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先一行在半夜十二點之前,翻過一座沙包,真的就來到了一座燈火稀疏的城池之前。


    這城池乃是石頭壘砌而成,城門正上方紅漆雕刻著留下城三個繁體大字。


    好在這三個字不算太複雜,鄭先的文化水平不算太高,一樣能夠識得。


    鄭先看著那三個大字,心中有些莫名,難道這城池在對他預示著什麽?留下,留下,是叫他不要再迴凡間了麽?


    這座留下城相對於凡間動輒人口百萬的城市,規模當然小得很,但在這一片枯寂無邊的沙漠之中,憑空躍出,陡然出現,還是叫鄭先感到有些震撼。


    尤其是石塊壘砌成的城牆上麵的那種蒼涼悠遠的厚重曆史感,更是有著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鄭先遲疑道:“這留下城該不會和之前綠袍屍尊操控的小村落一樣吧?裏麵全都是三屍果之類的東西?”


    刀魚聞言,臉色一變,那些三屍果叫刀魚也吃了不少苦頭。


    紅薯老頭笑道:“放心進去就是,這裏有凡人也有仙者,不過凡人和仙者之間涇渭分明,仙者才是這座城池的真正的執掌者,凡人雖然也有身份,但大多都是奴仆這個層次,所以你們三個,從現在開始都是我的奴仆,進了城,咱們避開那些精鴉,呆上一晚明天就走,在這期間你們不要胡亂說話也不要到處亂看就成了。”


    刀魚和鄭先都是能夠隱忍的存在,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情,不過兩人下意識的齊齊看向夜鶯,這女子怎麽看都不是能夠給人做仆從的樣子。


    夜鶯寂靜無聲,扭頭就走,片刻便消失在黑夜之中,顯然夜鶯選擇留在城外。


    至於那座鴉堡,夜鶯似乎並不畏懼。


    刀魚對夜鶯咋舌不已,這娘們太有想法了,也不知道什麽樣的男人能夠駕馭得了。


    紅薯老頭似乎早知道會是這個樣子,看向鄭先和刀魚道:“你們身上的殖裝甲得收起來才成,修仙者們是不喜歡凡人太古怪的。”


    鄭先和刀魚露出為難的神情來,去了殖裝甲,他們豈不是就得光屁股了?


    怪不得夜鶯選擇離開,她要是想進留下城最起碼要將那個碩大的眼鏡摘掉,這在鄭先和刀魚眼中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紅薯老頭似乎早有準備,丟了兩套麻布做成的粗陋衣衫道:“仙界之中的服飾還停留在仙凡剝離的時候,太精細的料子還不能上身,你們就穿這個吧。”


    鄭先接過衣服,棉麻麵料的,經緯線比較粗,看起來和麻袋片差不多,摸在手中有些紮手,不過這些對於鄭先來說算不得什麽,他小時候連塑料袋都當成衣服穿過一個月。


    兩人換了一身麻布衣衫,整個人氣質立時一變,看起來果然好似奴仆一樣。


    紅薯也換了一身地主老財般的錦料稠衫,看上去果然沐猴而冠,根馬戲團的老猴子穿上戲袍一樣。那一臉褶子,漆黑的臉龐,配上光滑細膩的綢子麵料,嘖嘖,怎麽看都叫人覺得別扭。


    刀魚有些期待的看向尼姑,琢磨著這尼姑是不是也應該換一身行頭,結果刀魚十分失望,尼姑的這一身衣服本就沒有半點時代氣息,再說她也是修仙者,在這裏穿些不錯的麵料應該問題不大,顯然是不需要換的。


    刀魚將那根木矛上已經風幹的三屍果剝下來,丟進身後的藤筐裏,木矛則隨手丟棄掉,和鄭先一起,跟在紅薯和尼姑身後,朝著城池走去。


    遠遠看去,城下有身高兩米開外,鐵甲覆蓋全身的三十個甲士看守城門。


    城牆之下沒有火把,這些甲士列在城池兩邊,漆黑生鏽的鐵甲上反射著淡淡的月光,說不出的威嚴。


    鐵甲之中漆黑一片,仿若是死物一般!


    這些甲士原本一動不動,身上看起來都積了一層灰塵砂礫,當鄭先一行靠近過來,漆黑的頭盔之中猛地冒出兩道幽光,在漆黑的夜晚之中猶如鬼魅妖火一般,看上去格外滲人。


    隨即這些甲士發出哢嚓的一聲聲響,齊齊往前邁出一步,嚓的一聲,腰間猶如斬馬刀般的長刀出鞘半寸,寒光閃爍,殺伐之氣凜冽。


    原本猶如死物一般的甲士身上此時猛地竄起接近三千的生機之力,在鄭先眼中這些甲士每一個都猶如一個小型軍隊了。


    紅薯從容上前,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塊圓形方孔的玉來,模樣看上去就像是銅錢一樣,隻不過太大了些,足足有一個巴掌大小。


