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工資後時間過得最快,大家有錢了可以買自己喜歡的東西,男老師買體育彩票,女老師買衣服,買零食。星期六,劉陽放棄外出計劃,她喜歡看鳳凰衛視的節目。劉陽調到鳳凰衛視,電視台正在播出五葉神鳳凰特約:勇闖釣魚島

    這是大陸保釣人士首次登島,七位勇士分別是馮錦華、張立昆、尹東明、胡顯峰、王喜強、方衛強和殷敏洪。當電視畫麵現出七位保釣人士在釣魚島上唱起國歌時,劉陽的心情格外激動,對七位勇士的愛國熱情和堅強意誌由衷地敬佩,對他們在日本遭受的非人道待遇表示強烈的憤慨。釣魚島自古以來是中國的領土,中國人登上自己的領土卻遭到非法逮捕,這怎能不讓人憤慨?辦公室裏人越來越多,大家安靜地看著電視。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一個人發表評論,此時,所有的言語都是多餘的,請讓所有人記住這七位保釣英雄的身影,祖宗基業,世世必保。我們需要一種強烈的民族精神,需要一種愛國精神來捍衛祖國領土的完整。

    看完節目,劉陽到麥玲玉房間玩,她正在收拾東西:“劉陽,我要請假去看病。”

    “你怎麽啦?迴家看病嗎?”

    “身體不舒服,我去我姐家。劉陽。”麥玲玉欲言又止。

    “什麽事,你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你。”

    “我們分手了。”

    “是那個市政府的公務員?”

    “嗯。我不再等他,放棄這份感情才是明智的選擇。他的眼裏沒有我,他什麽事不讓我問,什麽事不告訴我,跟他在一起我找不到一點快樂。”

    劉陽早想點破他們的事不會有結果,對方是市政府的接待員,他願意找個平凡的女子嗎?如果因為工作忙沒有時間打電話,他會每天都忙?工作與戀愛不會是矛盾的,麥玲玉懂得放棄對她是一種解脫。

    吃過晚飯,麥玲玉和劉陽在學校的小花園下聊天。風,輕輕吹來,一朵紫色花朵飄然飛下,落在麥玲玉腳邊。

    “紫荊花又落了,不知道它什麽時候開的,隻看到它落。”麥玲玉說,“劉陽,你聽到花落時的歎息聲嗎?是一種無奈而又淒涼的歎息。”

    “花開身姿柔,花香為愛留。花落相思在,花夢伴枝頭。”劉陽吟起順口溜,“有時,我想我們是不是這些紫荊花?一朵花代表一個老師。紫荊花不畏寂寞,開在萬紫千紅之後,我們也能忍受寂寞,從容地生活;它沒有婀娜的身姿,卻能收放自如,我們同樣自在,知足常樂。”

    麥玲玉靠在紫荊樹上,眼睛眺望著遠方:“看到花落,心情高興不起來。繁忙的工作把生活的激情消磨得所剩無幾,現在,我隻想早點找個人成家,做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這點願望都難以實現,真是悲哀啊!”

    “阿麥,花落花開是自然規律,不要有太多的感慨,你以前不是這樣子,你變得多愁善感。”

    “劉陽,你有沒有看過紫荊樹被‘截頭’的樣子?去年,它們沒逃過被‘截頭’的命運,今年,它們還會有此遭遇嗎?”

    “阿麥,不要那麽悲觀。人不是樹,樹沒有能力改變自身命運,人可以呀。當你感覺到要被別人‘截頭’時,你會坐以待斃嗎?肯定走啦。”劉陽覺得再談論下去她也會跟著多愁善感,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去你姐家?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啦,又不是搬家。我還有作業沒有改完,迴去辦公吧。”

    離開時,劉陽抬頭向樹上張望,紫荊樹的枝條向四周伸展著,姿態優美,巴掌大的綠葉間圍簇有五個粉紫色花瓣的紫荊花,花朵有些落寞地站立枝頭,似乎等待命運之神的指引。今年,這些美麗的樹會麵臨被“截頭”的命運嗎?

