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七年,正月。

    雖說第三次南巡啟程在即,宮內一應的忙碌都還一項都不能少。

    從正月初一起,皇帝該行的一切慶賀、祭祀的典禮,依舊如儀而行。

    而遠在數千裏之外的雪域,新的達賚喇嘛的轉世靈童即將行坐床大典。皇帝派喀爾喀親王、旺旺的叔父車布登紮布,赴雪域照看坐床大典。為此一行,皇帝特賞賜車布登紮布白銀一千兩,用以治裝。

    聽到這個消息,婉兮也是含笑點頭。

    “若此,倫珠在雪域便也能見見車布登紮布王爺,跟王爺學學照看雪域的本事。”

    玉蕤瞟著婉兮笑,“車布登紮布王爺原本是喀爾喀蒙古的親王,若是蒙古的唿圖克圖們坐床,叫車布登紮布王爺照看還屬於分內;可是這是雪域最大的大法王,皇上卻叫車布登紮布王爺前去照看其坐床大典……姐可別說我胡思亂想,我心下終歸是有些覺悟的。”

    婉兮含笑點頭,“我就何嚐不高興呢?不管如何,車布登紮布王爺總歸是拉旺的親叔叔,他們家族地位越發顯赫,咱們拉旺的身份就越貴重,將來小七的一輩子才更穩妥。”

    皇帝從大年初一起,赴堂子行禮,又率文武百官至慈寧宮行皇太後慶賀禮,又在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接下來又祭太廟、重華宮家宴;

    接著又是重華宮君臣以“玉盤”為題聯句,為祈穀之禮齋戒三日,賜宴迴部王公霍集斯、諸迴城伯克……

    一直到正月十二日起鑾之前,都沒有一日清閑下來。

    便是已經上了路,因此次南巡,除了隨駕官員之外,皇帝還特地帶上迴部郡王霍集斯、以及葉爾羌等諸迴城的伯克們,這便從第一個黃昏駐蹕行宮,皇帝便三五日便賜宴這些迴部王公們一迴。

    若此這般,便連婉兮都有些忍不住問皇帝,“爺今年當真盛舉,竟能帶上迴部郡王霍集斯和眾位伯克們一起南下……皇上既如此,又何必不帶上阿窅一起來?”

    皇帝在去年最後一天賜封和貴人為嬪,隻是這會子封號還尚未定下來,婉兮倒一時拿捏不定如何稱唿,這便還是更愛稱“阿窅”。

    婉兮也不迴答,反倒瞟著婉兮,輕哼一笑,“誰說爺帶著迴部王公、伯克們一起南巡,就非得帶著和卓氏一起來?”

    婉兮噘嘴,“爺帶迴部王公們一起南巡,這是天子對迴疆各部的恩典,爺想要的就是叫迴疆各部安心。”

    “既然如此,爺若是也帶著阿窅一路南巡同行,叫迴部王公們每日裏都能親眼瞧著皇上是如何寵愛阿窅的,這豈不是效果更佳?”

    皇帝眯眼盯著婉兮半晌,也不說話,就是在她手背兒上給狠狠地拍了一下兒,然後就背過身兒去不搭理她了。

    .

    婉兮哪兒能傻到半點兒都猜不到皇上的心去?

    隻是她願意這麽跟皇上磨嘰著,將那份甜蜜磨細了、撚成沫兒,跟調料似的,一點兒一點兒靜靜細細地撒到菜肴上去,給菜肴增味。

    婉兮便也不急,就從背後那麽歪頭望過來,目光繞過皇帝的肩頭,膩膩歪歪來看皇帝的臉。

    “……爺怎麽不搭理奴才了?爺說說嘛,要是奴才哪兒說錯了,爺給糾正過來唄?”

    皇帝還不理她,婉兮便索性跪起身兒來,伸兩隻胳膊來摟住皇帝的脖子。

    她故意的,非把左邊腕子上一對玉鐲都硌在了皇帝的嗓子眼兒上,還略微往後用了點兒勁兒。

    便是皇帝,也還是被勒得咳嗽了,終是忍不住抬手又狠狠兒拍了婉兮手背一下兒,“你這是想弑君,還是想謀殺親夫,嗯?”

    婉兮難得能捉住皇帝一點兒小紕漏,便已是哈哈大笑,歪頭在皇帝麵頰上啄了一下兒,“爺傻了,這兩件,有區別麽?”

    她的親夫,正是天子啊。

    皇帝便也一怔,故意噘嘴表示不滿。可終究人家婉兮是先親在他臉上,後才甩出這個無形的巴掌的,他便是想生氣,也得先笑出來了。

    皇帝笑了出來,這才輕歎口氣,將婉兮給從背後拎過來,按在懷裏,“……爺白那麽急著給和貴人晉位了。倒不如等南巡迴來再晉位也不遲。”

    婉兮自軟軟伏在皇帝懷裏,手臂摟著皇帝的腰,指頭繞在皇帝的辮梢上。

    “爺的意思是,阿窅晉位為嬪,那奴才這迴跟著南巡去,自可以名正言順將啾啾托付給阿窅照顧了,是不是?”

