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之後。


    入秋後的天氣依然火熱。


    上午九點剛到,坤子就來到了法院。


    今天他要作為證人出席對劉兵的審判。


    九點一刻,刑事二庭已經坐滿了人,坤子等人已經坐在了證人席上。下麵還有吳晶晶等,曹曉麗則作為被告人家屬坐在了旁聽席上。


    審判剛剛開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進了庭審室。


    坤子抬頭望去,那人正是已經在公眾視線裏消失了好久的劉曉勇。


    劉曉勇的到來讓坐在旁聽席上的曹曉麗不由一怔。她一直擔心著劉曉勇的出現。雖然說坤子沒有指證那次的綁架者是他劉曉勇,但是,警方卻已經調查了她好幾次,而且,種種跡象表麵,那事兒真是劉曉勇幹的,而坤子的矢口否認更讓曹曉麗為劉曉勇提心吊膽。


    劉曉勇進來之後,先是環視了一周,最後他的目光落到了坤子的身上,並與坤子的目光相遇。


    坤子朝著劉曉勇極有深意的笑了笑,這個細節讓曹曉麗看在了眼裏,但她卻沒能看明白,坤子的笑容底下到底藏著什麽。劉曉勇走過去,坐在了曹曉麗的身邊。


    “你怎麽來了?”曹曉麗小聲喝斥道,“你找死呀?”


    “放心吧,他們是不會抓我的。”劉曉勇非常自信的說,並沒有去看身邊的曹曉麗,目光依然鎖定在坤子的身上。


    曹曉麗一直擔心會突然衝過來幾個警察把劉曉勇給抓起來。但一直到了庭審開始,整個刑事庭裏依然是那麽的平靜。


    當被告人劉兵被帶上來的時候,曹曉麗的身子不由的動了一下,她有一種站起來的衝動,但,很快理智告訴她,這是刑事庭,於是她又坐了迴去。


    劉兵微顯呆滯的目光在旁聽席上掃了一遍,他看到了曹曉麗跟劉曉勇,他居然慘然的笑了笑,說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笑,似是滿足,又像是欣慰,同時還有些許的愧疚。他知道,自己看到妻子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心裏那種茫然讓他欲哭無淚。當他的目光落到坤子的臉上時,眼睛裏不是仇恨,卻是老朋友一樣的淡然。


    那一刻,曹曉麗的眼睛朦朧了,濕潤了,淚水一直在她的眼圈裏打著轉兒。曾經瀟灑幹練的丈夫劉兵現在完全不是先前的樣子,他的眼睛裏再也沒有了那種讓她心動的神采。與之相伴了幾年,但她卻是已經將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給了這個男人,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轉眼之間,與之相伴的這個男人很快就要跟她陰陽相隔,此時心裏的滋味難以言表。如果不是在法庭上,她或許會跑上去跟劉兵熱烈的擁抱一下,可是,她真的沒有那個勇氣。剛才劉兵的目光與她相遇的一瞬間,她之前本來還算鎮定的心理徹底的垮了,一股什麽東西似洪流一般瞬間噎住了她的胸口,讓她隱隱作痛。


    今天曹曉麗來參加庭審,並不是要為丈夫辯護的,更不是期待她找的律師會讓整個案件有什麽奇跡發生,她隻是過來再見丈夫一麵,多看他兩眼。


    似乎感受到了曹曉麗此時內心的痛苦,劉曉勇伸過手來,用他那堅實的臂膀擁了一下正在抽泣的曹曉麗。劉兵朝這邊看過來,朝著他的義子劉曉勇笑了笑,暗暗的用他那戴著手銬的手翹了翹大姆指。


    而當劉曉勇看到劉兵的這個動作的時候,眼眶也立即濕潤了,要不是在法庭上的話,他會放聲大哭一場的。被告席上坐著的劉兵可是他的再生父母,對於劉兵的養育之恩,他還沒來得及報答,而這個人就要離他遠去了,讓他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此時他心裏的痛苦絕對不比曹曉麗更差。同樣痛苦的兩個人在台下心靈已經相通,劉曉勇摟得曹曉麗更緊了。


    劉曉勇仰麵朝上看著天花板,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他強烈的感覺到淚水已經從他的眼淚裏倒流到了鼻子裏最後流進了他的嘴裏,鹹鹹的。


