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挽著玉螢的手走入暖閣,“進內詳說。”

    六月初一那天,婉兮在剛從永常在口中得知消息,這便吩咐玉螢和玉蟬兩人,分別從總管王成、翊坤宮老人兒兩方麵入手,尋找能逆轉的人證。

    玉蟬方麵進行得倒是順利,玉螢這邊卻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總管王成竟不肯對搜檢那天的細節,具體詳說,倒叫玉螢撲了個空。

    玉螢迴來稟告婉兮,婉兮失望地呆坐了半晌。

    彼時毛團兒從那拉氏寢宮裏搜出那些魘勝之物時,毛團兒身邊唯有王成一人,終究唯有王成才是能將毛團兒從這事兒上摘開的最有效的人證啊。

    可是最初的失望過後,婉兮倒也能體諒王成的難處。

    終究太監的身份尷尬,便是如王成這樣的已經到了總管太監的級別,可是奴才依舊是奴才。那拉氏雖說被皇上給下旨鎖了起來,但是皇上終究沒有正式下旨廢後。況且前朝已經有覺羅跳出來為那拉氏鳴冤之事,這便難說皇上會不會有某一天,迫於宗室和覺羅們的壓力,不得不再解了那拉氏的禁足去。

    若當真有那麽一天,王成等一幹太監,自是頭一個沒命的。

    婉兮平靜下來,反倒安慰玉螢,“無妨,咱們也不必難為王成去。”

    終究宮裏這樣大,人心這樣雜,並不是所有人都肯歸心,更不敢指望所有人都如自己宮裏的人一樣肯為自己效力去。

    婉兮自己倒沒放在心上,繼續與玉蟬商量從翊坤宮內部尋找證人去罷了;可是玉螢自己心下卻難受得放不下。

    這樣的時候,心事無人可托付,她自然地去尋了陳世官。落著淚便將這件事說了。

    陳世官略一沉吟,便道,“我倒是還有一個法子。”

    玉螢忙問,“你有什麽法子,快說啊。隻要能幫上主子,那咱們便什麽都能豁出去。要不……我又如何能安心出宮去?”

    陳世官垂首道,“忻貴妃的死,內情唯有皇上與我才最知根底。對於皇太後來說,可說是個謎團。皇後在忻貴妃之事上本也難辭其咎,不如……”

    陳世官略作遲疑,垂眸凝注玉螢,伸手相握。

    “隻是這樣做的話,咱們難免要擔些風險。還有,我還是要與忻貴妃從前的老人兒,再虛與委蛇一番……你可,能允我?”

    從婉兮將玉螢許給陳世官那一日起,陳世官已經如數將從前與樂儀之間虛與委蛇的事都交待了清楚,並不隱瞞去。

    玉螢在後宮這些年,知道後宮裏這些人啊,誰不是行走在刀尖兒之上?有時候為了辦成自己的差事,總難免要使些非常手段。

    玉螢便深吸口氣,抬眸凝注陳世官。先是故意噘嘴,隨即已然笑了,“我是不願意,恨不得你趕緊離那邊遠遠的。可是這會子我卻何至於分不清輕重去?為了主子,我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

    “倒是你,”玉螢心疼地抬手,輕撫陳世官麵頰,“又要你去與那樣的人交結,自是難為了你。你便當是為了我……”

    陳世官欣慰而笑,握住玉螢的手,眸光專注而熱烈,“我能豁出一切去,一方麵是為了報答皇貴妃的知遇之恩;可是更要緊的是,為了能叫你早些安心出宮去,好與我拜天地。”

    玉螢紅了麵頰,垂下頭去,“你去吧。凡事小心。”

    ……

    經過陳世官幾天的努力,已是終於說服了樂儀,玉螢便將這個消息帶來給婉兮。

    今日已是六月初九,明日告祭太廟後殿和奉先殿,後天就是正式的冊封禮了。皇太後若想發難,必定選在今明兩天。

    倘若皇太後不發難,倒也罷了;倘若皇太後當真用此事來攔阻,那就索性將這些事兒都當麵與皇太後稟明好了!

