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洞口,灰色石塊雕琢的石梯猶若盤龍,向下婉轉延伸,逐漸淹沒在黑暗之中。


    下麵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絲光亮,蠻荒巨獸大口一般將射到裏麵的光線吞噬。


    “我先來吧,你攻擊犀利,這身板防護上還是不如我!”韋竟堂輕聲說道,不等問傳挺迴答,已是率先踏上石梯。


    隱隱的臭味從洞口散出,經過三天的釋放,仍舊有不少殘餘,唿吸到鼻中,讓每一個細胞毛孔都在收縮、擠壓,想要將這刺激味道排除。


    猴子留在地麵,放風把哨,防止意外發生,將兩人埋在地底,與它做伴的是在空中盤旋放哨的獨孤。


    一陸一空,一遠一近,完美的最佳拍檔。有它們在地麵,守護好退路,問傳挺也放心。


    啪啪啪!


    前麵的韋竟堂漸漸融入黑暗,石梯兩側牆壁,在寂靜的黑暗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一顆顆豆大的亮光綻放,隨著兩人腳步,一盞盞燈先一步點燃,照亮石梯,驅散前方黑暗。


    腳步聲在空曠的底下響起,踏踏的,又有燈火點亮,啪啪的,若不是早有準備,兩人說不定要被這突然出現的啪啪聲驚嚇一跳。


    這不關乎膽量的問題,任何一個人,在黑暗寂靜的地方,突然有異響傳來,第一反應必然是心髒突的一下劇烈跳動,下意識的將探尋目光投向聲音來源。


    神經繃緊是必然的。


    這是一個人正常的反應,若是在白天,在空曠一目了然的地方,被嚇一跳的情況將會很少出現。


    順著石梯一節節下走,燈火一盞盞點亮,左右交互,將順著石梯的甬道照亮,猶如白晝。


    燈盞腰身粗圓,形成弧度上下延伸,下麵猶如一個碗底坐落在石壁探出的支架上,上半部分繼續延伸,形成圓錐形,小小的孔洞正好將燈芯包裹在內。


    問傳挺細細打量,坐落在石壁支架上的燈盞與支架緊密相連,看不大任何接觸的縫隙,他甚至用手輕輕觸動,發現石頭雕琢的燈盞與支架是一體的。


    就好像是切割石壁時特意留出一部分,雕琢出平板支架後,又將前端雕琢出燈盞。


    “也不知這燈盞內部空間是怎麽雕琢的?”問傳挺疑惑。


    盛放燈芯的孔洞細小,尚不及他一根小拇指粗細,透過這樣一個孔洞,將工具探入到裏麵,挖出一個空間,如此高難度的動作,讓問傳挺深深疑惑,是怎樣一雙靈巧手臂將這樣的燈盞雕琢出來。


    就是問傳挺來做這燈盞,需要靠修為融化石塊,然後塑形。看燈盞外形,完全沒有經過煉製的痕跡。


    機關也是巧妙,人走過,落地有聲,燈盞點亮。


    兩人試過,腳步輕輕,一沾即走的情況下,石壁兩側的燈盞不會點亮。


    巧奪天工,匪夷所思。


    兩人現在就是這種心態,對雕琢工藝的讚歎,對聲控燈盞點亮的機關感慨。


    路終有盡頭,不論長短,總有走完的一刻。


    石梯盡頭,燈光掩映處,一座空曠的底下空間呈現在兩人麵前。在他們踏過最後一道階梯,實實的落在地麵上的時候,一連串燈盞點亮的啪啪聲響起。


    以問傳挺兩人所在的位置開始,延續甬道石壁上兩側的燈盞,猶如兩條火線左右延伸,兩道火紅色圓弧形成,眨眼間已到兩人對麵,在兩人投注目光的一瞬間,兩條火線碰撞到一起,最後一盞燈點亮。


    啪!


    循著聲音,兩人看到,頂若穹廬的上方,十二盞明燈同時點亮,明燦燦,亮堂堂,將黑暗完全驅散,照亮整方底下空間。


    “好大的手筆!”


    “好兇殘的手段!”


    兩人視覺感官角度不同,同樣的感歎卻又不同的意義。


    韋竟堂看到的是整方五十米方圓的底下空間,一米一盞石燈排列,又有上方穹頂十二盞蓮花似的明燈點綴,將空間完全照亮。這讓他驚歎,感慨創造這方空間的主人手筆浩大。


    而問傳挺所見,是穹頂上擺列成蓮花似的十二盞明燈,它們不再是石頭雕琢的燈盞,而是十二顆慘白人頭顱骨。以顱骨為燈盞,以一小截脊椎為燈芯。


    “該死的,不要讓老子知道是誰,不然老子非得把你腦袋揪下來點燈!”


