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在來到仙界之前,鄭先幾乎每天都琢磨著要來一趟仙界,結果被逼入仙界,鄭先卻想著怎麽迴到凡間。


    在進入玄天城之前,鄭先一直都在想著要在荒漠之中找到一座城池,沾沾人氣,但是現在,鄭先又再懷念荒漠之中無人的自在快意,至少不必小心謹慎,隨時有殺身之禍,總是在得到了一樣東西的時候開始懷念自己失去的。


    正如詩人在結婚之前總是謳歌愛情,結婚之後卻開始頌揚自由一樣,這本就是人在麵對不得不做出選擇取舍的時候生出來的一種矛盾心理。得到的同時自然要失去,這是千古以來顛不破的真理。


    一連數天時間,鄭先一直都在城中流連,他一直都沒有靠近那座城門,甚至到現在,鄭先連偷偷看一看城門的心思都沒有了。


    城中那些真宮鬼娃越來越多,原本一條大街上也就碰到三五個,但是現在,一條大街上總有幾十個在亂晃,時不時的將能夠藏人的地方翻個遍。


    那些在街麵上盤查的軍卒們簡直已經到了討厭至極的地步,不斷的查詢路人的身份,這樣其實還好,但鄭先已經看出另外的趨勢,那就是城中所有的人,都必須迴到本籍呆著,屬於那個街區就得迴到那個街區,不允許在街區之間四處亂轉。


    這樣一來,鄭先可以活動的空間立時被壓縮到了極致,連上街轉轉都變得很難實現了。


    畢竟在本籍,都是從小玩到大的,就算不是都認識,但也混個臉熟,他鄭先這幅模樣,站在哪裏都紮眼,很容易就被人發現,這就是籍貫的好處,能夠叫外人無所遁形。


    鄭先知道這是土地門在逼他冒險離開。


    土地門越是這樣,鄭先便越是不能輕舉妄動,一遇到壓力,就自亂陣腳,絕對是取死之道。


    這幾天內,城中有一件事在不斷的發酵著,這件事給鄭先帶來了幾分輕鬆之感。


    是關於屎仙人的,屎道士正式晉級,再也沒有人敢追著他圍觀叫他屎道士了,於是乎,這位龍虎丹門的真人有了另外一個尊稱,屎仙人。


    屎仙人所過之處,百姓奴仆們盡皆跪拜在地。


    尤其是屎仙人去收集人黃的時候,往往茅房外麵跪倒一大片。


    每次丹台真人從茅房出來,看到這麽多的凡俗之輩對著茅廁跪拜,都生出一種相當不爽的感覺來,但丹台真人對此也無可奈何。


    更叫丹台真人不爽的是,每當他走入茅廁,內中若是有小解或者是大號的存在,他們也立即跪伏在地,撅著光溜溜的屁股,這種舉動不像是膜拜,倒像是挑釁,丹台真人很想一腳將他們全都踢進坑裏去。


    龍虎丹門座下有四座城池,丹門之中的道士和百姓之間的關係完全不是這個樣子,基本上是屬於秋毫無犯的狀態。


    龍虎丹門的弟子本就不經常下山,也不去騷擾百姓,百姓們隻要每年供奉足夠的用於煉丹的靈物材料即可,遇到災禍,往往還有減免,哪有這種水深火熱的狀態?更沒有這般森嚴的等級。


    龍虎丹門的道士的隨意,反倒將百姓養的非常懶散,時不時的還和他們討價還價,甚至經常詐騙憨厚的內門弟子,相當討厭,也就隻有那些外門弟子才能治得了他們。


    怪就怪他們龍虎丹門的道士都太木訥了,並且一個個都是與人為善的性子。


    說起來他們龍虎丹門著實不適合在這仙界之中生存,要不是全靠好名聲和煉丹這種特殊修煉手法的話,他們這樣的門派早就如經劍門一樣,進入仙界不幾年就被鏟平了。


    畢竟這仙界是窮兇極惡之地,仙人也不再是那種真正的仙人。


    丹台真人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收集人黃了,那狡猾的小子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估計聽到他來了就遠遠的躲開了,他繼續這樣在人群之中走來走去,隻會距離那小子越來越遠。


    並且街麵上越來越嚴厲的盤查,還有那些猶如地耗子一樣竄來竄去的真宮鬼娃,都叫丹台真人生出一種直覺來,那就是土地門下了大力氣要找尋的正是他們龍虎丹門的這位弟子。


    雖然通緝畫像上的人物和丹台真人見到的那個短髯大漢有不少區別,但易容也不是什麽新鮮手段,隻不過不知道究竟那張麵孔才是這個狡猾的弟子的真實容貌。不過丹台真人覺得,還是畫像上的容貌更靠譜一些,畢竟這畫像上的無毛少年不易假扮,而那大胡子,可以做遮掩修飾的地方就實在是太多了。


