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暴走的思緒


    “琰霄,”迴到房間裏,白子初關上窗戶,轉身向著顯形的琰霄道,“那些所謂的屠殺與你有關?”


    琰霄沉默著迴望白子初,眼中不起絲毫漣漪。


    白子初也並未指望琰霄會答話,隻是緊緊盯著琰霄的臉,忽又突兀道:“那是與我有關?”


    琰霄抿唇,完美的麵容上清冷化去幾分,倒似乎是想笑了。


    這笑意從何而來?白子初目光一凝,心裏又多了些猜測。


    既然這邊切入問不出什麽,就換個方向問:“你可知這屠殺是何人所為?”


    琰霄靜靜垂下眼,向前走了幾步,緩緩坐在桌旁,才又抬眼,對著白子初慢條斯理的一攤手:“坐。”


    白子初聞言失笑,卻也聽話的向前幾步,坐在了琰霄對麵:“怎麽?”


    琰霄沒有看他,手腕一翻,掌中憑空出現一壺酒來,將酒壺放在桌上,手又向桌麵一抹,便出現了兩隻玉質酒杯。


    白子初本一直盯著琰霄的臉,這時卻斂了目光,伸手拿過酒壺,為琰霄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他的動作細致優雅,眉目間蘊著難言的寫意,行雲流水,恍若天成。這次,卻換成琰霄盯著他看了。


    注意到琰霄的目光,白子初舉杯的動作一頓,眼神掃了過來,手臂改抬為敬,口中戲謔道:“不如共飲?”


    琰霄瞥了一眼白子初敬過來的酒,眼中原本隱約的笑意越發濃鬱了。他也並不說話,隻是接過酒,一飲而盡。


    白子初麵上笑容不變,心中卻撇了撇嘴。


    這次他明白琰霄為何而笑了。


    他對琰霄多有防備,倒不是說敵意,而是習慣使然。畢竟琰霄現下目的未明且行為詭秘,如此難以掌控的狀態讓白子初不由對琰霄的的每一個舉動都考慮良多。雖然在琰霄看來,可能對付白子初易如反掌,但白子初也不能忽略掉琰霄就是喜歡用下毒解決問題的可能性。


    琰霄之所以喝了白子初遞過來的酒,而非他自己酒杯裏的仙釀,自是因為看出了白子初對他的防備。不過,如果要對付白子初,他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琰霄之所以笑,也不過是笑白子初明知這道理,卻還是如此謹慎地試探了。


    白子初的試探,並不能說全是出於防備,倒不如說,他是故意為之。


    他就是要清楚明白的告訴琰霄,自己不信任他。他和琰霄之間存在太多謎題,與其小心翼翼,不如直接將這矛盾暴露出來。他需要知道琰霄的底線,而琰霄如果想借他達成什麽目的,也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來。


    琰霄顯然是清楚了白子初的想法,對他來說,怎麽迴應白子初,其實是無需思索的:“此行前往玄國,我與你目的相同。”


    目的?


    白子初的目的是去找琰霄,但琰霄明顯不是去尋他自己,如此說來……白子初雙眼微眯,語氣反而漫不經心起來:“啊……桃花林。”


    琰霄如浸水冰棱般清冷澄澈的目光徑直望向白子初眼底,白子初瞳孔一縮,卻若無其事的斂了目光,悠然為自己添了一杯新酒。


    心思通透,原來如此。琰霄果然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類型。


    琰霄見白子初低了眸,也不再看他,語氣冷淡的再次開口:“你所求之事,自會在那裏找到答案。”頓了頓,似想起了什麽,唇邊終究是溢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白子初一怔,不由愕然望向琰霄。其一為他的笑,其二為他話中所指。後者……既然琰霄有此一言,到時自會見分曉,隻是前者……


    “仙不是無欲無求、無心無情嗎?怎麽你這悶葫蘆竟也會笑?”白子初半真半假的調侃了一句,餘光卻打量著琰霄,關注著他的反應。


    琰霄耳邊的發絲流瀉而落,將他原本冷峻的麵容柔和些許,那唇邊的弧度都明顯了幾分。他聽見白子初的話,白玉般的手指劃過臉頰,將散落的幾縷發絲別迴耳後,抬眸,卻是意味不明的眼神:“仙神並非無情無心,況且無情無心如你,都能生出笑的理由,以笑容為麵具,於我,又有何不可?”


    琰霄難得會說出這麽長的一段話,白子初卻無心訝異。琰霄此言,信息量有點大啊。


    白子初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四個字:心思通透……


    我,是無情無心的……嗎?