    中宮失德,早已不是此番南巡巫咒之事,而是早在多年前,早在許多條人命上已經顯露無疑!因趙德祿的首告,皇太後即便在這一件事上能為那拉氏“伸冤”,那麽從前那麽多事、那麽多人命,倒要看皇太後知道之後,還要如何庇護那拉氏去!

    .

    暢春園前,玉蕤的小轎在大宮門外就落了轎。

    玉蕤隻是貴人位分,是沒資格坐轎入內的。

    甚至,以貴人的位分都沒有資格單獨來給皇太後請安。得跟隨皇後、皇貴妃等更高的主位,方可至此為皇太後請安。

    甚或,即便是皇太後聖壽、冬至節等後宮集體來給皇太後行禮的時候兒,嬪位以上的主位才能在慈寧宮或者壽康宮的正殿前的月台上行禮;而貴人等,隻能在後殿行禮,連當麵行禮的資格都沒有。

    故此今天這一行,對於玉蕤來說,倒是新鮮,是頭一迴。

    心下卻也因此而苦澀。

    不過好在她今日卻是有理由:因為明日就是皇貴妃的冊封告祭禮了,她作為皇貴妃宮裏的貴人,今日代表皇貴妃,來給皇太後請安。

    玉蕤特地在暢春園大宮門外頭站了站,多停留了一會子。

    抬頭高高望向湛藍的晴空。

    一抹釋然而無悔的笑,如這個夏日裏最豔麗的花朵,綻放在她的嘴角。

    玉蕤,她叫玉蕤。這是進宮之後,姐幫她取的名字。

    蕤,葳蕤,花鮮好貌。

    詩詞中說,“葳蕤自生光”。

    而她的名,玉蕤二字,蘇軾也曾有詩雲:“爭抱寒柯看玉蕤”。

    生於索綽羅氏這樣的八旗進士之家,有阿瑪與伯父這樣的翰林院掌院學士,她自是明白那詩句裏的所喻。

    玉蕤,玉雕的梅花。

    若說從前主子最為倚重的玉壺姑姑,取了“一片冰心在玉壺”,人有詩魄;那她這梅花,自也與玉壺相類,同樣應心懷高潔。

    況且……梅花本有報春之意。

    玉蕤落下,春就來了。

    .

    通稟的人進內去,半晌過後,是永常在親自迎出來的。

    永常在先給玉蕤行禮,之後左右看看,趕忙上前壓低了聲音,“皇貴妃娘娘那邊,一切可好?”

    玉蕤含笑點頭,“有勞永常在掛牽。皇貴妃那邊自是預備著冊封禮之事。必定萬事順遂。”

    永常在小心道,“請恕小妾直言,瑞姐姐來得其實有些不巧,皇太後這會子……有些不大樂嗬兒。我勸瑞姐姐待會兒進去請安,別做耽擱,快行快走,以免叫皇太後遷怒去。”

    玉蕤便微微眯眼,“皇太後會遷怒給我?那便是說,皇太後今天的不樂嗬,果然還是與皇貴妃有關吧?”

    永常在小聲嘀咕,“……皇太後剛看完些不幹淨的東西,這會子正生悶氣呢。”

    玉蕤此時已經什麽都不怕了,這便隻是淡淡一笑,伸手握了握永常在,“多謝你提醒我。我會好自為之。”

    .

    永常在提到皇太後今天又看見了不幹淨的東西,恰好就是“狐說先生”寫的下一本話本子在今早上被發現了。

    皇太後捧過來一口氣看完,已是惱得將話本子都摔到地下了。

    ——這本話本子裏頭已是正式寫到了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的事。說初一十五本是舍衛城裏各處神佛前設供、拈香的日子,尤其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還是大祭城隍的日子,結果卻有人居心險惡,反倒利用了這個日子,在皇家的禦園裏害了人去!

    害的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沒能來到人間的小皇子!