    整個庭審中,坤子作為證人的時候,並沒有慷慨激昂,而是非常的平和,好像是在替別人敘述曾經發生了很久的事情,甚至他就不像一個當事人一樣,那種表情似乎在表明,他並不在意法庭會不會治劉兵這個人的罪,他隻是在敘說一個事實,其他的事情一概與他無關。


    不過,檢察院那邊的指控卻是讓劉兵的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大白於天下,甚至讓他的義子劉曉勇都有些驚詫。


    但是,這並不能讓他對坤子的仇恨有任何的削減。


    曹曉麗一直坐在那裏,庭上的控辯卻沒有幾句聽進她的耳朵裏去,她的頭腦裏不時浮現的,隻是她與劉兵過去的恩愛畫麵。那些所有對劉兵的指控,在她看來,似乎都與她的丈夫劉兵沒有任何的關聯。因為她早就在心裏認定了,丈夫劉兵隻是一個執行者,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時強。


    庭審結束之後,曹曉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裏麵走出來的,劉曉勇一直攙扶著她。劉曉勇這次表現得非常從容,他沒有四下裏窺視,完全不像一個曾經做下了綁架罪行的嫌疑人。


    在法院大門外麵,一輛黑色的加長奧迪a6停在那裏,劉曉勇走近車子,拉開了車門,扶著已經有些虛弱的曹曉麗上了車,關了門,劉曉勇卻坐到了另一側。


    “這小子行呀,大庭廣眾之下還這麽屌!”吳晶晶看著劉曉勇那副目空一切的樣子心裏就來氣,“你怎麽不讓秦保田派人來抓他?”


    “為什麽要抓人家?就為那點破事兒嗎?”坤子笑了笑,似乎早已把那件事情忘得幹幹淨淨了。


    “別裝那麽大度,好像相逢一笑就真的能泯了恩仇似的!”吳晶晶對於坤子現在的平靜很不理解。


    “那還能怎麽樣?你想讓我撲上去咬他一口?”坤子剛才也看到了劉曉勇上了那輛有專人開著的奧迪車。但他的反應卻讓吳晶晶很是納悶兒。


    “綁架罪,汙辱罪,數罪並罰,也夠那小子喝一壺的了吧?”吳晶晶猜,可能是坤子擔心那家夥出來之後還會報複。難道他真的想靠著自己的忍讓來了斷雙方之間的恩怨?可今天看劉曉勇的那架勢,似乎不太有這樣的可能。


    “這小子臉上有晦氣,不想與他有什麽沾染了。”


    劉兵被判了死刑,坤子卻高興不起來,因為真正的幕後黑手還不知道是個什麽結果。尤其是今天看到劉曉勇的時候,他的心似乎有了一點猶豫。


    “走,今天臣妾陪你喝一盅去!”對於吳晶晶來說,今天的判決結果也算是讓她感到了一點快意,因為包括自己那次被柴雄綁架都與這個劉兵有著相當的關係,還有後來劉兵對坤子的數次襲擊,都危及到了她的生命。如果不是坤子足智多謀,恐怕自己也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不了,沒那個心情,這些日子有些累,隻想睡覺。”坤子覺得沒有什麽值得慶祝的,劉曉勇在這個世上一天,他就一天不得安寧,而今天當他看到了曹曉麗那痛苦的樣子的時候,向來看不得女人流淚的坤子更無法高興起來。


    吳晶晶的眼很尖,她有些不高興的捅了坤子一肘子:“是不是看那人難受心裏受不了啦?她那是自作自受,誰讓她嫁了那樣的男人了?有什麽值得同情的!”


    “我真不去,我得迴家。”坤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要不要我先送你迴去?”


    “誰要你送了。”吳晶晶沒能請到坤子一起吃飯喝酒慶祝,心裏便有些悶悶不樂。


    兩人分開之後各自迴了家。


    那輛奧迪a6停在了曹曉麗的樓下,隻是劉曉勇下了車,將曹曉麗扶下了車,兩人一起進了樓。


    曹曉麗已經渾身無力,幾乎完全是靠著劉曉勇把她抱到屋裏去的。一進屋裏,曹曉麗整個人就像是麵條兒似的癱軟了。她徹底不顧形象的放聲哭了起來。而劉曉勇則一直緊緊的抱著她,什麽話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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