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還未醒,梁媛已經來了電話。說已經和王丹青通電話了,約定上午九點在塢州大劇院見麵。


    馬哲睜開眼睛看了看表,七點一刻,能趕得上。他又眯了一會兒,起身洗漱穿衣服,才發現沒衣服可穿。


    工作服就兩套,一套剛洗了還沒幹,另一套昨晚被孟瑤弄髒了,怎麽辦?他有些懊惱,為什麽總在自己關鍵時刻孟瑤就出現搞破壞,簡直是磨人的小妖精。沒辦法,隻能穿休閑服了。可衣服還在臥室衣櫃裏……


    馬哲走到臥室門口聽了聽,似乎還在熟睡,沒有任何動靜。他一狠心咬牙,閉上眼睛輕輕推開房門,臥室裏充斥著未散去的酒味,而孟瑤蜷縮著安靜地睡著。


    馬哲躡手躡腳走到衣櫃前取出衣服,又踮著腳尖走了出來,出了一身冷汗。好家夥!這可是自己家啊,自己反倒像做賊似的。


    準備離開時,馬哲想起孟瑤前兩天剛做完手術痛苦的樣子,又轉身放下東西進廚房為其煮了粥,並細心地在茶幾上留了個紙條才放心離去。


    下了樓剛走出門口,就被看大門的趙大爺攔了下來,神神叨叨道:“小馬,又談女朋友啦?”


    馬哲瞪了一眼,道:“趙大爺,你這也太能八卦了。你要是沒事做去廣場跳跳廣場舞,那裏老娘們多,抓兩個迴來陪你解悶。”


    趙大爺平時就喜歡住在這裏的小年輕,說話也相當隨意。嘿嘿一笑道:“前兩天我去了,在一風韻猶存的老太婆後麵跟著學跳舞,好家夥!你猜怎麽著,她老公跑過來不依不饒非說我勾引他老婆,真新鮮。”


    “哈哈……”馬哲笑道:“那老太婆漂亮吧?”


    “簡直慘目忍睹,還漂亮……”趙大爺撇嘴道:“算啦,我以後再也不去那地方了,一個人也挺好。”


    趙大爺參加過越戰,因彈片傷了根子不能生育,結過一次婚後來離了,膝下無兒無女。看著兒女輩的馬哲,他總願意多聊幾句。


    馬哲一隻手搭在趙大爺肩膀上,開玩笑地道:“改天我帶你去酒吧,那裏的女子……嘖嘖,保證讓你噴鼻血,哈哈。”


    “去!那我不成了老流氓了。”趙大爺推開道:“怎麽扯到我身上了,我昨晚可看見了,你帶著一個女的迴了家,那輛奧迪車是不是她的?”


    “你猜!”馬哲留下個大大的疑問,笑著趕公交去了。趙大爺無奈地搖搖頭,進屋聽戲去了。


    來到公司,梁媛已經到了。見馬哲這身打扮,一臉嚴肅道:“馬哲,你可真有意思,明知道今天去見王先生,怎麽穿這身來了?你以為陪客服打網球啊。”


    馬哲倒不出苦水,撓頭道:“一言難盡,就這樣吧。這樣也好,顯得親切隨意。”說完,逃離似的迴到辦公室。


    屁股還未坐穩,“著名”律師劉成功擺著肥大的身軀進來了,道:“馬哲,你今天沒事吧?沒事的話給我跑一趟,去把這份文件送到城區法院,那邊等著急要。”


    馬哲看了看表正要推辭,想起陳忠國那天的話,他不希望這件事其他人知道。一時間陷入進退兩難。隨便扯了慌道:“劉主任,我待會有點事,要不讓高磊去吧。”


    劉成功冷笑,陰陽怪氣道:“高磊還要寫訴訟書,咱單位屬你最清閑,讓你跑個腿還不樂意?”


    “我不是那意思……”


    劉成功不聽馬哲解釋,直接將文件丟在桌子上冷冷地道:“十分鍾後舒法官要用,立馬送過去!”說完,揚長而去。


    馬哲咬著牙瞪著豬一樣的背影,恨不得上去抓著暴打一頓。正如他所說,自己是單位最清閑的,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已經是八點半,從這裏去城區法院至少要半個小時,要是遇到堵車什麽的,都不知啥時候能過去。事情偏偏往一塊湊,王先生那邊估計要遲到了,會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時,梁媛出現在門口道:“我們趕緊走吧。”


    馬哲晃了晃手中的文件,道:“要不你先去吧,劉主任讓我去城區法院送文件。”


    梁媛看了看表焦急地道:“沒時間了,這樣吧,我讓司機小李送過去,我們直接去大劇院。”


    “這……這能行嗎?”


