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發熱的頭腦逐漸冷靜下來,開口說道:“放開我吧,酒後失態,讓大王見笑了。” 李談認真觀察了他半晌,確認李白的確是冷靜了下來,這才放開他,然後長出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很想殺了他,刺殺的話,我覺得我比太白先生合適。” 李白搖了搖頭說道:“大王慎言,剛剛是我衝動,大王切不可學我。” 李談重新坐下來,喝了口涼茶,醒了醒腦子。 剛剛李白的響了論倒也算是提醒了他,李亨秘不發喪可能真的隻是為了能夠過一個熱熱鬧鬧的新年。 畢竟他也不知道李談是不是真的能起死迴生,之前都說他有這個本事,可賀知章當時沒有斷氣,李林甫雖然死了,但也不排除他當時還有微弱氣息的可能性。 更何況如果真的不想讓李談救治的話,李亨隻要派人看住他就行了。 畢竟李亨可不知道李談能夠來無影去無蹤。 隻是這樣的話,讓李談更加不能忍受。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不孝,而是禽·獸不如了。 李白顯然還是十分生氣,冷笑著說道:“如此畜生,怎配坐上皇位?聖人乃應該是天下臣民之楷模!” 他說完這句話,又說道:“大王不方便將這件事情說出去,我去說!” 麵對這樣的事情他沒有辦法無動於衷,李白還是那個詩仙,也還那麽灑脫不羈,然而他也是士大夫,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 李談對他搖了搖頭說道:“渤海郡公還在宮中,他的一條腿已斷,若是再出些什麽事情,隻怕人也……而且他說太上皇生前最是擔憂我的安危,他……他甚至不讓我留在興慶宮……” 李白聽後微微一愣,繼而沉默。 他對高力士沒有什麽好印象,當初大概是因為不忿吧,一個閹人居然能夠占據高位而是能臣漂泊於外。 然而事到如今,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感慨:“渤海郡公真乃忠貞之士。” 不說高力士提拔了多少宦官,給朝政造成了多少不好的影響,就他對李隆基的忠誠而言,還是值得讚賞的。 李白話鋒一轉又說道:“可如今繼續瞞下去渤海郡公才有危險。” 李談點點頭:“是我想岔了,不過太白先生莫要衝動,此事交給我。” 李白對李談還是信任的,點點頭之後,看著李談依舊消沉的模樣,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好說道:“節哀。” 李談勉強笑了笑:“也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李白應了一聲轉頭就走,當然他也不是真的去休息,而是迴自己的書房去寫信! 這件事情必須告訴賀知章他們,如果連賀知章都忍不了的話,那他們是不是可以想個辦法讓皇位上的人換一換? 比如說讓太子登基。 當然如果讓李白說的話,他們家大王挺適合那個位置的,隻可惜想到李談跟朱邪狸的關係,他就覺得李談大概是不願意的。 人家都是愛美人但更愛江山,結果李談這是愛美人不愛江山,讓李白覺得頗為可惜。 李談讓別人去休息,他自己卻是睡不著的。 一方麵是因為迴憶總是時不時冒出來,另外一方麵是在想用什麽辦法將事情捅出來還不會傷及無辜。 若是消息傳了出來,李亨恐怕會直接血洗興慶宮。 哦,興慶宮可能已經被血洗了,畢竟今晚他除了一個高力士,再沒有看到別的身影。 不過,到時候那些侍衛肯定會倒黴,說不定還要牽連家人。 李談思考著方法,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決定先去道觀走一趟。 楊玉環跟李隆基好歹也算是夫妻一場,這個消息她應該知道。 結果還沒等他出門,宮裏就來人說道:“殿下,聖人召您過去說話。” 李談當時第一反應就是昨天的事情李亨知道了。 