    “狐說先生”筆法嫻熟,繪聲繪色將那日圓明園裏的驚魂一幕描述得叫人宛若身臨其境。那九月的竹林裏如何陰氣森森,又如何有綠袍鬼麵人冷笑著從林間如魅影一般穿行而過……皇太後不是當年的豫妃,可是皇太後卻也看得一身的冷汗去,忍不住抬頭趕緊看了一眼自己暖閣那竹子做的隔扇門去。

    雖然皇太後眼前這隔扇門是用湘妃竹做的,湘妃竹已經不是碧綠森森,而是金色的了,可是還是叫皇太後心跳了半晌去,才敢又垂首去繼續看那話本子。

    話本子裏又說:那日舍衛城、瑞應宮等處都舉行法事,尤其是大祭城隍,這便叫宮裏學戲的南府學生太監,以及原本在舍衛城等處的“太監和尚”、“太監道士”們穿了鬼魅的衣裳,以配合城隍捉鬼等儀式去。

    故此那竹林裏的綠袍鬼影,自然不會是皇家禦園裏當真有鬼祟敢來,而是人心藏鬼,故意加害懷了皇嗣、已近臨盆的豫妃去!

    而據說,這一班太監和尚和道士,曾經在八月裏從京裏去過避暑山莊,為皇上八月十三的萬壽節、八月十五的祭月大典承應……八月十五過後這一班人正好從避暑山莊迴到京中,九月初一就發生了豫妃落胎的事,前後隱有因果。

    更有趣的是,因主持皇上萬壽節大典,以及八月十五拜月之禮,隻要皇後在,就一定是皇後才有資格來進行——故此這班人在避暑山莊裏,是伺候在皇後身邊的。

    “狐說先生”在話本子裏以筆唏噓:“六年前舍衛城中諸神眼睜睜看著惡人冒他們之名,行兇人間,且為謀害皇嗣!六年來,卻無人伸張正義,無人將那褻瀆神明、謀害皇嗣之人繩之以法!”

    “六年後,閏二月裏,恰好又有皇嗣再次遭遇類似危機!眾神終究無法再默然旁觀。終究借舍衛城念珠失竊案,借趙連璧之口,要將此事重新掀開!”

    “神佛在天,正道輪迴。善有善報,惡也該有惡報!”

    話本子裏的話雖然沒有完全說透,可是憑皇太後的腦筋,也是該看懂的都看懂了!

    皇太後這才惱得將話本子給摔在地下。

    隻是無論永常在,還是安壽等人,都一時不敢作準,皇太後發這脾氣是因為那話本子裏說了什麽,還是生氣這樣的東西竟然一而再地混入她的暢春園來,又或者是——皇太後不願意相信這話本子中的所言。

    恰好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玉蕤到了。

    永常在權衡一番,還是決定親自迎出來,偷著將此事告訴給了玉蕤去。

    .

    玉蕤進內向皇太後行大禮。

    皇太後這兒正滿腔的怒氣不知道朝哪兒撒,見了玉蕤便皺眉,“她宮裏沒有旁人了麽?倒叫你一個貴人來代她請安!”

    玉蕤也不慌,含笑道,“妾身知道自己位分低微,不配到皇太後眼前來行禮。隻是皇貴妃的宮裏,的確是沒有旁人了。妾身這才鬥膽向皇貴妃請命,前來皇太後跟前代替皇貴妃請安。”

    玉蕤說著緩緩抬起頭,眸光清亮,“妾身雖是出身內務府包衣佐領,可是好歹家中也是滿洲翰林之家。皇太後一向重視滿洲世家的格格,妾身雖低微,想來皇太後見了妾身,卻也不至於氣惱。”

    滿洲世家,一代裏出了兩個進士,雙雙點翰林,又先後執掌翰林院,這在所有滿洲世家裏,玉蕤的母家也是獨一份兒的。況且玉蕤的高祖父因管理國庫,一絲不苟,曾經被康熙爺誇獎,親賜漢姓為“石”,便連皇太後也不能不對這一家高看一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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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這便輕歎了口氣,“瑞貴人,你倒是個好孩子。”

    玉蕤含笑垂首,“多謝皇太後誇獎。妾身母家蒙聖祖康熙爺賜姓‘石’,妾身母家子弟自都以此為榮,卻也以此為誡。三代以來,妾身母家子弟皆受家訓‘誠如磐石’,絕無謊言。”

    皇太後挑了挑眉,“這又是說的什麽話?有誰說過你撒謊了麽?”