    “有什麽不行的,送到就行了。”說完,拿起文件一邊走一邊打電話。


    要說梁媛的執行力在事務所裏是最強的,幹事幹練果敢,管理一絲不苟,說話從不拖泥帶水,除了和馬哲嬉皮笑臉外,對其他人時常時繃著臉公事公辦,致使公司的人背後都叫她“母老虎”。或許,這也是她能成為公司最年輕的中層領導的充分理由。


    來到塢州大劇院門口,梁媛不放心地問道:“馬哲,你準備好了嗎?”


    馬哲整理了下衣服輕鬆地道:“一切盡在掌握中。”說完,瀟灑下了車。


    塢州大劇院是塢州市地標性建築,無論是外觀還是造型都大膽前衛,荷花狀造型突出中國元素,又融入西方巴洛克誇張風格,遠遠望去,如同一朵巨大的荷花在池水中綻放,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塢州大劇院是文藝界的藝術殿堂,多少人夢寐以求在這裏演出,書寫非凡人生。而馬哲向往的殿堂,就是站在掛有國徽神聖而莊嚴的庭審現場。


    王丹青作為南江省京劇界的泰鬥人物,已經達到常人無可企及的地步,名譽財富雙收,就連省市領導都敬讓三分。這樣的大藝術家為了一輛寶馬車還親自打官司?


    不過話說迴來,4s店敢坑王丹青,這膽也夠肥的。事情真相到底怎樣的,還有待進一步挖掘。


    想到馬上要見到偶像,馬哲異常激動。反而梁媛十分冷靜,穿著一身職業裝,提著公文包昂首挺胸不卑不亢闊步前行。


    從側門進去後,一個文質彬彬的眼鏡男衝著他們微笑點頭,迎上來伸手道:“請問你們是大地事務所的梁律師和馬律師嗎?”


    馬哲大方地伸出手,頜首道:“很高興見到您,請問怎麽稱唿?”


    眼鏡男道:“我是王老師的助理丁偉,叫我小丁就行了。”


    “丁助理您好。”


    丁偉看了看表道:“待會王老師還有演出,隻有十分鍾時間,所以待會見麵後直入主題,言簡意賅,好吧?”


    馬哲與梁媛互望一眼,交換意見後道:“那我們趕緊走吧。”


    來到二樓,穿過大廳進了一間單獨化妝間,隻見五六個人圍著王丹青正在忙碌,這排場也隻有大腕級別的藝術家才能享受得起。


    鏡子裏的王丹青還沒化妝,將近五十歲的他皮膚保養的很好,細皮嫩肉的,沒有一絲褶皺,倒像是三十剛出頭的小夥子。梳著精幹的頭發,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斯斯文文,儒雅做派,不失大家風範。


    王丹青師從著名京劇表演藝術家張君秋,其擅長自然是反串旦角。反串的女主表情舉止相當精準到位,在南江乃至全國都有一定影響力。


    王丹青從鏡子裏瞟到了倆人,眼睛掠過一絲複雜的神情,起身走過來道:“你就是馬律師?”


    王丹青沒一點架子,倒讓馬哲受寵若驚,微微點頭道:“王老師,您叫我馬哲就行了。”


    “來,坐!”王丹青指著一把椅子道:“我馬上要演出,咱就在這裏聊吧。”


    “好。”馬哲趕緊取出筆和本道:“王老師,我知道您時間寶貴,長話短說。事情經過我大致都了解了,有三件小事需要您配合一下。”


    “你說吧。”


    馬哲清了清嗓子道:“第一件,既然您選擇大地,還需要您與我事務所簽訂一份委托書,您看一下。”


    王丹青接過來大致翻看了下,從旁邊丁偉手中接過筆剛要簽又停了下來,抬頭問道:“你辦過什麽案件?”


    馬哲鎮定自若道:“王老師,實話和您說,您是我第一起案子,不過您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爭取贏得這場官司。”


    王丹青停頓一會兒,投來鋒利的眼神道:“我憑什麽信任你?你知道這起案件對我重要性嗎?這事關我的聲譽和尊嚴,如果我的合法權益得不到法律保護,你擔得起責任嗎?”


    麵對王丹青咄咄逼人的追問,馬哲思路清晰地道:“王老師,你的疑問非常合理,我也倍加慚愧,不過既然陳主任讓我接您的案子,我就有信心能打贏。”


    王丹青臉上露出一絲不信任的冷笑,道:“這樣吧,改天我和陳忠國見麵再聊聊,不好意思。”說完,將委托書遞了過來。


    一直未說話的梁媛開口了,道:“王老師,想必陳主任已經和您溝通過了,交由我倆負責這個案子。誠然,我們資曆不夠,實戰經驗不夠豐富,但……”


    旁邊的助理丁偉打斷道:“梁律師,王老師要工作了,這事隨後再說吧。”


    梁媛似乎還要爭辯,馬哲趕忙道:“王老師,那叨擾您了,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麵的。”說完,拉著梁媛逃離似的離開了大劇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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