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媛優雅地將左腿放在右腿上,道:“你說吧。”


    馬哲習慣性地掏出煙點上,吐了口眼圈道:“其實我也不知該怎麽說,一刹那間發現喜歡上了她,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或許你會笑我天真,但這是真實的我。”


    梁媛低眉緊蹙,眼神如極光般躍過一條弧線,搖搖頭道:“以我對你的了解,我相信你是真誠的,因為你的眼睛永遠不會說謊。但是,你對孟瑤又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把馬哲難住了,思忖半響沒有說話。


    房間裏出奇地安靜,甚至能聽到均勻的唿吸聲以及煙頭燃燒時發出“呲呲”的響聲,梁媛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道:“馬哲,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但我還是想說出來。”


    梁媛停頓片刻繼續道:“你率真坦誠,品性良善,嫉惡如仇,敢作敢當,身上散發著獨特的個人魅力,有著很強的女人緣。包括我,都不免俗套掉入你溫柔的陷阱中。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好事,也是其他男人所羨慕不來的。”


    “然而,你身上同樣有致命的缺點。隨遇而安,性情浮躁,自尊心強,不可否認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的通病,社會如此,人都是隨著社會改變的。你一直說你是平凡人,喜歡過平平淡淡的生活,追求沒有錯,價值觀不同,每個人對生活的定位自然不同。可是,這隻是你的想法,而不是所有人的想法。”


    “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說,顧及到你的麵子不忍麵對。今天既然話題挑開了,索性說出來吧。我問你,趙雅為什麽離開,你反思過嗎?”


    馬哲一楞,看著梁媛欲言又止。


    梁媛直截了當道:“我想你反思過,但你一直在埋怨記恨趙雅不辭而別,拋棄你離去,因為你覺得你做得足夠好,每天照顧她生活起居,心甘情願做她幕後的堅強後盾。這樣好嗎?你考慮過趙雅的感受嗎?”


    “任何一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走出去堂堂正正,氣宇軒昂,紳士儒雅,而不是油鹽醬醋柴米茶。你的想法沒有錯,卻不是趙雅想要的。因為她心中一直有個堅定不移的目標,想要幹出一番事業,而你呢?”


    “奮鬥初期,是人發生裂變最強烈的時候。剛從校園走出來的寒門學子看到花花綠綠的世界誰不動心,誰不希望過上衣食無憂的人上人生活。然而,趙雅在這個時候並沒有變心,而是踏踏實實地跟著你,居住在府後西街的貧民窟每天吃著五塊錢的盒飯。從這點看,我認為趙雅還是愛你的。”


    “那她後來為什麽變心?不可否認她的心境隨著社會而逐漸改變。她可以接觸到社會精英,感受在你身上得不到的快樂和滿足,這一切都在刺激她的野心和不甘。”


    “而你呢,似乎並沒有多大改變。每天三點一線上班,交際圈也就那麽大,再加上家教的原因,身上還保留著傳統的思想,固守著道德高地。不願去酒吧,不願去接受新事物,甚至看到一些事物嗤之以鼻,加以抵製。”


    “我一直想問,你才28歲,為什麽就變得如此老氣橫秋?固然,你堅守底線沒有錯,你的人生目標也沒有錯,可這是趙雅想要的嗎?”


    馬哲身子一傾,手中的煙頭落到褲子上,煙灰撒滿一身,樣子十分狼狽。


    梁媛不打算就此罷休,繼續道:“你的價值觀和趙雅的價值觀發生了偏差,從那時起就應該能猜到今天的結果,不過是遲早一天的事。即便你極力挽迴,她的心已離你遠去,終究留不住。或許你現在仍然無法釋懷趙雅的不辭而別,但我希望你清醒清醒吧。”


    “說好聽點,你是在追求凡人的生活,說不好聽的,你沒有上進心,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最大的目標就是在塢州買套房子,然後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借用你的話,人要是沒有理想不奮鬥,和一坨屎有什麽區別,那你呢?”


    “可能我的話有些重,但我希望你真的應該振作起來,而不是每天渾渾噩噩,精神萎靡,做著一些不切實際的春秋美夢。”


    梁媛在講話時一直觀察馬哲的表情,他從一開始的幽怒,到慌亂,再到躊躇,又到平靜,情緒如同心電圖,猛地達到最頂峰後漸漸迴落,應該是在跟著自己的思路反思。


    梁媛接著道:“那我們迴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你說你喜歡孟瑤,這沒有錯,人之常情,情到深處自然濃,可你想過沒有,你拿什麽喜歡她,就憑一張帥氣的臉和油嘴滑舌的臭貧嗎?當然了,當下一些不思進取的男人甘願被女人養著當小白臉,可你是嗎?”


    “可能我說錯了,孟瑤就是喜歡你身上的個人魅力,包括我也一樣。一直喜歡你的真誠,不加粉飾的坦誠,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呢?”


    “孟瑤的家庭極其複雜,夾雜著你所體會不到的豪門恩怨,她不是普通家庭的女孩,喜歡誰就嫁給誰,如果那樣想未必太天真。如果不出意外,已經有人找過你。還記得那天韜光的宴會嗎,孟瑤的父親孟廣澤的眼神和態度你還記得嗎?分明是不屑和鄙夷,壓根看不起你,假如你要混到陳主任那個位置,他敢嗎?”


    “你可以喜歡孟瑤,但至少得達到一定高度讓她家人不再戴著有色眼鏡看你。所以,你現在所做的不是唉聲歎氣,而是拿出真本事想辦法得到她。”


    梁媛在一旁說,而馬哲則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或許梁媛說的沒有錯,他是沒上進心,隨遇而安,心中常懷著小資調調,卻無法實現那點可憐的夢想。


    梁媛停頓許久道:“不管你怎麽看我,我隻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有些事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韜光能有今天,不是陳主任想出來的,而是踏踏實實幹出來的,可能你有一事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陳主任這些年不重用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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