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終有相逢時


    一想到穆寒淵顧炎涼的心就在鈍痛,故而他也不再去想,強行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大哥,我們這些天四處尋訪,實在不知他們失蹤的具體位置,查詢已久,竟隻知道是在南方。你可有什麽新的線索?”顧炎涼覺得實在是蹊蹺。好好的一個人,失蹤也就罷了,竟然連失蹤前最後出現的位置都不確切,以佛門及九華台之力,居然都隻能圈定是在南方——南方那麽大,究竟在何處,差別可就遠了去了。


    顧寧漸聞言遺憾搖頭:“父親走之前什麽都沒說,隻是普通的告知我們他有事外出,估計會離開的時間長一點。沒想到這一走竟然就迴不來了。”


    那一聲深沉的歎息最終還是被顧寧漸咽下,複而再對顧炎涼道:“你既然提到千山雪,倒也是一種思路。隻是南方遙遠,我們伸手查不到那麽遠,可能要勞你走一趟了。”


    他剛這樣說完,忽然就又後悔了,還沒等顧炎涼迴答又搖了搖頭:“罷了。若父親的死因真的是和千山雪有關,讓你去那裏我也實在放不下心。此事還是交由別人來做吧。”


    顧炎涼聽聞顧寧漸這一段話下來,心情起起落落,最終還是耐不住性子道:“我去。大哥,弑父之仇,我必須親手來報。我定要手刃所有害死父親的人,讓他們為父親償命。”


    雖然這已經幾近被害妄想了,顧寧漸卻也沒多說什麽。若是天災,便毀了那天災,若是*,便弑殺一切*……一個或幾個都無甚區別。


    若父親本是大奸大惡之徒,顧炎涼去報仇也就罷了,顧寧漸或許還會留情三分,給個全屍,甚至可能饒那人一命。然而父親心善的名頭可是天下皆知,而在顧家地界的百姓更是無不讚頌。連父親這樣的人都能下得去手,如果真的是遭人殺害,顧寧漸絕不會放過一個。


    顧炎涼手握上了風月,眼底殺機濃重。


    這時顧寧漸卻看出不尋常來:“小弟,你這刀柄上的佛珠是……”


    顧炎涼一愣,舉起風月至眼前。那顆玉色佛珠正牢牢嵌在刀柄孔中,一個龍飛鳳舞的“淵”字在上,尤其明顯,一看就是顧炎涼的筆跡。


    這個“淵”字,的確是顧炎涼刻上去的。


    說來,還沒有把佛珠還給他。


    顧炎涼抿唇,掙紮少頃,還是任那顆佛珠嵌在其中,隻不過稍稍動手,將佛珠一轉,那個“淵”字便被隱藏了起來,再也看不見了。


    “與我同行那個和尚的佛珠,不提也罷。”顧炎涼語氣淡漠,似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


    然而顧寧漸了解他的弟弟,顧炎涼絕不是這般拖泥帶水的人。他敢愛敢恨,堅定果決,心中幾乎非黑即白,隻有他喜歡的,和他討厭的,很少能出現灰色地帶。


    看樣子顧炎涼絕對和那個佛修起了爭執,但是他竟然沒有斷的幹淨利落,實在讓顧寧漸訝然。莫非,那個傳言是真的?


    顧寧漸不知,實際上對於穆寒淵來說,顧炎涼那一番說辭,已然是斷的幹淨利落了。


    他不知道,於是不由得思緒翩遷,迴想起前段時間傳來的消息——顧炎涼與穆寒淵的賭約。


    不過顧炎涼的事他管不了,就算是顧炎涼的兄長,對於這兩個人來說,他也隻是旁人罷了。感情的事,從來插不進第三者,也無需旁人插嘴。


    顧寧漸想了許多,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再管這件事,反而道:“我知你想為父親報仇,但是能殺死這三人的力量絕非如今的我們所能抗衡,我實在是不放心。”


    顧炎涼覺得自己自從在沙漠中了情瘴,昏迷清醒之後,已然修為大漲。他雖然不明白是什麽原理,但是力量是實打實的,所以他伸過手去,道:“大哥,你可以查探一下我如今的修為。”


    顧寧漸也不客氣,聞言握住顧炎涼的手腕,探了一絲靈氣進去。


    他和顧炎涼所修之道不同,然而他所修的長生之道卻是最為溫和的,就算探進別人體內也不會造成太大的排斥反應。


    “這是……”顧寧漸驚訝地抬眸,難以置信地看向顧炎涼,“你的修為怎會如此突飛猛進?”


