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微“嗯”了一聲沒有再問,而是把話題轉到結契典禮上去了。 其實關於結契典禮所需要準備的事宜,大多數是不用淩微煩心的。 拉克西斯家既然對外宣布了結契典禮的事情,自然會做好一切準備,而西澤爾也在這幾個月內將所有的事宜都準備完畢,一切就等著杜迦同意便好,如今杜迦終於同意了,那其他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為此0001還特地點評過:“寄主,你和男神真是太不容易了,我覺得你們的愛情簡直比梁山伯和祝英台、羅密歐和朱麗葉還要苦逼……” 淩微:“……”雖然我很想誇你最近居然讀了經典名著,但是你這個比喻實在是不上台麵。 仿佛察覺到了淩微表情有些微妙,近來愈發會察言觀色的0001同誌立刻改變了方向,試圖改口道:“啊不對!其實我覺得寄主你和男神的愛情比他們好多了——”淩微心裏點頭正準備應聲,又聽見0001補充說道:“至少你們還能在一起,而他們死都不能在一起啊!” 淩微:“……”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淩微的主要任務就是試穿禮服,跟著黎安派過來的人學禮儀,閑的時候和0001它們插科打諢,日子也算過得充實。 其實對於貴族禮儀這種東西,淩微本身雖然不懂,但是原主可以說是貨真價實的世家子弟,就算不太受寵,但是該學的東西可是一樣沒有落下,所以繼承原主記憶的淩微此時學起來也格外地輕鬆。 在這樣不緊不慢的步調中,終於迎來了結契典禮的這一天。 賽亞曆3770年2月1日,拉克西斯家族繼承人舉行結契典禮。 位於西斯帝國主城,卡洛斯最中央的帝國禮堂外此時已經擠滿了人,訓練有素的主城衛隊成員們盡忠職守,這才勉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維持出可容兩輛馬車行駛的車道來。 一輛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讓禮堂外的民眾們看得目不暇接,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各種大人物依次從停在禮堂門口的馬車裏走下,再緩緩向禮堂內走去。 每當一輛特別的馬車或者某個人出現的時候,人群中總能響起熱切地討論聲,比如這是哪個家族的家徽,那是哪個家族的族長等等。 正在眾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靠近禮堂的地方議論聲卻慢慢低了下來。 外圍的人不明就裏地向著那個方向望去,隻能隱約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而這時,不遠處的車道上,來了一隊身著統一製服,騎著馬的護衛隊。 而護衛隊的身後,則是一輛馬車。 馬車整體呈現白色,車壁上鏤刻著些許紋飾,用金色的塗料細細描繪了,看起來華麗而大氣。車前四匹馬步伐整齊,銀灰色的皮毛水亮,馬首高昂,看起來也是十分地俊朗不凡。 但是眾人看得卻不是那個華麗的馬車或者那幾匹帥氣的風速馬,而是那描繪在車門上,巨大的獸形圖騰。 這可是拉克西斯家族繼承人的結契典禮,自然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拉克西斯家族的家徽! 馬車裏的人是誰,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共同的答案。 在護衛隊的帶領下,馬車穩穩地停在了帝國禮堂的正門口。 護衛隊的人紛紛下馬,其中一人跑到馬車前,打開了車門。 首先出來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他原本冷峻嚴肅的麵容此刻也因為這喜慶的氛圍而染上一絲暖色,正是杜迦。 圍觀地眾人顯然認出了他的身份,紛紛一臉熱切地看向杜迦,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這是他們帝國的九級藥劑師,是所有獸人想要結交的對象,是所有藥劑師一輩子追尋的目標,也是藥師界的頂梁柱! 