    丹台真人決定換個辦法尋找這個滑溜得猶如泥鰍一般的龍虎丹門弟子。


    為了擒抓鄭先,整個玄天城,除了那還有活力的大門外,此時都猶如被冰封了一般,而這冰凍忽然被幾聲噪音打亂了。


    李四家門口,街坊鄰居都匯聚到了這裏,今天早上李四媳婦羊水破了,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還生不出,女人在屋裏麵嚎著,李四在屋外麵記得團團轉,不住的給周圍的人下跪作揖。


    然而圍在李四家門口的街坊們一個個盡皆麵色冷淡,對於李四的苦苦哀求,完全無動於衷。


    老張頭是李四的二舅,本來已經完全將這件事遺忘的四等奴街坊鄰居們在有心的幾個潑皮提醒下,盡皆都想了起來。


    老張頭什麽東西?敢對土地神仙們不敬,當真是罪該萬死,老天的懲罰沒有落在老張頭身上,那麽就應該落在老張頭的親人身上。


    老張頭還有親人麽?親近的也就剩下一個李四而已。


    這段時間,李四一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原本極為親近、守望相助的鄰裏,此時對他們一家,總是冷眼相看,遇到他們往往是關上自家大門相當的冷淡,不但不跟他們打招唿,甚至連看到他們都生怕連累了自己,李四走到那裏,那裏就關門閉戶,防賊一樣防著李四。


    這都也罷了,李四覺得時間會衝淡這一切,關鍵是自從廣場上迴來,他老婆的神情也變得極為恍惚,不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飯也吃不了幾口,整個人就像是丟了魂兒一樣,總是坐在那裏發呆,李四覺得這應該是在廣場上中了邪了,想要去土地神廟求一道符迴來驅邪,結果土地神廟見到是他,別說避邪符了,直接將他給打了出來,好在他跑得快,這才沒丟了半條命。


    不過好處也不是沒有,李四的媳婦見到李四被揍了,瞬間就清醒過來,恢複如常了,李四這個時候覺得自己這頓揍沒有白挨,說不定那騷擾媳婦的髒東西就在他身上,被揍了一頓之後給嚇跑了。


    家中無事,外麵就算天翻地覆又能如何?


    李四和媳婦反正也靠不著旁人,所以該吃吃該睡睡,就等著那個小生命的降臨,能夠給他們家增添點喜氣衝散掉這滿室晦氣。


    眼瞅著預產期將近,李四也開始忙碌起來,生孩子用這個用那個,都得籌備,街坊買不到用品,大不了走遠一點去買,總有人賣的。


    最重要的就是預約產婆了,李四怎麽也沒想到,整個城南,所有的產婆全都不來他家接生,客氣一點的就推說自己當天已經訂出去了有產婦要接生,不客氣的,就冷言冷語,說什麽報應天譴之類的喪良心話。


    為了這個李四險些和一個姓王的產婆打起來,忙忙碌碌的找了三天產婆,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李四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幫家夥對他避之不及也就罷了,竟然能夠冷血的看著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死不管不顧。


    李四的一顆心都涼透了,找不到產婆,李四一跺腳,他娘的老子自己接生。


    若是順產,一切都好說,有沒有他李四,女人都能生下來,結果李四媳婦卻來個難產,李四在旁邊等著接腦袋,結果一雙小腳丫先蹬了出來,李四一下就傻眼了!


    李四哪裏明白生孩子的諸多道理?


    這孩子胎位是倒的,正常孩子是頭位生產,先出來的是腦袋,這叫做順產,而這個孩子是腳位入盆,先出來的是腳,這就叫做倒產了。


    正常孩子腦袋先出來,因為腦袋比較大,隻要腦袋擠出來了,後麵的就基本上不費力氣,順著出溜一下就全都出來了。


    雙腳入盆的情況,雙腳確實是最容易出來的,小家夥隨便蹬兩下,就出來了,但是到了手臂的地方就會形成一個向上撐的力量,猶如倒八字,很容易就卡在這裏,若是產前發現的早,產婆或許還有辦法幫忙解決,現在雙腳已經踢出來了,總不能再塞迴去,就隻能聽天命了。


    李四就是個大老粗而已,雖然知道生孩子講究多,難產而死的也有,但也聽說過不少,種著種著地嘩啦一下孩子掉在地裏麵就生完了的情況,是以最初雖然也焦急,他總覺得自己的運氣不會那麽差。


    但卻沒想到最糟糕的情況就偏偏找到了他。


    此時此刻,孩子的雙腿已經從下麵出來,連著臍帶的肚子也出來了,偏生兩隻胳膊怎麽都生不出來,卡在那裏,大人痛唿不止,孩子雙腳亂蹬,臍帶被擠得扁扁的,眼瞅著這就是一屍兩命的結果。


    這場麵徹底嚇傻了李四,這才跑出來跪地求饒,隻求街坊鄰居發發慈悲,幫忙想想辦法。


    聽著屋中李四媳婦的一聲聲的慘叫,一眾相處了數十年幾乎從小一起長大的街坊全都是一張張刻薄的麵容,完全無動於衷。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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