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君若無心我便休


    那年盛開的紫羅蘭,直到花謝,修也沒有和白子初一起去看。


    不是因為白子初不願意,而是因為,修命定的妻子,終於出現了。


    白子初也覺得奇怪,那個女人究竟哪點讓修看中,他想不出。他以為,以修的情況,到最後無非是政治聯姻。因為天下誰人不知,是他白子初,被修捧在了心尖上。況且,以修如今的威懾力,就算是說不娶,也不會有人敢說什麽。


    所以那個女人出現時,白子初很驚訝。


    原來,劇情依然健在。涉及主線的劇情,根本不可能改變絲毫。


    那天正是仲夏,帝都多年使用天氣結界,終於讓夏季出了蟬。白子初在新月宮午睡,卻被蟬鳴擾的心煩意亂。


    平時的話,宮人早該想辦法隔絕這令人生厭的聲音,今天卻不知為何,沒人去做半點。


    他懶洋洋的閉目養神,漫不經心的問旁邊的守著的宮人:“修去哪兒了?”


    那宮人趕快行禮,然後迴答:“閣下,陛下和埃利斯閣下一起去打獵了。”


    修不是不喜歡打獵嗎?


    對了,有埃利斯在,什麽不喜歡的,他也該喜歡了。白子初冷笑的想著。


    罷了,他也沒必要違逆劇情,明著和位麵之主作對。


    他又輕易陷入思緒中,就慢慢在這朦朧裏睡著了。


    醒來時,新月宮靜悄悄的,一片昏暗。他直覺似乎發生了什麽事,但一時想不起來。半晌,他突然問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是納星日。”


    納星日,魔法師的狂歡日。這一天的星辰力量增強,修習占星術的最大裨益,其次是魔法師的精神力,也會得到不少提高。


    白子初思索一陣,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打開門。”


    那宮人沒動,隻是再次征求道:“閣下,陛下特意叮囑不要擾您清靜。外麵現在很是喧嘩。”


    “無妨。”白子初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你先告訴我,外麵出什麽事了?”


    宮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恭敬迴答:“陛下今日和埃利斯閣下去打獵,途中遇到了不明者刺殺。陛下一時不查,險些喪命。多虧了安德莉亞小姐出現,替陛下承受一次偷襲。現在安德莉亞小姐正在接受搶救,宮廷裏的法師和牧師都去了。”


    一時不查?


    白子初挑眉。這劇情如果再安排無腦點,白子初都要殺了修迴空間了。


    被劇情控製的修,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這亂七八糟的主線還真是毀人不倦。


    不過這倒是應了白子初的想法,今天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修的妻子兼得力助手出場。最後之所以修會輸給男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安德莉亞。因為那時男主控製了安德莉亞,而修,是個情種。


    作為最後幾乎左右戰局的女人,安德莉亞的確有出場的必要。


    白子初意味不明的向外麵的方向望了望,然後冷淡開口:“等此事了結,讓修來找我。”


    宮人恭敬應下:“是。”


    這宮裏,敢對修直唿其名的,不過白子初和埃利斯二人。就算是小說中的安德莉亞,在人前也是稱唿修為陛下的。


    這樣想來,能得到和男主相同的待遇,他還真是該受寵若驚啊。


    白子初諷刺的想著,翻身再次陷入無邊夢境。


    修的確沒有讓他的生活丁點成為噩夢,可是這般細水長流,和他骨子裏的張揚,不相容。


    再次醒來時,白子初的腦袋有點昏昏沉沉,等到清醒了些,才發現修一直坐在他旁邊。


    “怎麽,想起這新月宮還有舊愛了?”白子初調侃一句,明顯未帶幾分真意,修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是你叫我來的?”


    白子初撇嘴:“大概是我,可是我忘了。”


    修安靜地看著他,不說話。


    白子初許久沒這般和修閑扯,見到修不同以往的反應,倒是有些不習慣,於是伸手捧起修的臉,一邊打量,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聽說你帶迴來一個女人?”


    “嗯。”修任由白子初打量,也不問他是怎麽知道的,“僥幸逃於一死,多虧了她。”


    白子初聞言沒有順著問下去,而是換了方向:“埃利斯呢?”


    “受了傷,也在宮中醫治。”修有問必答。


    白子初的指尖從修的臉頰滑下,輕輕摩挲著修的喉結:“那,你呢?”


    這語氣問的極是曖昧,修躲開不老實的手指,壓下身來,與白子初鼻尖碰鼻尖,額頭貼額頭:“怎麽,你擔心?”


    白子初玩味笑著,並不在乎這般接近的距離:“有點。”


    修捏了捏白子初的耳垂:“我沒事兒,腹部中了一箭,已經被醫好了。”


    不愧是皇帝陛下,這樣的傷都輕描淡寫。


    白子初知他的話隻有七分可信,另外那三分,他也沒打算刨根問底兒,於是用手撐開修道:“那個女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修握住白子初的手,悠然道:“就讓她暫且留在宮裏吧。”


    “我很好奇,”白子初聞言笑容忽而嫵媚,“你究竟愛不愛我呢?”


    修眯眼,重新又俯下身來在白子初耳邊輕輕吹氣:“你想知道?”


    白子初雙臂環住修,歪頭想了想,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笑容:“也沒那麽想知道。”


    修失笑,手指纏繞著白子初的發絲,依然保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親愛的,我從來,也沒愛過你啊。”


    白子初大笑。


    這才是像修的迴答,那個曾經和他一起走遍山川河流,吃遍美食,還未登基前的修的迴答。


    隻是他不能就這樣告訴修,因為這一切還未結束。


    白子初的笑聲中忽然夾雜了哭腔,很是隱忍的,細小的聲音。


    “修,你知不知道,我的故鄉有一句話。”


    修平靜的看著他,淡漠起身。


    白子初也坐起身,神色中有幾分落寞的意味,還有一種難言的解脫暢快感:“君若無心我便休。”


    “你要走?”修淡淡開口,似乎隻是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我要走。”白子初下床,站直了身子。


    說來,他也許久沒有離開這張床了。


    修沒什麽反應,隻是道:“一路順風。”


    “承您吉言。”白子初迴頭對他眨眨眼,然後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腳步莫名沉重。


    修沒有挽留,隻是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夜幕之中,被黑暗漸漸吞噬,然後聲跡不留。


    許久,修才突然歎了口氣,對著白子初離開的方向輕聲道:“也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然後他也走下石階,離開了新月宮,毫不留戀的向破曉宮走去——那裏是他的休息之處,而安德莉亞,此時被安排在破曉宮的偏殿療傷。


    被輕微扭轉的劇情,仿佛一下子就迴歸正軌。


    白子初用飛行術在天空觀望一陣兒,然後轉身飛向了佛瑞斯特森林,一切最開始的地方。


    他是白子初,自然不可能舍本逐末。他需要把一身戾氣洗刷幹淨,然後殺了修或者修的親衛隊,迴到係統空間。至於替修解開詛咒什麽的,當然不可能。這對他來說,可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啊……


    白子初與修相遇第十年,帝都,仲夏夜。兩個本來就不該有任何交集的人,終於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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