杜迦對周圍人的熱情並不太感冒,而是看著正在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另一個人。 看見杜迦的動作,原本十分激動地眾人終於稍稍拉迴了點心神,將目光放到這個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上。 這人一身白色的禮服,製服的衣領和袖口處用金線繡了繁複的花紋,看起來有一種低調的華麗。此時他抬起頭來,精致的臉上帶著淡淡地笑意,棕色的眼瞳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鍍著一層淡淡地光華,熠熠生輝。 眾人看看他,又看看站在禮堂門口那個明顯穿著同款製服,顯得十分俊朗不凡的身影,心中皆同時浮現四個字—— 天生一對! 等到淩微下了車,西澤爾這才走到二人跟前。 他先是朝著杜迦行了一個禮,然後才開了口,言語間帶著顯而易見的認真:“杜大師,請放心將淩微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許是在這麽多人麵前,杜迦終於給了西澤爾一次麵子,淡淡地應了一聲,說:“希望你永遠記住今天的話。”說完,將淩微的手放在西澤爾手中,頓了頓,還是拍了拍淩微的肩膀。 一切盡在不言中。 淩微原本覺得這個儀式也就是走個過場,但是在這樣的氛圍下,卻不由自主地覺得有些感傷。 此時看著杜迦眼中毫不掩飾地驕傲與關切,淩微胸口莫名一澀,聲音微啞地喚道:“老師……” 杜迦見狀,立刻板下了臉幹巴巴道:“沒出息,這個時候哭什麽哭!不許丟我的人!” 這句之後,淩微剛剛醞釀好的感傷情緒猶如被大風過境一般吹得絲毫不剩,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老師這種別扭又傲嬌的性格,什麽時候才能改改啊! 西澤爾牽過淩微之後,又向杜迦行了一禮,這才帶著淩微踩著長長的紅地毯,往帝國禮堂裏麵走去。 因為拉克西斯家族繼承人的結契典禮,此時西斯帝國的貴族世家基本全都來了,他們紛坐在台下,帝國元帥夫夫和奧利維亞也坐在下首。 而此時站在主台上的,則是禮堂的牧師。 西澤爾帶著淩微先來到拉克倫和黎安的麵前,右手握拳緊貼心口,按著規矩依次給二人行了禮,喊道:“父親,姆父。” 淩微也在西澤爾後麵,跟著喊:“父親,姆父。” 拉克倫聽罷,臉上帶著滿意地笑容,看著極其般配的二人點了點頭,“好!” 旁邊的黎安臉上也同樣掛著笑容,隨即遞過來一個白玉杯,“快去吧……” “謝謝姆父。”二人同時迴道。 西澤爾將從黎安手裏接過的杯子遞給了站在主台上的牧師,接著便見那位牧師從他身後侍者的手上拿過一個銀質的容器,然後向杯子裏倒了九分滿的液體。 這可是算是這個結契儀式最重要的一環。 白玉杯代表著長輩的祝福,牧師向杯中倒得液體則是情人茶,正是當初西澤爾和淩微結契那晚所喝過的。 意為患難與共,永結同心。 不過當白玉杯盛著情人茶的時候,他便還有另外一個作用。 牧師將白玉杯平端在二人麵前,看著他們慢慢地開了嘴,口中流淌出低緩而悠長的旋律,那是賽亞大陸最古老的語言—— “你二人是否願意在此刻,將你們今後的生命聯係在一起,在以後的日子裏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淩微下意識向西澤爾看去,卻見西澤爾此時也是轉過頭來,看著自己。 二人相視淺笑,齊聲答道:“我願意。” 牧師見狀,將手中的杯盞又向前遞了兩分,同時從侍者的手中接過一把小刀,遞在與白玉杯齊平的地方,他臉上的表情甚是和緩:“那麽,請二位言誓吧!” 這便是結契典禮上白玉杯和情人茶的第二個作用,結契雙方在此刻所說的話,可以昭示著今後雙方相處的態度和決心。 而按照規定,一般是由雌性或者亞獸人地一方先表明態度。 淩微臉上的笑容不變,淡定地從牧師手中接過小刀,在中指上劃破了一個小口,手指上立刻泛起了血色的紅珠。 他的眼睛直視著西澤爾,清亮的聲音在禮堂裏響起,“無論未來如何,我願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從此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說完,他將那滴血滴入杯中,褐色的眼瞳中泛起不可名狀的虔誠,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帶著一絲聖潔之氣,令人不敢逼視。 