    他心裏擔憂顧炎涼在不知何處已經大開殺戒,畢竟顧炎涼所修之道是以生殺悟道,生難悟,殺卻正好相反——隻要殺生,便是在悟道途中。


    顧炎涼修生殺之道實際上家中頗有微詞,無奈顧炎涼身體被九華夫人改造,體質所限,唯有這一途最為坦蕩,故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中看好他不隨意殺生便好。


    他們稱九華夫人,實則更樂意叫她九華妖女。然而當年之事繁複,恩怨交雜,拎不清楚。該感激還是該恨,也是不明不白了。


    顧炎涼心知兄長擔憂他走岔了路,他雖然無所謂,但十分重視家人的心情,故而這些年往往殺得師出有名——師出無名的自是不會讓家人知道了。


    他雖算不上個好人,但姑且還是願意為家人裝成一個好人。反正隻要不真的做壞事,那便是好人了,無所謂裝與不裝。


    “大哥放心,我另有奇遇,不是因為生殺之道。”顧炎涼知道兄長的顧慮,於是自覺地解釋清楚。


    “這樣就好。”顧寧漸鬆了一口氣,頷首又道,“你現今修為已然超越父親,我也沒必要那麽擔心了。不過此事你定要斟酌清楚,就算不為你自己,你也不希望母親再傷心一次了吧?”


    顧炎涼點頭,將顧寧漸的叮囑放在心上。


    “如果你到了千山雪那裏,發現有什麽不對,立刻逃離,千萬不要硬拚。咱們總有辦法替父報仇,不在乎花費多少時間。但若是再折了你,就得不償失了。”顧寧漸還是不放心,多說了幾句,又歎道,“派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赴死,不如不去。現在也隻能麻煩你了,萬事小心。”


    顧炎涼點頭稱是,恰巧顧母已經準備好了飯菜,迴到書房喚他們一起去。


    兩人一時間不敢告訴顧母顧炎涼又要啟程了,紛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心地吃完了這一頓飯。


    再住兩晚,陪母親呆一呆再走吧——兄弟兩人趁著顧母沒注意交流了一番,最終敲定了行程。


    其實能迴家顧炎涼很開心,雖然他總在外麵浪蕩,但也有不得已的成分。他的身份雖然有一半因為顧家是白的,另一半卻因生殺之道黑的徹底。即使家人並不在意,他也盡量避免給家人添麻煩——反正以他的張揚性子,在家也是待不住,不如到處走走,也順便找尋一下生殺之道另外的修煉方法。


    世人都道顧炎涼癲狂,又有幾個能真正了解他的苦衷。好在他這張揚惡劣的性格裏意外的有灑脫的一麵,持刀天下自是逍遙,又哪有那麽多可糾結的。


    有問題,便找方法解決,何苦執著於問題本身不放。


    於他而言,至今為止最為糾結的,不過穆寒淵罷了。


    此行去往南方尋千山雪,極有可能遇到穆寒淵,到時他又該怎麽辦呢?


    當時他說得決絕,如今卻沒有分毫後悔,不過是失望,又開始升起別的期待罷了。


    ——他的問題,穆寒淵並沒有迴答。他驚怒之下堵住了所有穆寒淵想說的話,而穆寒淵雖然臉上並非讚同之色,卻不一定會給他怎樣的迴答。


    這又有些自欺欺人,顧炎涼思來想去,自嘲地笑了笑,開始覺得自己還是忘了他好吧。


    這世間,除了他的家人,何必再多出另一個可動顧炎涼心意的人?甚至……比起家人更能動他心意。


    那時穆寒淵隻是一個神情,甚至沒有開口說話,便能讓顧炎涼有被拋棄的感覺。那時顧炎涼心中的無助,穆寒淵可能知曉嗎?


    他生有七竅玲瓏心,更有蓮華金瞳能看清世間本質,想必能看透吧……


    隻不過,就算看透了,最後他依然選擇了沉默——想來不過是真的對顧炎涼毫無情意,空有涼薄,一切都是顧炎涼自作多情……的吧。


    顧炎涼並不是一個會隱忍的人,當初對穆寒淵一見鍾情,他便立刻出手,利用賭約將穆寒淵拴住。而今兩人幾近形同陌路,同樣是顧炎涼的選擇。


    我們的緣分,從來都是斷的。我試過無數方法將這紅線連上,就如同我費盡心思牽在你腕上的紅緞帶——而你毫無此意,漫不經心地就把它拆開了,不管我為何這麽做,也不管拆開時我的心情如何。


    你對我比對任何人都殘忍,因為你從一開始便知我心意,容我在你身邊做一切逾規越矩之事,甚至讓我產生錯覺,以為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然而正當我為之飄飄然覺得或許我們兩廂情願的時候,你卻不時提點我,我們的關係,也僅止於此罷了。


    穆寒淵,對我的縱容與照顧或許是你的慈悲,可惜最後,終於還是兩敗俱傷。


    何必呢,還不如最初便不相識。


    顧炎涼有生以來,心中第一次湧出這種略帶酸楚的感傷——他喜歡上的人,原來是最不適合他的那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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