    問傳挺歎惋後,韋竟堂亦是發現上方燈盞的材質,不由忿忿而惱,雙拳緊握,咯吱吱作響。


    誰又能想到,石頭雕琢的燈盞過後,會是十二顆人頭顱骨做成的燈盞。


    一拳錘在側方石壁上,碎石紛飛,粉末撲棱棱墜落,韋竟堂猙獰著麵孔收迴拳頭,扭曲的麵容下,掩蓋不了咯嘣嘣響的牙齒,這一刻,他恨不得將製作人頭燈盞的人撕碎咬爛。


    問傳挺長吸一口氣,“打造這方空間的人比你想象中要兇殘的多!”


    “該死!”韋竟堂怒吼。


    順著問傳挺所指,他看到,一具具腐爛的屍體橫陳在地上,圍繞一座反射豔紅色光芒的圓形血池,擺出各種詭異的姿勢,恍若是對著布滿血液的池子在進行朝拜一般。


    韋竟堂瞪大眼睛,兩部並作一步,目光在擺出詭異姿勢的屍體上轉動,“都是放幹血液後死掉的!”


    邁著沉重的腳步,綻放凜冽寒光的雙眸帶著悲痛,一一在幹癟屍體上掃過。


    屍體見多了,何曾見過這種場麵,一具具屍體被放幹血液,擺出各種詭異造型,圍繞著血池橫陳堆積,這比戰場上死亡帶來的恐懼還要沉重。


    雖說一樣橫陳,肢體一樣混亂,卻又怎能比得上這裏給人帶來的驚悸。


    起碼,馬革裹屍,橫死疆場,臉上的表情是痛苦,是解脫,是死亡後迴歸的安詳,這裏呢,沒有痛苦,沒有所謂的解脫,有的反而是一種幸福的笑容。


    風塵仆仆迴家後溫暖的笑容,麵見上帝的幸福。


    每一處都透著詭異,屍體詭異的症狀,詭異的表情,展現出來的詭異姿勢,還有這詭異的地方。


    滿池鮮血迎風蕩漾,屍體已經幹枯腐爛,池中血液看不到一絲凝結,封閉的空間不見絲毫血腥味道,即使經過問傳挺兩人進來的這一段時間釋放,問傳挺不相信長時間醞釀的血腥味會短短時間內釋放幹淨。


    哪怕血腥味道釋放幹淨,那現在淡淡的香甜是怎麽迴事?難道香甜味道不應該是隨著血腥味道一起釋放幹淨的嗎?


    兩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激靈靈打個寒顫。凝重的目光圍繞整個底下空間轉動,視線掃過牆壁上的每一盞燈映照下的地方。


    沒有任何異常,這就是最大的異常,兩人更加小心謹慎。


    心髒提起,突突劇烈跳動的時刻,清泉從石縫中湧出的咕咕聲在寂靜的空間響起,詭異安靜的空間,突然響起泉水鼓蕩,裹挾氣泡撞擊石縫壁壘的聲音。這讓兩人緊張的心情更加不安。


    循著聲音,目光所及,安靜的血池蕩起層層波,一連串的紅色氣泡從血池中心冒出,整個地下空間,突兀增添更加濃鬱的香甜。


    一做小小的白色祭壇伴隨著紅色氣泡,從血液中一點點擠出,是的,是擠出,恍若下麵有無形的力量將它托浮,費盡力氣排開周圍粘稠的血液,分割出一方空間,將整個身形綻放在血池液麵上。


    人頭顱骨燈下,血池中心,白色祭壇,在整個無死角,無陰暗的地下空間,祭壇,身處鮮紅血液中,遺世獨立,不然點滴塵埃。


    白色,象征純潔的顏色,鮮紅映襯,更增一分出淤泥而不染的純淨。


    在問傳挺兩人眼中,白色祭壇,這哪裏是純淨,隱藏在純潔白色下,是一根根比頭發絲還要細小的紅色經絡,同種顏色的血液在其中汩汩流淌,由下到上,順著經絡方向,流過整座祭壇,又從另一個方向,由上及下,沒入隱藏在血液中的部分祭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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