    寫字比賽成績很快出來,劉陽班的學生囊括高年級組前三名,這讓別的老師既羨慕又嫉妒。麥玲玉請假離校,座位上空空如也。李麗虹忙著與朋友打電話聊天,一說就是幾個小時。

    接連下一個星期的雨,大家不能外出聚在辦公室看伊朗隊和中國隊的足球比賽。說到中國足球大夥罵聲一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心情。男老師最容易激動,看到中國隊傳球失誤說差勁,伊朗隊傳球失誤喊繼續,所有愛國熱情體現在喊叫中。上半場比賽開始,兩隊在中場的拚搶似乎並不激烈,比賽到第28分鍾時,孫祥右側開出角球,胡兆軍前點甩頭射遠腳,球從站在右側立柱馬丹奇的雙腿之間滾入球門,中國隊客場領先。辦公室的人叫啊,喊啊,高興得跳起來,更有人喊起“中國隊加油”的口號,沒過足高興癮,伊朗隊在第40分鍾時踢進一球將比分追平。

    溫秀玲看見伊朗隊進球直罵:“笨蛋,怎麽踢進去了嘛!中國隊太斯文,不及對方威猛,要像王主任那樣才行。”

    “對,像王主任那樣,不行時就說拿酒來,像武鬆打虎幾下搞定。”羅亞玲也叫起來,她對著球場上的人指指點點,“你看嘛,人家長得牛高馬大,我們國家的才那麽點點,並且還有一雙香港腳,打進去的球都會臭出來。”

    王鐵生也在看球賽,他大罵中國守門員沒用,張健雄安慰他別激動,反正勝利無望,不如省點力氣。趙先生坐在最後一言不發,認認真真地看著電視。當電視鏡頭對準伊朗教練,羅亞玲“哇”地一聲叫起來:“哇 !多恐怖,滿臉是毛,一雙眼睛像狐狸眼樣泛著綠光。”

    “哪裏啊,你不懂欣賞,這叫酷,多帥,五官輪廓分明,哪像中國人平平扁扁的。”溫秀玲接過話頭,她的話招來大家的炮轟,說她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下半場比賽伊朗隊占據主動權,在第60分鍾時,伊朗隊再入一球,但主裁判判罰進球無效並給伊朗選手博哈尼出示黃牌。當第64分鍾時,伊朗隊再攻入一球,中國隊客場1:2負於伊朗,中國隊奧運夢斷德黑蘭。

    大家歎息著奧運夢的破滅,王鐵生安慰大家:“不要灰心,不就沒有走向世界嘛。祖國的花朵在你們手中,好好教,說不定有小球星,說不定我們學校能出幾個小貝利呢。”

    溫秀玲一撇嘴,說:“算了吧,還小球星呢,連足球都沒有出什麽球星?王主任,你叫老板多買點體育器材,上體育課全班學生搶一個籃球你也看得過去。”

    “是啊,是啊,羽毛球拍也要換新的,唿拉圈也要增加一些。”體育老師黃小波說起上體育課的困難,“上體育課啊,鬼學生搶籃球一哄而上,我在一邊拚命叫注意安全,鬼聽我的話,隻好把球收起來不準他們玩。”

    溫秀玲:“那麽容易啊?割肉啊,痛不痛?”

    “割什麽肉?”劉陽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李麗虹:“笨蛋,你還不明白,叫老板出錢是割他的肉,痛不痛啊?桌子坐了六年沒舍得換新的,一個小小的籃球算什麽。”

    趙先生幹咳一聲,說:“對學校有意見可以在會上提出來,或者找敬董說,讓他知道先,不要在下麵東說西說,影響團結。”

    “看電視,不要說了,保持安靜。”王主任暗示大家不要再討論學校的事,他不想因此事引來風波。他知道,在這樣的學校裏,不符合事實的說法叫胡說,學校不讓講的是話是亂說,胡說算是牢騷,倒不要緊,但不能亂說,否則說話人隨時麵臨被炒的命運,隨時被學校掃地出門。

    看完球賽,劉陽迴宿舍準備衝涼,寶寶走進屋悄悄說:“李麗虹的男朋友來過這裏,他長得好帥氣。”

    “嗬嗬,好家夥,她沒說過啊。寶寶,他什麽時候來的?”

    “那男的先打電話,後來才到學校看阿李,如果沒緣分怎麽叫她出去玩?真為她高興啊。”

    寶寶的手機響起來,是李麗虹打來的,她叫寶寶拿來一件衣服去校門外。看來,他們要在外麵浪漫一夜。

    “外麵在下雨,他們去哪裏玩?還是愛情的力量大啊。”

    “你擔心什麽,不一定要在外麵玩嘛,比如說,屋裏也可以嘛。”寶寶調皮地眨眨眼,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天亮後,雨停了下來,李麗虹迴房時眼圈有些發黑,但精神不錯,臉上掛滿笑容。為了便於約會,她從保安處拿了校門鑰匙偷偷去配了一把,這樣迴校方便多了。

    劉陽在屋子裏看書,問:“阿李,你迴來啦?釣到魚沒有?搞定了吧?”

