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談就這樣帶著兩千多人的俘虜上路了。  騎在馬上的時候,無論他表現出來的多麽鎮定,心裏也覺得十分詭異——他手下的兵一千多人,俘虜兩千人。  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的樣子,這個人數對方如果想要反抗,就算是李談也要費一些力氣的。  然而這些士兵都乖的有點過分,讓他們跟著就跟著,讓扔武器就扔武器,讓他們幹啥就幹啥。  其中李歸仁尤其聽話,搞得李談總覺得有點……  “憋屈。”清空說出了李談的想法。  是的,憋屈,也幸好之前殺了李歸仁三千人,否則估計會更憋屈。  不過,既然李歸仁一開始就打算投降,為什麽還要留下三千人阻攔他們?而這三千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透露出要投降的意思。  這件事情真的是從頭到尾都透露著詭異。  李談忍住了直接將李歸仁拽過來問清楚的衝動,準備先迴城再說。  畢竟現在他人少,迴到城裏,李歸仁就插翅難飛,到時候無論他有什麽陰謀詭計也都不怕了。  李談先派人去吉餘城報了個信。  此時田神功跟袁哲都一夜未睡,他們都很擔心李談。  不管李談有多厲害,在這種不知道消息的狀態下,他一走就是一夜一天,給誰都要擔心一下。  更何況之前還送來了一些傷兵,雖然那些傷兵都是輕傷,但他們不知道李談沒有出手,隻是覺得有大王在尖刀居然還有人受傷。  恐怕是一場鏖戰啊。  是以他們完全不敢睡,生怕李談的求援信送到的時候,他們會來不及反應。  袁哲看著田神功臉色灰敗地模樣勸道:“我在這裏等大王的消息就好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否則大王迴來看到你這個樣子也要不開心的。”  田神功搖了搖頭,他戰敗已經是犯了大錯,大王沒有派人將他捉拿迴長安已經足夠寬容,他怎麽能自己休息而不去迎接大王呢?  袁哲無奈的歎了口氣,覺得這些一早就跟著李談的人個頂個的都是倔驢。  不過他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這樣,如果將他放到田神功這個境地,估計也會這麽做。  他想到這裏就讓郎中過來給田神功切脈,看看他是真的撐得住還是在硬挺。  當然郎中的說法肯定是讓田神功先去休息的,隻不過就算不休息一時半會也死不掉就是了。  袁哲一聽就放下心來也不再勸田神功,甚至覺得田神功以這幅虛弱的模樣出現在李談麵前,到時候無論李談多生氣,看到他這個樣子說不定也要心疼。  這也算是苦肉計的一種吧,雖然對自家大王用不太好,但先保住兄弟的小命重要啊。  袁哲甚至開始思考要不要做點手腳,讓田神功看起來更慘一點,比如說吐個血什麽的。  田神功不知道袁哲已經開始想那麽遠,如果他知道的話恐怕真的要氣的吐血。  他如今這樣自虐說到底不過是心有愧疚,可是這份愧疚卻沒辦法去彌補,那些死去的士兵已經活不迴來了。  就在兩個人心思南轅北轍的時候,李談的消息送來了。  袁哲跟田神功兩個人看完之後都有些木然。  袁哲轉頭看著田神功說道:“田子,你掐我一下,讓我知道我不是在做夢。”  田神功迷茫的伸手掐了他一下,袁哲瞬間嗷了一聲說道:“這麽用力,我跟你沒仇吧?”  田神功此時也迴過神來,連忙說道:“對不住對不住,剛剛沒留神。”  實際上因為剛剛太過用力,田神功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此時真正疼的齜牙咧嘴,不用袁哲他都能知道自己現在是醒著的。  因為隻是報個消息,詳細情況並沒有說明,所以袁哲跟田神功坐在那裏麵麵相覷,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大王到底是怎麽做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活捉李歸仁的?  說實話他們對李談能不能贏心裏都覺得是五五分,而且就算贏可能也要一段時間,畢竟李歸仁那麽老奸巨猾。  可是這才過了多久?按照傳信兵的說法,實際上也就用了一夜,其中還有一小半的時間是在追擊對方,而且還是先消滅了對方三千多人。  所以實際上用的時間更短而已,所以……怎麽做到的?  這麽容易的話,之前那些兵是怎麽受傷的?  田神功隻覺得一陣眩暈,根本想不明白也不打算想明白了,反正大王沒事就好了。  他堅持站起來說道:“走,我們去迎接大王凱旋。”  袁哲拉住他說道:“你要是不想走到半路就被抬迴來就聽我的,大王迴來之前你就躺在馬車裏,等大王快到的時候你再出來就行了。”  田神功還要掙紮,袁哲嚴肅說道:“大王凱旋是好事兒,你別迴頭見到大王就暈,給大王潑冷水,更甚至若是被百姓看到了,還會有損大王威名。”  袁哲知道跟田神功說什麽你身體如今堅持不住都沒用,唯一能夠壓住他的大概也隻有大王了。  果然田神功聽到袁哲這麽說就安靜了下來,仔細想想也是,大王打了勝仗,活捉了對方的將領,還是李歸仁這種級別的,心裏肯定正高興。  結果最高興的時候他跑到大王麵前沒說兩句,暈了,這不是給大王找不痛快嗎?  袁哲見他聽勸也鬆了口氣,連忙出去開始準備迎接事宜。  這是李談吩咐下來的,雖然對於這次的勝利他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勝仗就是勝仗,現在唐軍方麵也急需這一場勝仗來鼓舞士氣。  否則大軍出城迎接這種事情他才不會做。  這是演戲給士兵,給百姓看的,告訴他們,寧王來了,依舊戰無不勝。  李談在半路的時候又換迴了他的親王常服,原本那身勁裝在山林裏行軍的時候劃破了好幾道,看上去有點狼狽了。  而這身衣服一直是清空小心翼翼保管,此時看上去依舊平整幹淨,從李談的狀態就能看出來這場仗很輕鬆。  