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非典時期不可外出的危險,劉陽五月三號去了東莞,她的哥嫂劉強和吳瓊在東莞一個小鎮打工。劉強的出租屋在一個村莊裏,自從本地人搬進新修的小區後,村莊成為出租屋,裏麵住的全是外地人,偶爾看見幾個年邁的本地老人住在老屋裏,聽說以當地的規矩,年邁的老人不能離開祖屋,尤其是將要離世的人。出租屋大多矮小潮濕,光線不足,與外麵的高樓大廈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好比一件光鮮的衣服上打了補丁,顯得很不協調。

    劉強夫婦住在一間不足十平方的小屋裏,房租便宜,一百元一月。小屋擺滿東西,既作廚房又作臥室,做飯時滿屋的油煙,熱得像蒸籠,晚上屋裏散發出一股怪味讓人有窒息的感覺。村莊最方便的是用水,最不方便的是上廁所。村裏幾乎每家都有一口壓井,井水清澈冰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出租屋少有廁所,人們上廁所必須去外麵。偌大一個村莊,隻有兩個公共廁所,還在村莊外麵,約一裏路遠,要穿過幾條小巷才能到達。廁所裏臭氣熏天,汙水四溢,髒得不敢下腳。為了少上廁所,劉陽不得不控製飲水,盡量不去廁所。哎,這種日子真是苦,呆了一天,劉陽有想迴校的念頭,她看到哥哥一臉的喜悅時打消此念頭。

    中午,劉強下班迴來忙著做飯。劉陽已做好米飯,她拿出青菜邊洗邊問:“哥,嫂子呢?她為什麽沒迴來?”

    “她要晚一點迴來。”

    “哥,你為什麽不租村外的樓房住?這裏條件太差,屋子矮小潮濕,光線不好,上廁所也不方便,遇上下雨天不是更麻煩?”

    “村外房租太貴,一個月要兩百多元,在外麵打工,一來工資不高,二來隻是晚上睡一覺而已,用不著租好房子。婷婷上學,一年要一萬多,我和你嫂子兩人的工資剛好夠她用。亞東下半年要讀書,一學期也要幾百元,父母生病要錢,孩子讀書要錢,不省著點養不起。”

    “哥,你一個月工資有多少錢?是不是很累?”

    “我在毛織廠縫盤,有貨時工資拿一千四五,沒貨時七百多元;你嫂子在製衣廠上班,實行記件製,即使她是熟手,平均下來才一千多。兩人一個月最多掙三千多元,最少時一千多,除去房租、日用、夥食、人情來往等開支剩下不多,遇上生病剩的錢更少。”

    “你和嫂子有沒有辦社保?”

    “我們是小廠,哪會辦社保?外麵的日子雖然辛苦能掙一點錢,迴家守著那幾畝土地根本沒錢讓孩子讀書。雖說今年糧食漲價,與之相關的化肥、種子、農藥等價格隨著上漲,加上外出務工人員增多,農忙請人的費用增加,算下來沒有什麽收入。若遇上天旱水澇收成無幾,白忙碌一季不算,連肥料錢也掙不迴來。村裏有好幾個老鄉四十多歲還出門打工,為的就是能讓孩子繼續讀上書,能接受好的教育。”

    “哎,要是讀書不要錢多好,起碼可以省一筆開支,我知道家裏人苦,種莊稼沒有幾個錢。”

    “再苦不能苦孩子,做父母的,累點算不得什麽。三妹,你呢?你們學校還行吧?這裏有一所民辦學校,聽說經常炒老師,一個老鄉的孩子讀三年級,他說一學期換了三個班主任。”

    劉陽左右為難,她怎麽說呢?告訴哥哥真相還是美化自己的工作?跟他說民辦教師工作不保障,待遇差,還是說她幹得很好,做了教研組長?按中國的特色,報喜不報憂吧,劉陽拿定主意:“我們學校還行,這學期我做了語文教研組長。”

    劉強麵露驚羨之色,感覺很是榮耀:“不錯嘛,工資漲多少?好好幹,看能不能考進公立。”

    “考公立簡直是異想天開,我從來沒想過。在民辦學校上班,也很累,心累,壓力大。”

    “哪裏上班都有壓力,要知足常樂,不要這山望到那山高,好高騖遠。”

    二人正說著,吳瓊下班迴來,一看冷鍋冷灶訓斥劉強:“你在做什麽?還不快點炒菜,我還要上班。”

    “三妹,你去門口坐,屋裏熱,有油煙。”

    劉強從櫥櫃裏拿了一瓶菜油,打開瓶蓋,拿油瓶的手慢慢地彎下去,油從瓶裏滴到鍋的中心,頓時,油在鍋中泛起小泡泡。等了一會,油中小泡泡不見了,哥哥把切好的菜倒進鍋,翻炒一陣放入鹽和醬油等調料盛入盤裏。看著哥哥熟練的炒菜動作,劉陽暗暗讚歎嫂子調教有方,要知道他以前在家是從來不做家務活的。

    吃過飯,哥嫂上班去了,劉陽到村莊閑逛。村莊的人自成一係,雖來自不同的地方,說著不同的方言卻也和睦相處,相安無事。人們發揮愛勞動的本色,凡是能種上菜的地方都用上,絲瓜、茄子、豆角、西紅柿、番薯隨處可見,時不時見雞鴨成群,悠閑地走來走去。遺憾的是人們隨手扔垃圾的習慣很是不好,整個村莊髒兮兮的,塑料袋、菜葉、剩菜剩飯充斥著角落,在陽光的暴曬下引來一群群蒼蠅光顧。市場上菜不貴,空心菜五毛錢一斤,菜心一塊錢一斤,絲瓜七毛錢一斤,肉的價錢與特區相差不多。超市的東西相對比較便宜,收入低,東西不會太貴,這是順應市場的需要。盡管很不習慣東莞的生活,劉陽還是住了三天,六號下午她離開東莞,走時給了哥哥一千元錢,她叫哥哥注意身體,不要為了掙錢失去健康。