    李麗虹不好意思地笑笑:“差不多啦,慢慢釣,不要那麽急。”

    “他叫什麽名字?做什麽的啊,看你高興的樣子,肯定不錯吧。”

    “薛弈。他喜歡豐滿的女孩,說女人豐滿臉上出現皺紋會晚些,這是他媽灌輸的思想。他在民航上班,父母退休在家,哥哥在銀行工作,嫂子在一所實驗中學做英語教師。”李麗虹一臉陶醉地談起昨晚的浪漫史,“我沒想到他會看上我,感謝上天的眷顧,讓我找到白馬王子。”

    “恭喜你,釣到一條大魚,祝你早日成親,早生貴子。”看李麗虹陶醉的樣子,劉陽笑著祝福她早日成親,了卻心中一件大事。

    “好困啊,我要睡覺了,不要吵我。”李麗虹倒頭便睡,不一會就打起鼾聲。

    早上,劉陽去操場上轉唿拉圈。下了一個星期的雨,空氣中彌漫濕漉漉的氣息,操場牆邊的紫荊花瓣繽紛滿地。一陣風吹過,樹上最後一朵紫荊花晃了晃柔弱的身子,最終還是從枝頭落下,樹上,再也不見紫荊花的影子。劉陽看著一地紫荊花,頓感繁花落盡的淒涼,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惆悵!

    操場那邊,王鐵生和艾文清在說著什麽。不久,王鐵生迴了辦公室,艾文清走過來說:“喂,劉陽,停下來,停下來。”

    “有什麽事嗎?”

    “剛才王主任說湯小琴快要死了,他讓我打電話給她。我心裏有點怕,你說要不要打電話?”

    劉陽驚得停下唿拉圈,瞪大眼睛問:“是嗎?湯小琴要死了?她現在哪裏?”

    “在她娘家,沒有錢治病用一些草藥維持。”

    “她老公不是說賣房子也要治好她的病嗎?怎麽把她放在娘家?”劉陽想起湯小琴老公在學校說的話真是感慨萬分,現在呢?把她放在娘家不管,這算什麽?難道真的逃不脫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當頭各自飛”的俗語。

    “你相信她老公說的話?聽說他們沒有辦結婚證,婆家的人不允許她進家門。”

    “艾老師,你打電話去安慰她吧,你們是室友,你的電話能讓她心裏好過些。”

    艾文清猶豫一會最終還是給湯小琴打了電話,電話通了,她聽到小琴喘息聲。

    “喂,是小琴嗎?你現在好些了吧?”

    “你是……誰啊?”

    話筒那邊傳來湯小琴虛弱的聲音,她努力想聽出是誰打來電話。這個時候,除了王鐵生每天晚上打電話外,再沒人問候她。湯小琴掙紮著坐起來,蒼白的臉因病痛變形,病魔奪去她如花的容顏,剩下骨瘦如柴的身軀等待死神的降臨。

    “我是艾文清,你記得我嗎?”

    “是……你啊,謝……謝你記……得我。”

    “你現在怎麽樣了?好些沒有?”

    “肚子……痛……”

    一陣劇痛向湯小琴襲來,她忍不住連聲呻吟。

    “小琴,你別說了,休息一會吧。”艾文清聽見湯小琴的呻吟,叫她不要再說。

    “嗯,呃,……”湯小琴承受不住病痛的折磨,掛斷電話。

    “恐怕不行了,她說她的肚子很痛,說話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的。”艾文清把頭向上一抬,看得出她在控製自己,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小琴真可憐,你說是不是報應,為什麽她會得癌症?她是七八年的,還沒滿二十六歲,死得太早了,真是可憐!”

    劉陽默默為湯小琴難過,人生無常,生命在唿吸間。湯小琴才二十幾歲,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的快樂,遺憾的是她將要離開人世。我們活著的人更應該珍惜生命,輕輕鬆鬆,快快樂樂地活,才不辜負鮮活的生命。

    劉陽沒有心情轉唿拉圈,準備迴辦公室,她看見王鐵生提著一個包準備外出,問:“艾老師,王主任要迴家嗎?”