    鄭先先留意了下,這玉材質和他手中的兩塊玉一模一樣。


    “這玉幣就是仙界之中的錢幣了,比黃金貴重十倍,出入城門,這東西是萬萬少不了的。”紅薯似乎並不怎麽在意對麵的那些甲士,直接解釋道。


    鄭先和尼姑聽得格外認真。


    為首的甲士伸手取過玉幣,在手中掂量了下,嘎的一聲捏碎,玉幣之中猛地冒出滾滾的生機之力。


    這三十個甲士立即匯聚過來,張口吞吸生機之力,片刻光景,大量的生機之力被這三十個甲士盡皆吞服下去。


    隨後為首的那甲士一雙遊魂般的眼珠從紅薯、尼姑還有鄭先和刀魚身上挨個掃過,那目光看過來,鄭先覺得自己的臉頰猶如細針刺入一般,相當的不舒服。


    為首的甲士一擺手,身後的甲士齊齊後退一步,長刀歸鞘,鏗鏘聲響之後生機之力瞬間降至穀底,再無半點動靜。


    城門支呀呀的開啟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順著這縫隙看去,鄭先感覺自己一下穿越了時空,迴到了數百年前的世界,在這仙界之中,時間似乎凝固在數百年前仙凡剝離的那一刻了。


    仙者長存的世界,整個社會的進步一直都被限製在極低的水準之中,就拿中華文明來說,盛唐時期和清明時期的差距能夠有多大?


    除了朝代更替之外,數百年的時光荏苒猶如凝固了一般,在這裏也是如此這般。


    古香古色的木製房屋建築,隨風搖擺的氣死風燈,青石鋪成的道路……一切的一切都述說著這裏是鄭先印象之中的屬於過去的世界。


    紅薯老頭第一個鑽進門縫之中,隨後夜鶯尼姑刀魚陸續進入,鄭先是最後一個。


    鄭先進去之後厚重的木門立時吱呀一聲關閉掉。


    走在青石鋪就的道路上,包括尼姑在內的所有人都在好奇的四處張望,紅薯老頭是唯一淡定的存在。


    這裏的街路相比凡間來說狹窄許多,除了進城門的地方是一條主路有五米寬窄外,其他的道路都隻有三米左右,最多也就隻能容納兩輛馬車並行,至於那些隻有一米左右的小胡同更是多如牛毛一般。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街路上行人不多,每一個行人走過,鄭先和刀魚還有尼姑都偷偷摸摸的仔細打量。


    紅薯幹咳一聲,低聲道:“不要四處亂看,修仙者們可不喜歡一個卑賤的凡人用這樣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們。”


    走了一段,先後看到七八個行人,有修仙者也有凡人,修仙者的修為並不算太高,最厲害的也不過隻有兩千多的生機之力,低的也就是比普通人強一點罷了,而凡人們普遍比凡間的凡人要弱小,生機之力在一百左右。


    並且這裏的凡人都相當拘謹,一旦碰到對麵有修仙者走來,立即低頭側立在側,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此時遠處的天空之中傳來一聲聲的鴉叫,呱呱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那座萬鴉馱著的小山鴉堡,從城池上方緩緩飛過,城池也在這萬鴉飛過之前,豎起了一麵淡紅色的光罩,那些精鴉們見到這光罩便遠遠避開,不敢過來。


    鄭先疑惑的問道:“這裏還是陰毒門的地盤麽?那鴉堡不是陰毒門的仙寶麽?”


    紅薯老頭開口道:“這留下城確實是陰毒門轄下的三十八城之一,鴉堡上的精鴉們靈智開啟有限,尚不能分辨敵我,所以必須放出光罩來告訴精鴉這裏的存在都是不允許碰觸的,否則那些精鴉們可不在乎這座城池是不是屬於陰毒門。”


    鄭先仰頭看著那座鴉堡漸漸遠去,問道:“鴉堡究竟是什麽?難道真的是一座城堡麽?”


    紅薯老頭抬頭看了一眼,隨後搖頭道:“骷髏骸骨搭建而成的一座廢墟罷了,鴉堡真正的模樣,你肯定不願意見到。”


    說完紅薯老頭吐出一口濁氣,鄭先看得出,紅薯老頭對於當今的這個仙界一點好感都沒有。


    就在此時遠處一陣馬蹄聲敲碎了夜晚的寧靜,紅薯連忙拉著鄭先等人靠到了小路旁邊,隨後就見兩頭馬蹄鹿角的異獸疾奔過來,後麵拉著一輛華貴異常的馬車。


    這兩頭異獸身上的生機之力足有三千之多,鄭先不由得暗暗吃驚。


    這馬車席卷而過,留下一路沁人心魄的香風。


    鄭先迴頭望著,就見那馬車直馳出城,隨後整個馬車竟然騰空而起,被那兩頭足下生雲的異獸馱著消失在漆黑的天際。


    紅薯老頭道:“胡盧獸足下生雲,善跑善飛,沒啥大不了的,坐在車上的最起碼也是一位陰毒門的尊者。”


    紅薯老頭輕車熟路的在小巷之中穿行,漆黑冷寂的夜色,將這仙界的小巷映襯得仿似凡間的某個鄉村角落一般。


    小巷盡頭,是一家客棧,處處粗糙,大門緊閉。


    紅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砂礫道:“我預料不錯的話,明天咱們就能找到夜魅金蓮,今晚咱們就在這睡一覺養精蓄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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