西澤爾先是一怔,再然後,眼中的神色愈發溫柔起來。他自然地從淩微手中接過小刀,在自己手指上劃了一個口子,然後看向淩微,言語中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無論未來如何,我也願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從此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說完,將手心的血滴入了白玉杯中。 禮堂裏一時間安靜的有些過分。 在座的眾人從未想過,西斯帝國第一貴族的繼承人,或者說是西斯帝國現在最強大的獸人,居然會用於他的契約者相同的誓言。 禍福相依,生死與共—— 這樣的氣魄…… 賽亞大陸的情人茶是用特殊的藥草泡製成的,自然也具有它特殊的作用。 隻見西澤爾的血滴入之後,很快便與淩微的血相互融合,接著彌漫至整個杯中,讓原本清澈的液體帶著一絲淺淺的黃色。 現在,還差最後一個步驟。 牧師雖然因為二人所立的誓言而有一絲愣神,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將手中的白玉杯遞給了西澤爾,由衷說道:“希望你們幸福。” “謝謝。”西澤爾接過杯子,淺淺地含了一口茶。 接下來,隻要淩微也喝一口杯中的茶,以確保誓言對雙方有效,便算是禮成。 但是,西澤爾沒有這樣做。 他直接湊過身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覆上那雙唇,將口中的茶直接渡給了淩微。 淩微下意識地將西澤爾渡來的茶吞了下去,剛開口想說什麽,西澤爾便離了開去,然後貼近他的耳邊,溫熱的唿吸讓原本白貝般的耳垂染上一絲粉色。 就在這時,西澤爾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而淩微聽到之後,身形顯而易見的一顫,隨即僵在了原處。 在場的眾人先是被西澤爾的動作弄得一愣,隨即紛紛失笑,搖頭感慨道:“老咯老咯,現在的年輕人啊!” 黎安見狀,斜睨了旁邊的拉克倫一眼,戲謔道:“你兒子看來可比你強多了!” 被契約者鄙視了的元帥大人摸了下鼻子,下一秒發現這個動作似乎有些失麵子,頓時又坐直了身體,一本正經道:“這有什麽,沒有我哪來的他?再說了,我強起來你連喝水的力氣都沒了,那還能這樣好好地坐著?” 一向在外人麵前不動如山淡定無比的黎安大師驀地臉紅了,壓著聲音咬牙切齒道:“拉克倫!” 元帥大人立刻轉過頭來,一臉無辜:“怎麽了?” 台下的眾人都以為淩微是因為西澤爾的動作不好意思才有那般反應,隻有淩微自己才知道,那一句話對於自己而言意味著什麽。 若是有人聽到,便可以發現西澤爾所說的那些個字音聽起來十分拗口,而且無論是正著念還是倒著念都沒辦法理解它的意思。 在場的,除了說出它的西澤爾,隻有淩微一人能夠知道西澤爾那句話的意思。 因為它根本不是賽亞大陸的語言。 那是屬於一顆蔚藍色的星球上,擁有著五千年曆史積澱下來的,那個世界最古老的語言。 它是淩微的母語。 淩微終於知道為什麽那段時間,西澤爾會讓自己教他漢語,會指著淩微寫下的字讓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教自己念。 他本以為是因為當初那個小紙條,讓西澤爾對此產生了興趣的原因,卻沒想到,西澤爾從那時開始,就在準備著這一個驚喜。 剛剛西澤爾在淩微耳邊,用著淩微覺得這輩子可能再也聽不見的語言說—— “淩,我愛你。” 明明隻是短短的幾個字,卻字字聲如洪鍾一般撞入了淩微的心底,泛起一重重波瀾,皺起一圈圈漣漪。 眼中不可抑製地聚起層層水汽,眼前的一切也漸漸模糊起來,淩微眨了眨眼讓眼淚滑落,隨即彎起唇角,從心底裏露出一個笑來,用著他熟悉到骨子裏的語言揚聲迴應著—— “西澤爾,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