    “不是啊,他去湖北看望湯小琴。”

    王鐵生請了八天假,他按地址幾經轉折找到湯小琴家。湯小琴家在香溪附近,她的父親早逝,隻有母親解雲陪伴著她。解雲對王鐵生的到來很是驚疑,她根本不認識他。麵對解雲的驚疑,王鐵生說他是湯小琴學校的領導,代表全校老師來看望小琴。解雲打消疑慮,帶著王鐵生來到湯小琴的房間。湯小琴閉著雙眼睡在床上,臉色蒼白中泛著青,身體骨瘦如柴。王鐵生看著她虛弱的身體心痛極了,一年前,她還是一個美麗的女人,現在呢,病魔不但奪去她的容顏,還將奪去她的生命。

    “小琴,我來看你了,你還認識我嗎?”王鐵生小聲唿喚著湯小琴。湯小琴睜開眼睛,她認出是王鐵生,張張嘴想說話。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王鐵生作了一個手勢,不讓湯小琴說話,他的眼淚流下來。他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麽快樂,雖然他們相愛不為別人理解,但兩人都是真誠的,沒帶一絲虛假。解雲端來一碗湯藥,湯裏殘留著草葉。

    “醫生來過沒有?她每天喝這草藥?”王鐵生問道。

    “是的,這些草藥是醫生給她開的藥方。”

    “為什麽不叫醫生來?請您去叫醫生來吧。”

    解雲把王鐵生拉出門外:“沒用的,醫生說她最多活一個月。為了治她的病我們花完家裏所有的錢,不得已才用草藥來給她治病。”

    “她老公來過沒有?他為什麽不在這裏照顧她?”

    “別說了,小琴命苦,老公看她不行了送迴來要我們幫她治,他們沒辦手續,人家不管她。”

    “伯母,請您去叫醫生過來替她看看,錢我出。”王鐵生拿出錢給解雲,請她叫醫生過來。

    醫生來了,為湯小琴把脈後把解雲和王鐵生叫出屋子:“解大嫂,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小琴時日不多,準備後事。讓她早走也好,少受些病痛折磨,死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我給小琴開了一副中藥,也許能讓她多活幾天。”

    解雲抽泣起來,她就這麽一個女兒,原本以為能養老送終,到頭來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怎不叫她痛苦。解雲邊抹眼淚邊隨醫生去拿藥,王鐵生迴到屋裏坐在湯小琴床邊發呆。人生真是無常,她還沒有體會到人生的快樂和幸福就到了生命的盡頭,留給親人將是難言的痛苦。

    湯小琴枯瘦的手伸向王鐵生,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在臨死前完成最後一個心願。“我……終於……等到……你。”湯小琴還想說什麽,但她沒有說完。

    “小琴,你好好休息,不要說話。”王鐵生示意她不要再說。

    “……我想……想……”

    “你想什麽?”

    “我……想……吃你做……的……荷包蛋……”湯小琴斷斷續續說出自己心願。

    王鐵生做好荷包蛋端到床邊,湯小琴的精神略為好轉,眼睛裏放出異彩。王鐵生用湯匙把蛋弄碎,小心翼翼地喂著小琴,吃完第二口,她痛苦地叫起來。王鐵生慌忙放下碗一把抱住她,不停地撫摸她的背,輕聲安慰她:“是不是肚子難受?快躺下休息,等你好了我再給你做荷包蛋。”

    “沒有機……會……了,我……不……行了……”

    “謝……”

    “謝……你……”

    湯小琴深情地看著王鐵生,受病痛折磨這麽久,她堅持著不讓自己失去意識,隻為再看他一眼,能親口嚐嚐他做的荷包蛋。如今,兩個心願都實現,她可以安心離開這個世界,從此再無牽掛。湯小琴的眼光在王鐵生的身旁搜索,母親呢?她在哪裏?在生命最後一刻,她想見母親最後一眼,她在哪裏?“……媽……媽……”湯小琴的舌頭一硬,意識在空中飛翔,腦海裏迴憶著兒時與母親的溫馨,在紫荊圓小學生活的零零碎碎,與王鐵生在一起的歡樂時光……漸漸地,她頭一歪,慢慢閉上眼睛。王鐵生抱起湯小琴一動不動,他哭起來,為他所愛的女人湯小琴流淚,所愛的人走了,永遠離他而去。解雲拿藥迴來聽見王鐵生的哭聲心裏一沉,女兒走了,拋下她獨自走了,她失聲痛哭,悲痛欲絕。湯小琴死後,王鐵生在她家住了幾天,他隻留下車費錢別的全做了湯小琴的喪費,既然她活著時飽受病痛折磨,死後要辦得風光體麵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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