不僅僅是他,就連那些士兵在聽說百姓可能會出城勞軍的時候,也將身上的玄甲整理了一番。  就這樣,當李談帶著他的尖刀和俘虜出現在大家視線內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有些震撼。  那種震撼來自於對李談的敬畏,因為之前一場敗仗,李歸仁在這些人心中已經成了惡魔一樣的存在。  又恨又怕,又覺得打不過那種。  然而寧王殿下看上去仿佛就是帶著人往郊外溜達了一圈,就這麽輕輕鬆鬆把人給抓了。  好像敵人不是反賊那邊的當世名將,而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賊一樣。  李談表現的也很輕描淡寫,在看到田神功的時候,他甚至還溫言說道:“你身上還有傷呢,怎麽出來了,快迴去。”  田神功激動的熱淚盈眶,此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原本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心理陰影在看到李歸仁被綁的嚴嚴實實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李談沒有下馬,而是在將士崇拜,百姓崇敬的目光之中進了城。  入城之後,他直接去了城中富戶的家中。  這地方的縣衙太過破敗,城中富戶早就帶著家人離開,是以縣令在聽聞李談要親自來的時候就下令將這處園子打開供李談落腳。  李談當然也不會假惺惺的推辭,這麽緊張的時候,如果休息不好對狀態的影響也很大,反正大不了迴頭賠那富戶一些錢就是。  一天一夜沒睡,李談倒還撐得住,隻是袁哲和田神功看上去有點撐不住了。  尤其是田神功,李談看著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罵吧,看他這麽慘了,有點舍不得。  不罵吧,一想到那麽多將士的性命都……不給個說法好像也說不過去。  他想了想便說道:“如今正是人才緊缺之時,你之過錯自有人記錄在案,如今便先降職留用,允你將功折罪,若沒有立下相應的功勞,我還是會將你交給大理寺去判,懂了嗎?”  田神功感激地眼眶通紅,他本來以為自己肯定要被押解進京,沒想到李談居然沒有責備他,還讓他將功折罪。  李談歎了口氣說道:“行了,別太激動,影響傷勢恢複,先迴去吧。袁哲你讓人去查一下晉州的情況,我是說去看看百姓的情況,軍情就不用了。”  袁哲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按照命令行事。  李談將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後,尤其叮囑一定要看好李歸仁,然後才準備去休息一下。  他倒是想要直接審問李歸仁,然而抵不住已經太過疲憊,本來之前從長安出發就一直在趕路,中途紮營也盡量縮短時間,後來又連夜追擊李歸仁。  之前一直在外麵,精神緊繃還不明顯,如今迴到自己的地盤,再加上最大的威脅李歸仁已經被抓起來,他反而不急了,還是小命重要。  李談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去休息,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  他再睜眼的時候,看著燭火滿室一時之間居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好在清空把他從這種虛幻的感覺中拽了出來,躬身問道:“大王可要洗漱?”  李談點點頭,起身活動了一下肩頸,等洗漱完畢之後徹底振奮精神便問道:“現在什麽時候了?”  清空說道:“申時了。”  “這個時候了啊。”李談想了想說道:“別驚動別人了,我去書房看會書,等等就迴來休息。”  現在再讓他睡肯定是睡不著的,隻能消耗一下精神。  原本他還想著如果不是特別晚的話就提審一下李歸仁,不過現在……他當然是不在乎李歸仁睡沒睡夠的,但是他心疼自己的手下,大家都跟著他奔波了一天了,沒跟著他的也在吉餘城擔驚受怕,還是讓大家好好休息吧。  隻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袁哲居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過來等候差遣。  李談將他喊進來看了兩眼發現精神頭還不錯便問道:“休息好了?”  袁哲用力點頭,他雖然熬夜了,但其實並沒怎麽耗神,所以補了一會覺就起來等著李談吩咐了。  李談問道:“神功怎麽樣了?”  袁哲說道:“身上的傷有點反複,不過性命無虞,就是多受點罪。”  李談點點頭,沒有說去幫田神功醫治這種話。  倒也不是他狠心,而是他去治了,可能田神功心裏的坎就真的過不來了,這次受傷就當成他的一部分懲罰,他心裏大概也會好過一些。  李談開口說道:“京觀堆起來了嗎?”  袁哲點頭說道:“堆起來了,兩座。”  李談說道:“好,去準備一下,明日一早我要祭奠眾將士。”  袁哲應了一聲剛想走,李談又說道:“順便把李歸仁給我帶上來,我有話問他。”  反正晚上也是睡不著,不如折騰一下李歸仁。  袁哲過不一會就迴來說道:“大王,剛剛把李歸仁喊醒去收拾一下了。”  要不是怕李歸仁一身髒臭惡心到他們大王,才沒有人管李歸仁是不是幹淨。  李談聽後有些詫異:“喊醒?他還睡得著?”  袁哲冷哼一聲:“吃得香睡得香呢。”  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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