    玉蕤向上而拜,“妾身即將說的這番話,還請皇太後相信……”

    玉蕤從懷中取出舍衛城首領太監王永貴親筆所寫的一封口供,雙手高高擎起,請皇太後過目。

    皇太後不知是什麽事,可是玉蕤提及康熙爺在先,她也不能不接。

    待得展開那口供一看,皇太後麵色便是大變!

    王永貴的供詞,恰好與那“狐說先生”的話本子裏所言,如出一轍,且前後互證!

    如果說“狐說先生”的話本子還總有些捕風捉影的味道,那王永貴的身份卻是實在的,王永貴這親筆所供也是實實在在的!

    “……奴才身為舍衛城首領太監,乾隆二十四年九月初一當日各處均做法事,奴才受命負責管理前來承應的南府內學的學生,以及佛城與瑞應宮等處的太監和尚、太監道士們。那日法事多,前來承應的這些人也多,且個個兒臉上畫著油彩,抑或戴著麵具,身上穿著各色彩袍,極難辨認和區分。”

    “奴才雖極盡小心,中間兒卻也發現有幾個不見了,奴才小心派人去尋找,最後竟都是在‘九洲清晏’和‘天地一家春’當間兒的竹林左近尋得。彼時因差事要緊,奴才也沒來得及細細盤問,這便由得他們都繼續扮相去了……”

    “後來九月間,園子裏出了大事。當年還是多貴人的豫妃主子與彼時為令妃的皇貴妃,相繼失了皇嗣去……奴才是後來迴想當日種種,才覺那日情形有異。”

    “奴才這才小心調查當日那些人的身份,因那些人麵上身上皆有偽裝,底檔裏難以錄全,故此奴才便是細心去查,卻也沒能很快查清楚。已是到了今年,十六阿哥又薨逝之後,奴才方終於將那些人的身份都給查著了。”

    “說來也巧,這幾個人與乾隆二十四年八月,從南府和舍衛城抽調,赴避暑山莊為皇上萬壽慶典承應九九大戲、以及拜月禮的人,竟正是同一批。”

    王永貴的供詞後頭還附上了一份排單,裏頭詳細寫明了那幾個南府內學學生,以及太監和尚、太監道士的名字。

    皇太後看罷,麵色有些發青,抬眸盯住玉蕤,“瑞貴人,你當真有心了!”

    .

    皇太後的語氣,玉蕤並不意外。

    玉蕤早已將一切都看開、想好了,故此這會子隻是淡淡聽著。

    待得皇太後說完,玉蕤伏地道,“這些南府內學的學生、還有舍衛城與瑞應宮的太監和尚和道士們,不止一人。便是一人不認,終究還有其他人會招認。皇太後若還有疑慮,盡管將他們都鎖拿到慎刑司去,一定能掏出實話來!”

    那想要害皇貴妃的人,不就是隻找出一個趙德祿來麽?那她就給皇太後眼前擺這麽一排的人去!

    趙德祿是孤證,信與不信都在皇太後一人心間;可是王永貴供出來的這一排人,卻可以彼此指證,終究誰都跑不了!

    皇太後笑起來,“好,好啊。瑞貴人,我沒想到,你倒是如此縝密的人!你果然是德保的女兒,觀保的侄女,是你們索綽羅家的好女兒!”