    反複念叨幾遍,不知為何,心中一股無名之火竄起,既生不滅,且有燎原之勢。心髒似乎瞬間被一隻手掌攥緊,痛苦、憋悶、焦慮……喉嚨不由扼緊,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什麽衝破而出。


    白子初猛地站起身,又因為難言的痛苦後退幾步,堪堪抵住了身後的窗。是……什麽?想要爆發出來的……是什麽?


    大力揮袖,竭力想擺脫這種不適感,袖子卻似乎掃到了什麽東西,然後就是瓷瓶碎落在地板上的聲音。白子初因這響聲迴歸了幾分理智,下意識的瞥了一眼——是今早在城外折的幾支臘梅。臘梅本紅白皆有,白子初卻隻折了紅梅,他對琰霄說,他偏愛一切豔麗至極的事物。


    就像是,因為自己無法觸及這份豔色,所以才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去渴望。


    他曾說過,他思凡。


    思緒翻湧,迴過神來時,就見琰霄指尖點著他的太陽穴,輸送著鎮心安神的仙氣。微涼的仙氣在體內充盈起來,大腦也逐漸清醒過來。見白子初的表情平靜下來,琰霄收迴了手指,又一揮袖,地上的瓷瓶和梅花便恢複了原狀,又飛迴了原來的位置。


    白子初不動聲色的退後半步,與琰霄隔開距離,這才微微笑道:“老毛病了,多謝你出手相助。”


    所謂的老毛病自是半真半假,但琰霄無意在此糾纏,並不說話,轉身又坐迴了桌邊。


    白子初猶豫片刻,也跟著坐了迴去,卻沒有心情再跟琰霄打太極了。


    於是兩個非人類就這樣一直相對無言,直到酒壺見底,琰霄這才說:“我且先迴仙界。”


    “好。”白子初點點頭,“不送。”


    話音才落下,琰霄便不見蹤影了。


    白子初舒了一口氣,這時才算是放鬆下來。自從上次白子初抗議不許琰霄隱身藏在房間裏,琰霄便和白子初約定,每次到落腳處歇息,琰霄便去上界仙池,待白子初出發他再下來。


    白子初揉了揉太陽穴,剛才有若實質的痛苦絕非缺乏仙氣所致,是這具身體原本有的隱患,還是他自己的?


    又休息了一會兒,白子初終於將心態調整迴來——他本還計劃著做些別的事,雖說出了點小意外,但也不能影響大局。


    夜半,星芒零落,月色如水。


    躺在床上的白子初忽然睜眼,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然後沒有半點響聲的站起來,確定了一下方位,閃身便消失在房間裏。


    他自是要去找秦鏗。


    出現在秦鏗的房間後,白子初先默不作聲的設下了隔音壁障,然後走到床前,如有所思的盯著秦鏗熟睡的側臉。半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抬手,狠狠給了秦鏗一巴掌——失眠的人看見隔壁睡得跟死豬一樣總是會心裏不平衡的。


    秦鏗不負眾望的睜開了眼,第一反應是拔出身側的劍,然後震驚的看向白子初。


    白子初沒等秦鏗反應過來,反手又給了他一巴掌——很好,對稱了。


    秦鏗傻掉了,看白子初的眼神就像看到自家老婆大姨媽到訪時的情景,妥妥喪心病狂不可理喻的一蛇精病!


    白子初在秦鏗的眼神中不由幹咳了一聲,沒辦法,他怕別的方法叫不醒秦鏗嘛……看他睡得跟死豬似的……


    心裏沒有絲毫歉意的白子初一邊幸災樂禍的暗自嘀咕,一邊對上了秦鏗的眼睛。多虧兩個巴掌讓秦鏗傻掉了,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白子初,也免去了白子初一番麻煩。


    白子初眼底一道銀光流轉而過,他彎下腰,卻沒有移開視線。秦鏗被白子初仿佛深不見底的目光吸引,漸漸深陷其中,隨之意識開始被這銀色的漩渦吞噬,思維開始模糊了起來。


    白子初的嗓音變得甜膩起來,他的語調帶著奇妙的韻律和某種不可言說的節奏感,隻聽他道:“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這次屠殺事件的全部。”


    秦鏗的神色微一恍惚,似乎是有些遲疑的開口:“是……魔教做的。盟主讓我去找證據……”


    “什麽證據?”


    一旦開口,秦鏗的話便流暢了許多:“有人看到,上一個被屠殺的村子裏,有具屍體……身體蓋住了地上的字。盟主讓我去確認那個字的真實性……”


    白子初捏住了秦鏗的下巴,輕輕抬起,臉頰靠近,聲音變得更加甜膩了:“告訴我,是什麽字?”


    秦鏗很是費勁的調動著自己所知的信息:“……魔,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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