    從東莞迴校,劉陽感慨良久,老家的人常認為外出打工的人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不用頂著烈日起早貪黑臉朝黃土背朝天幹活。其實外出的人並不是想象中那樣好,他們也是早出晚歸,加班是常有的事,有時甚至通宵加班,沒有付出不會有收獲,錢,真的好難賺。

    還有一天的假期,去哪裏玩呢?劉陽坐在窗前發起呆。窗外,驕陽似火,熱氣逼人,還是呆在學校看電視吧,既省錢又不會曬黑。正想得出神,麥玲玉敲門問:“劉陽,你在睡覺嗎?”

    “沒有。”劉陽打開門讓她進屋,“進來聊聊天吧,悶得慌。”

    “我有事要出去。喂,劉陽,明天我們去圓明新園,你去嗎?”

    “好啊,我去。”劉陽眼睛一亮,怎麽沒想到去圓明新園?隻因距離不遠,以為隨時可以去,對它的風景名勝,反而往往沒有機會去玩。

    圓明新園的氣度是雍容又威嚴的,大殿巍峨壯觀,亭台樓閣金碧輝煌,西洋建築富有神韻,風格迥異,每一處都流光溢彩,真正具有皇家氣派。穿過巍峨的正大光明殿和九洲清晏,眼前就是福海湖。湖中有五彩繽紛的錦鯉暢遊其間,它們時而探頭,時而甩尾,極為可愛。

    “阿麥,關於福海湖的故事,你知道嗎?”劉陽一邊喂魚一邊問。

    麥玲玉在看魚吃餌,她抬起頭驚奇地問:“什麽故事?”

    “1860年10月的一天,大清朝老臣文豐在福海湖盤桓很久。他仿佛聽到一個聲音,在水下唿喚著他的名字,他仔細聽了聽,好像是先皇爺的聲音,他忙不迭地應一聲‘喳’,就向著深水處走去。隨後,文豐投水自殺身亡的消息傳了出來。家人在他身上找到一封遺書,上寫‘愧對萬歲爺’五個大字。他死後第二天,攻進北京的八國聯軍就把圓明園變成一片火海,那大火燒了三天三夜。”

    麥玲玉看著湖水,神情一片凝然:“沒想到福海湖也見證了曆史的恥辱,承受著曆史的災難。隻可惜不能去北京圓明園,在斷柱迴廊間找尋昔日的光華,感受它的壯烈。”

    “有機會再說啦,阿麥,你看這錦鯉,多漂亮。”

    “是啊, 聽說它們很有靈性,是一種富貴魚,會給人帶來福氣,所以不能吃。香港有一種說法,認為主人能看到錦鯉,親手喂養它們,一年中必定心想事成。”

    拋完魚餌,二人觀賞福海湖周圍的景點。環繞福海的是原圓明園的十個景點:萬方安和、曲院風荷、夾鏡鳴琴、上下天光、方壺勝境、含虛朗鑒、濂溪樂處、石舫和平湖秋月。每一處,顯示布局匠心、雖然仿古又不拘泥於古,真可謂是獨特的景觀。劉陽拿起照相機,對著美景一陣猛拍,恨不能把所有景色盡收相機內。圓明新園的西部是西洋群樓:海晏堂、遠瀛觀、大水法。最有名的是大水法,它是一座西洋噴泉,由獅子頭噴出的泉水形成七層水簾,池中心有一隻銅梅花鹿,從鹿角噴水八道,兩側有銅狗10隻,口噴水柱,隻射鹿身,濺起層層浪花,前方兩個巨大的噴水塔,塔周有88根銅管,也一齊噴水。

    劉陽正看得入神,猛聽得遠處一陣喧嘩,尋聲過去一看,啊,一個天生麗質的女孩戴著皇冠,穿著鳳服,在宮女、太監們的攙扶下緩緩走來。劉陽大吃一驚,心裏好生詫異,上前仔細一看,嗬,原來是一個來遊玩的女孩,去相館租了衣服,故意來過皇後癮的。商家真是生財有道,會想點子賺錢,可最重要的是讓遊人體會到皇家的氣派,是遊玩中體驗生活,獲得愉悅和知識。

    到圓明新園,當然得看表演。來到正大光明廣場,大型文藝節目《清宮慶典》正拉開序幕,開場白一結束,遊人爭相舉手競選。

    麥玲玉拉著劉陽右手向上一舉:“劉陽,想不想當一次皇後?去試一試,說不定你會被選上。”

    劉陽右手向下一抽:“算了吧,當觀眾一樣過癮。看,序幕拉開了。”

    一會兒,“皇帝”和“皇後”挑選出來了,“皇後”的表演很是生澀,倒是那個“皇帝”,對劇情非常熟悉,看他對“太監”指手畫腳的樣子,儼然一副王者氣概,“皇帝”的表演引來遊客拚命鼓掌,齊聲叫好。

    離開廣場二人繼續往前走,一路上紅花綠草,樹木蔥鬱,風兒陣陣,雖有烈日卻也不熱。園內曲廊亭榭、水池花木,既有江南園林風格,又有北方園藝特色,還有西洋風采。踏著雕龍描鳳的石階,看著雕梁畫棟的古典美麗,多關注幾眼,是否想起曆史的記憶?是否記得那些漸漸遺忘的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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