    玉蕤輕歎口氣,“聖祖康熙爺都曾讚許妾身高祖,這才賜漢姓為‘石’。妾身一家都不敢辜負聖祖爺的恩典,故此妾身自也凡事都追尋實情。”

    “妾身不是為了自己,也並非隻是為了皇貴妃——妾身是,為了我大清的皇嗣啊!不管今日皇貴妃如何,妾身在意的是在六年之前,豫妃姐姐便曾失去過一個皇子!皇太後便是不心疼皇貴妃和豫妃,好歹總該心疼皇嗣,那終究是皇上的血脈,是皇太後您的皇孫啊!”

    .

    圓明園裏,婉兮的寢宮裏擺著內務府送來的皇貴妃朝冠和朝服。

    婉兮等著玉蕤來幫她更衣。

    自然不是宮裏沒有旁人,可是這樣近乎神聖的一刻,婉兮隻想與玉蕤共度。

    便如同這些年來,每當她更換更高貴的冠服時,都是玉蕤親手幫她更衣的啊。

    如今皇貴妃的衣冠已經擺在眼前,終於是正大光明的明黃,那就更應該由玉蕤來親自替她換上。

    可是左等玉蕤也不來,叫人去找,卻也不見。

    婉兮便連試衣的心思都沒了,將玉蟬和玉螢、屈戌和馬麟等人都撒出去,叫他們滿圓明園地去找玉蕤去,務必將玉蕤給找迴來。

    ——不知怎地,婉兮心下有不祥的預感。

    派出去的人四處都去問過了,整個圓明園都快犁了一遍、梳了一遍、篦了一遍似的,卻連玉蕤的蹤影都沒見到。

    翠靨、翠鬟等人也都聞聲而來,急得在婉兮麵前都要哭出來。

    瑞主子去哪兒了?竟然都沒告訴她們兩個,更沒帶著她們兩個一同去!

    難道說,就因為報了叫她們兩個出宮,這便凡事都不叫她們知道了麽?

    婉兮隻覺自己的心都停了,吩咐屈戌,“你去內務府,找德保大人。問玉蕤這兩天可曾與他通過什麽氣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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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蟬,派人去兆祥所,問英媛格格那邊兒,可曾見玉蕤去了?”

    “還有……安歌,煩勞你跑一趟勤政殿那邊。皇上今天在勤政殿聽政,你等皇上那邊散了,這便趕緊將你瑞主子之事委婉迴給皇上去……”

    整個圓明園都找遍了,此時就等著兆祥所、內務府兩邊的動靜。倘若那兩邊也沒有,皇上也沒另外派玉蕤的差事的話——那,玉蕤興許就唯有一個去處了。

    婉兮深深吸口氣,站起身來,吩咐立在門檻外的二等女子,“玉潭,替我更衣。”

    玉潭是二等女子,素常都在門檻外伺候,沒機會進內來出上差。這冷不丁聽婉兮吩咐,倒給嚇著了,指著那擺在桌上的皇貴妃冠服,有些結巴了,“……奴、奴才伺候主子穿、穿那個?”

    那是至貴的明黃,是幾乎可以與皇後冠服混同的規製,玉潭一個二等女子當真有些手怯。

    婉兮卻淡淡搖頭,“不,不換這個。我要常服,去拜見皇太後。”

    玉潭聽著也驚住,“主子要去暢春園?”

    婉兮點頭,“暢春園,便是最後一個去處。”

    直到此時,婉兮才越發明白自己錯了,錯到離譜。

    她以為自己千方百計瞞著玉蕤,那玉蕤就不會知道了……可是這世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且玉蕤一向是她身邊兒消息最靈通的一個。

    婉兮的眼前這一忽兒全都是之前玉蕤落寞而去的背影。

    婉兮的鼻尖酸了……

    是她糊塗!她怎能,就連那一幕都給忽視了,竟然沒追上去,沒將玉蕤給留住,給拽迴來?!

    若玉蕤出了三長兩短,她如何能原諒自己!

    兆祥所、內務府也陸續傳迴了消息,都說未見玉蕤去過。

    婉兮靜靜抬眸,將身上的紐襻按平。

    “走,去暢春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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