不過,昨天迴去的時候雖然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很奇怪的狀態,但理智還是保持在線,他確認當時沒有任何人看到他。 就算他自己沒發現,但是當時他召喚出了不太顯眼的蜈蚣,並且開了自動攻擊,一旦周圍有人就會直接上去攻擊。 迴去的一路上蜈蚣都好好的跟在他身邊,說明附近根本沒有人,也自然不會有人發現他。 他心裏有底,清空心裏卻沒底,聽到那位宦官這麽說,自然有些心慌,隻好拿出了一錠金錁子賠笑說道:“內官辛苦,不知聖人喚大王何事?” 那位宦官對李談還算客氣,畢竟李亨都忌憚的人,他們也不敢太過趾高氣昂,如今一看到這一錠金錁子,更是喜笑顏開說道:“具體什麽事咱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是好事,聖人今早起來都是笑著的。” 清空聽後雖然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但知道也問不出更多,隻能準備一下跟李談一起入宮。 李談倒是比較淡定,皇宮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龍潭虎穴,然而對於他來說……他要不是擔心會拖累自己人,守衛大明宮的人數再翻個一倍,他都不怕! 今天他穿的顏色比較素,在過年時期看上去就頗為奇怪。 宮裏來的宦官看到之後便說道:“殿下不若換一身,最近聖人喜歡喜慶一些的顏色。” 李談冷冷看了他一眼,愣是把那宦官看出了一身冷汗,那宦官自然也不敢再多嘴,心裏則感慨不愧是上過陣殺過人的。 李談到了皇宮之後,發現雖然今天還沒到開宴的時間,但李亨依舊在聽歌賞舞,看上去悠然自得,哪裏像是死了父親的樣子。 看到李亨如此行為,李談雙手緊握,告訴自己好幾遍:不能衝動,殺了李亨,他能跑,李白等個人恐怕就不好跑了。 李亨見到他之後便笑著招手說道:“三十一郎快過來。” 李談壓了壓心中怒氣,坐下來問道:“聖人喚我何事?” 李亨莫名看了看他:“怎麽不高興?有人惹你生氣?” 李談定定看著他半晌才垂眸說道:“不是,隻是昨日酒喝得有些多,迴去時候被冷風吹了,有些頭痛。” 李亨這才釋然,笑著說道:“可惜此事非你不可,隻好勞你跑一趟了。” 李談挑眉問道:“非我不可?是何事如此重要?” 李亨掩不住臉上的笑意,輕咳了一聲說道:“我有意納聞鈴公主為妃,屆時想讓三十一郎為使前去將公主接迴。” 李談聽後一瞬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忍不住問道:“誰?” 李亨一臉的春情蕩漾:“就是沙陀的聞鈴公主。” 李談那一瞬間是真的想要打爆他的狗頭。 他忍了忍才說道:“聖人……沙陀王兄弟姐妹眾多,如今卻隻剩下了這一個妹妹,隻怕他不會願意讓聞鈴公主遠嫁。” 至於輩分什麽的,他都沒提,雖然遠安公主已經確定要嫁給靜忠王,按照輩分來說,朱邪聞鈴應該比李亨小一輩。 不過這種東西在政治麵前都是虛的,皇室的輩分從來就很亂。 李亨笑了笑說道:“聯姻嘛,若是他肯將聞鈴公主嫁過來,我可以允諾一些別的條件。” 李談聽後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李亨所謂的允諾別的條件他真是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無非就是給資源給土地給先進的生產技術。 然而朱邪狸也隻有對土地有需求,所以到時候李亨可能又要將國土雙手奉上。 當初李談讓朱邪狸在大唐境內建城,還是抱著一種將來大唐與他的仇恨能夠化解,朱邪狸還能歸唐的想法。 如今李亨是為了得到美人而割土。 壓抑了一夜零一上午的李談終於是爆發了,他直接站起來說道:“太上皇屍骨未寒,聖人便要納妃,這是聖人能做的事情嗎?