,隻是東方隱隱有些發白,街上看什麽東西還都不太清楚。

    就見潘家的門口立著一個黑乎乎的影子,乍一看差點把桑路給嚇死。

    畢竟昨天潘家的小店外鬧得厲害,他迴家來也聽說了消息。據說是得罪了範九娘,那可是個厲害人物。昨天雖然看見那丁郎君占了上風,可誰知道今天會怎麽樣?

    他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家人萬萬不要這時候湊過去潘家,免得沾染上什麽是非。

    這一大早晨就有黑影出現在潘家門口,桑路的心中登時就“咯噔”一下。

    “壞了,我說什麽來著?範九娘可是好相與的人物?得罪了他,還想有好不成?人家報複來了!就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不過縮在門後也不是個辦法,潘家門口的黑影一動不動,桑路總不能躲一輩子。

    桑路的渾家好半天沒聽見男人關門,也顧不上梳洗,先湊過來問問:“當家的,你怎麽還不出門?這都什麽時辰了!”

    “噓……別出聲!”

    “怎麽了?”

    “你且來看,那是什麽?”

    “一大清早你搞什麽古怪,噝……呀!”

    “別喊別喊,免得驚動了人家。”

    “當家的,那是什麽東西?好像是在潘家的門口!”

    “還能是什麽東西?你不說昨兒個範九娘派了人來潘家鬧事兒被趕走了嗎?那想必是範九娘派來報複的人,做下的好事兒!”

    “能是什麽?”

    “不知道,且先看著。等天再亮些,看清楚了再做分辨。”

    不光是桑路家如此,甜水胡同靠近潘家的幾戶人家早晨起來基本都是類似的猜測。誰也不敢出去,生怕惹來了麻煩纏身。

    直到天色越來越亮了,才看清楚潘家門口的黑影根本是跪著個人。

    “恩?那是誰?”

    這個人正對著潘家大門跪在地上,雙手緊緊的綁在背後,還插了一根荊條衝天在繩索裏。

    稍有些見識的人看明白了:“這怕是誰得罪了潘家,前來負荊請罪的吧?”

    既然是來請罪的,想必不會招惹來麻煩,於是有人大著膽子出了門,湊上前去看看。

    本來還想問問話套套近乎,卻不想湊到跟前一眼就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那人麵孔。頓時嚇得連滾打爬迴來,一句話都沒敢說。

    “怎麽迴事兒呀?幹嘛這就跑迴來了?什麽情況?”

    “你猜我看見了跪在潘家門口的人是誰?”

    “誰呀?”

    “範九娘!”

    “啊?!!”

    ……

    等到紅玉開開大門準備去買菜的時候,才發現了這個情況:“哎呀!”

    人們看見紅玉就像是受驚了的兔子一樣竄了迴去,連家門都忘記了關上,就知道這個事兒非但出乎眾人的預料,也絕對出乎潘家的意料。

    可隨後發生的事情再度跌破了眾人的眼睛,一個陌生的年輕人出來,不知對著跪在門口的範九娘小聲說了句什麽,就見範九娘跪著膝行進去了潘家。

    至於隨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有好事的人隨後就始終在潘家周圍走動,眼睛時不時的打量一下。誰都想知道範九娘進去潘家會發生什麽事兒,可誰都不敢湊過去瞧瞧。

    連靠近了聽聽裏麵的動靜,都不敢。

    樹的影兒,人的名兒,範九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

    別看人家跪在了潘家的門口,可到底裏麵有什麽事兒誰又知道?

    “你說,這潘家是不是有什麽官府裏的親戚呀?”

    “胡說八道!他家哪有什麽官府門路,不過是個小寡婦。我看呀,是和胭脂虎姘居的那個丁郎君,八成問題出在他身上。”

    “可不是麽?從這個丁郎君來到潘家之後,這潘家就有些讓人看不懂了。你們說,這丁郎君到底是個什麽來路?想當初賣豆腐那會兒也沒看出來他有什麽地方和旁人不同呀!”

    “哼,你沒看出來算什麽,隻要人家胭脂虎知道滋味,不就行了!若是沒個不同,他又怎麽敢和胭脂虎相好?那可是個喪門星,克男人要命!”

    外麵紛紛擾擾發生了些什麽,丁陽是根本不知道的,也沒興趣知道。

    他此刻正好整似暇的坐在院子裏麵,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身邊劉成功聊天。安馥和紅玉領著潘小妹,幾個人縮在屋子裏麵,悄悄的偷看外麵。

    “安娘子,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了?那真就是窮兇極惡的範九娘麽?”

    “恩!我也沒見過,不過既然丁郎不說話,八成是真的不假。”

    “那他怎麽來了我家賠罪?不是說這人無惡不作,一貫欺行霸市不講道理的嗎?”

    “哼,玉兒,你莫忘記丁郎是什麽出身。真以為昆侖山一本道不值錢的嗎?昨日我就說過了,他範九娘這是老壽星上吊,自己活膩味了!怎麽樣,今日兌現了吧?”

    “那是不是昨晚上丁郎出去找他麻煩了?”

    “沒注意。昨日累死了,我早早就睡下了。丁陽和叔叔聊天,也不知道幾時才迴房休息。”

    她們在這裏小聲的議論,太陽則越升越高了。

    隨著陽光灑下來,丁陽還是沒有正眼看範九娘一下。

    劉成功卻一邊聊天一邊盯著範九娘,就看見這廝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濕透了。隨著太陽升起,脖子裏的汗水也越來越多。

    算算時間,都不知道這老小子跪了多久。

    別的先不說了,隻是這份對自己的狠勁兒就讓劉成功佩服不已。

    真不知道昨晚死黨做了什麽,才會讓眼前的人害怕成這樣。剛才他隻是提了一句“手帕”而已,就嚇得這廝渾身顫抖。

    與手帕有關的事情,會是什麽呢?

    劉成功充滿了好奇之心,卻不好意思開口問,生怕破壞了死黨的計劃。

    直到範九娘突然間歪倒在地,把劉成功嚇了一跳,丁陽才勉強轉過臉來,像是才發現了跪在眼前的人:“喲,這不是汴門外鼎鼎大名的範相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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