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


    月影綽綽,幽深空蕩的古堡,靜無聲息。


    花園裏空無一人,草地上的屍體和血跡,都早已消失不見,像是從未發生過什麽。


    黑暗的長廊上,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地麵上,有一道黑影,在手腳並用,緩緩爬動。


    房間裏,灼光搖曳,光線昏暗,薇莉絲和安妮正坐在桌前竊竊私語,大黑熊在角落裏酣睡。


    而凱瑟琳,正站在一邊的陰影裏,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們。


    她們總是不厭其煩地詢問著她什麽,但是,她都是一臉茫然,迴答不出來。


    門外的走廊上,突然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身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上摩挲著,越來越近,在寂靜的黑夜裏聽來,格外的滲人。


    正在角落裏酣睡的大黑熊,驀然睜開了雙眼,卻是下意識地先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凱瑟琳呆呆地正在原地,腦中一片混亂,似乎並沒有聽到這個聲音。


    薇莉絲站起身,從身旁扛起了那柄巨劍,目光淩厲,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門口。


    “叩!叩!叩!”


    突然,敲門聲響起。


    但是,聲音卻是從木門的最底部發出的。


    慘白的月光,把門外那道爬在地上的一截陰影,透過最底部的門縫照了進來,拉的很長,晃晃悠悠,宛若鬼影。


    “哢!”


    薇莉絲猛然拉開了房門,手中巨劍“錚”地一聲,插在了身前的地麵上,鋒利的劍刃在堅硬的青石板上濺起了幾點火花。


    巨劍護在她嬌小玲瓏的身體前麵,隻要她踢出一腳,鋒利的劍刃便會向前切割而去!


    冰涼的夜風從門外吹來,薇莉絲銀發飛揚,雙手握著巨劍劍柄,目光如炬,毫無懼意地嬌叱道:“誰?”


    她低下頭,看向了地麵。


    地麵上爬行的黑影,翹起了腦袋,藍色的眸子看著他,一臉呆呆傻傻的模樣,嘴裏突然道:“我。”


    當然他說出“我”這個字的時候,明顯身體一震,一臉震驚不可思議的模樣。


    凱瑟琳跑了過來,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同樣是一臉呆呆傻傻的模樣。


    “你趴在地上幹嘛?”


    薇莉絲驚愕地收起了巨劍,眨著眼睛問道。


    “我……我會說話了?”


    地上的黑影,似乎並沒有聽到的話,依舊沉浸在剛剛自己突然脫口而出的那個“我”字之中,震驚的無法自拔。


    薇莉絲翻了個白眼,冷著臉道:“你不僅會說話了,還能站起來走路了。你說你一個精靈騎士,爬在地上蠕動,成何體統?”


    楚小夜翹著腦袋看著她,一臉愕然。


    然後,他試著雙手撐地,雙腿撐地,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真的站起來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自己的雙腿,看著自己的身體,看著自己的一切,一臉懵。


    他變成了一個精靈!


    這個精靈不是別人,正是他傍晚時在花園裏殺死的那個精靈男孩——嚴格地來說,就是他自己!


    剛剛他一個在黑暗的房間裏醒來時,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


    他渾渾噩噩地爬出了房間,在走廊上爬行著,以為自己還是一隻獅子,猶如行屍走肉,沒有了靈魂,然後,爬到了這裏,聽到了裏麵的聲音。


    “王……”


    安妮走了過來,雙眸溢滿了淚水,亮晶晶地看著他,開心道:“你沒有死呢。你殺死了那個真實的自己,然後,與他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你,唯一的你,真實的你。你所有的一切,都握在你自己的手心,誰也不能輕易奪走了。你真正的自由了。”


    一旁的薇莉絲冷冷地道:“活著的物種,沒有一個會是真的自由的。殿下,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提醒你,他不是你的王,他也不叫王。”


    安妮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輕一笑,對著自己的王伸出了小手,鄭重地介紹道:“夜,你好,我叫安妮,安妮公主,你的朋友和同伴,也是你的家人,和妹妹。”


    楚小夜愣在那裏,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與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他比薇莉絲低了半個腦袋,比安妮低了一個腦袋,像是一個年少天真的小男孩,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精靈少年。


    他與薇莉絲一樣,似乎都長不高。


    他現在對於這具新的身體,還非常的不適應,握著安妮柔軟細嫩的小手,一邊顫抖,一邊不由自主地使勁兒,捏的小安妮變了臉色。


    薇莉絲連忙打開了他的手。


    凱瑟琳站在一旁,仰著腦袋,目光呆呆地看著他,但是那雙漆黑的眸子裏,依舊是從未離去的信任和感情。


    楚小夜顫抖著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突然道:“我的身體呢?”


    愣了一下,他又重複道:“我是說,我原來的身體呢?”


    凱瑟琳低下頭,溫柔地蹭著他的手心,一臉茫然。


    她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傍晚時,她在花園裏看到了發生的一切,但是,畫麵太過詭異,她沒法描述。


    安靜了一會兒,薇莉絲方開口道:“放心吧,你依舊是一隻獅子。你現在還沒法掌控體內的力量,等到天亮的時候,你會再變迴去的。”


    楚小夜目光愕然地看著她,顫聲道:“你是說……天亮的時候,我會再次變迴原來獅子的模樣,而到了夜晚,就會……”


    “那不一定。“


    薇莉絲搖了搖頭,麵無表情,道:“隻有等你真正掌控體內的力量時,你才能變化自如。”


    安妮在一旁急聲道:“薇莉絲,那麽,夜現在到底是獅子,還是精靈呢?他以後的身份,到底會變成什麽模樣呢?”


    薇莉絲聳了聳肩,道:“看他自己咯。任何變化,都會隨著他自己心境的變化而變化。他願意當精靈,那麽,他就是精靈。他如果願意當一隻獅子的話,那麽,他自然就是獅子。”


    安妮似懂非懂,目光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的王,低聲喃喃道:“我希望,他永遠都是一個精靈。”


    凱瑟琳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著她。


    “我……可以試一下你的劍嗎?”


    楚小夜突然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靠在門邊的那柄巨劍。


    薇莉絲眉頭一蹙,猶豫了一下,沒有阻攔,冷聲道:“你拿不動的。”


    她天生神力,每次都需要雙手去拿,一隻剛擁有精靈身體的獅子,連手都是顫抖的,又怎麽可能拿得動呢。


    可是,楚小夜突然單手拿了起來,然後順手一劈,“哢嚓”一聲,木門變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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