便是普通人也做不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李亨聽到屍骨未寒四個字,頓時一個激靈,那一瞬間他居然變的十分慌亂,結結巴巴說道:“你……你……你如何得知?” 李談冷冷看著他問道:“聖人就沒有聽說過嗎?當初的哥舒將軍,後來的反賊都稱我為神巫,神巫能知天下事,你說我怎麽知道的?” 李談還是沒說自己親眼看到這件事,真說了昨天晚上那些侍衛有一個算一個,隻怕都無法活口。 李亨略帶驚恐地看著他,嘴唇哆嗦了半天居然沒有說出話來。 李談看他這個樣子越發有些失望:“當初那個克己複禮的太子殿下去哪兒了呢?” 李亨咽了口口水說道:“你……你……你要殺我?” 李談輕笑一聲:“我可不是你,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我還做不出來,奉勸聖人一句,盡早發喪,否則就別怪我將事情說出去,屆時天下臣民如何看待你,你自己想吧。” 李談說完一甩袖子就離開了皇宮,出去坐上馬車的時候,他忍不住搖頭歎氣,也不知道李亨是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剛剛居然被他嚇破了膽子,要知道換了別人,如果是李隆基的話,第一反應肯定是要喊侍衛進來護駕的,結果一直到他出宮,李亨愣是都沒敢喊人,隻有在他踏出大殿那一刻,才將麵前食案推翻發泄怒火。 李談迴到王府之後立刻將李白喊來說道:“太白先生帶一些人趕快去涼州。” 李白一驚:“怎麽了?” 李談坦然說道:“沒忍住,恐嚇了一下皇帝,他不敢動我,隻怕要動動你們的,你們先走,不用擔心我。” 李白一聽就知道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而且李談的本事他心裏清楚,便立刻點頭說道:“好,我收拾東西立刻走。” 正巧顏真卿如今也在長安留用,反正李談當初任命的那些刺史,基本上都被換了下來,倒是方便了他們離開長安。 李談直接給了李白好幾份路引,這是當初李亨迴來之前,李談跑去找紀合要來的,以備不時之需。 但也沒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李談看著李白裝起路引開口說道:“先生到了涼州想辦法給印星送個消息,就說李亨覬覦聞鈴公主,想要納公主為妃,讓他自己看著辦。” 李白手一頓,他抬頭看了看李談,終於是明白為什麽李談沒忍住爆發了。 “可要我將聞鈴公主一同帶走?”李白想了想還是問了這麽一句。 李談搖了搖頭說道:“不必,她還有好多族人都在,如果真的走的話目標太大,放心,李亨現在肯定是不敢動聞鈴公主的,你們先走吧。” 李白點點頭幹脆利落的上馬,對著李談抱拳說道:“大王珍重。” 李談對他點了點頭,轉頭就去了道觀。 此時道觀之內居然是難得的清淨,那些說書人都迴家過年了,聽書的人也不在,道觀就顯得寂寞冷清了些。 楊玉環見到他頗有些意外,笑著說道:“三十一郎怎麽有功夫過來?” 說完這句之後她就看出來李談的表情不太對,不由得心裏咯噔一聲:“怎麽了?” 李談低聲說道:“阿娘,阿爹……半個月前……駕崩了。” 楊玉環聽後瞪大雙眼,後退兩步跌坐在座位上,過了半晌才喊出了一聲:“三郎!” 李談看了看她,發現她是真的傷心,但又沒有那麽傷心,而且楊玉環反應也很快:“半個月前?” 李談點點頭,楊玉環冷冷說道:“李亨居然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李談低聲說道:“不僅如此,他剛剛召我入宮,說想要納聞鈴公主為妃。” 他本來以為說出這句話之後,楊玉環會炸,結果沒想到楊玉環幾乎不所動,隻是說道:“李亨準備什麽時候發喪?” 李談說道:“快了吧,我剛剛才威脅了他,恐怕他也不敢再繼續隱瞞下去。” 楊玉環微微一笑說道:“那我也該迴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