    .

    皇帝這才滿意地輕歎一聲兒,伸手捏了捏婉兮的鼻尖兒,繼而伸長兩臂,獎勵地將她箍在了懷裏。

    “還麽傻透了腔兒。”

    婉兮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柔聲道“……其實爺當真不必如此的。終究玉蕤和陳姐姐她們還都在宮裏呢,阿窅既然正好兒剛剛晉位為嬪,若能水到渠成跟著一起來南巡,那自是對皇上安撫迴疆各部更有利。”

    皇帝輕哼一聲兒,“可是那小丫頭最喜歡膩歪著誰,我這個當阿瑪的能不明白?除了你這個本生的額涅之外,她就最黏著和卓氏了。她還小,咱們南巡這一走這麽多日子,她沒有你在身邊兒,若再沒有和卓氏在身邊兒,她還不得上火、病了?”

    皇帝長眸漾滿柔情,漣漣凝視婉兮,“爺自是重視迴疆各部,故此這迴南巡才特地帶上他們,也叫他們領略江南風貌,從此與我中國維係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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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迴疆各部再要緊,又如何比得上爺的親生女兒去?爺有的是法子叫迴疆王公們安心,可是爺卻更想先叫自己的小女兒先安下心來……故此啊,和卓氏還是留在京裏更有價值。”

    皇帝說著忽然暗中下手,照著婉兮的翹屯就來了一記。

    “……要不,爺在啟程之前急著進封她,連封號都來不及選,又是為的什麽,嗯?”

    .

    婉兮一顆心其實早就酥軟了,這會子被皇帝這暗中的一手,身子便也跟著一同酥軟下來了。

    她便主動湊上唇去,膩在皇帝懷裏,指尖兒繞著皇帝的辮梢,唇含著皇帝的唇。

    妾當為蒲柳,柔軟、纏繞住他,身心皆如此。

    五十二歲的皇帝這一刻還是幾乎立即就燃燒了起來,兩隻大手便一同攥緊了婉兮,兩人的身子緊緊貼在一處。

    他灼熱地以唇舌迴應她,隻在她實在喘不過氣兒來的時候暫且放開,沙啞抵在她頸側低喃,“……這些日子來爺忙的腳打後腦勺兒,好些天隻能來看你一眼,陪你說不了幾句話就得走。這迴終於一起在路上,好歹能偷得幾分清閑了。”

    “也聽不見你說想不想爺,總歸爺是想極了你了。”

    婉兮一顆心已經“吧唧”就癱在地上了,軟得都拎不起個兒來了。

    “誰說奴才不想爺了?奴才恨不能跑到養心殿去,將那些大臣都給攆走;又或者跑到瀛台去,將那些覲見的年班伯克們都暫且送出宮去……奴才就想這麽霸占著皇上,這麽癱在爺的懷裏,就奴才跟爺兩個人兒這麽從早上膩歪到晚上,什麽都不做,什麽人都不見。”

    皇帝笑了,又狠狠兒給了她一個滾燙的嘴兒。

    “嗯,這話兒爺才愛聽!”

    婉兮將麵頰緊緊貼著皇帝的麵頰,“隻是誰讓爺是天子呢?若奴才當真那麽做了,豈不是要害爺成為一個昏君去?爺注定是天生的聖君,絕不可以那樣兒,所以奴才便是心下再多想念,奴才卻也得忍著。”

    “好在奴才的永壽宮就在爺的養心殿後院兒,想爺的時候兒一抬眼就能看見。這便也可慰相思之苦了。”

    婉兮又對了個嘴兒。

    “反正奴才心下有底兒,爺這些日子是當真忙呢;隻要爺騰出點空兒來,爺就必定來看奴才。”

    皇帝心動不已,便是所有的語言都已經不能表達,便也隻能身體力行,將他自己深深、深深地埋入……

    唯有這般最近的親昵,方能超越了語言去。

    .

    終於登舟,正月裏的水上還是一片清寒。

    婉兮和語琴等人早已不是第一次登舟,故此倒並無太多的新鮮,也不至於有何不適。

    倒是豫嬪,因這是第一次隨駕南巡,她自己本身又是蒙古格格,騎馬射箭那都是擅長,可是卻是從小到大還沒坐過這麽大的船,更從未試過要在船上生活這麽多天、行走這麽遠的路程去。

    先前兩天還好,終究是還有些新鮮和好奇;可是到了第三天便已經有些暈船了。

    此次隨駕的嬪位,就豫嬪和忻嬪兩個,故此兩人同乘一艘“翔鳳艇”。豫嬪這一吐,一來叫忻嬪嫌棄,二來更叫忻嬪心下猛然不安起來。

    終究豫嬪是曾經有過孩子的,便是沒能生下來,那也是皇上當真恩寵過的;便連這一次南巡,忻嬪猜過這個猜過那個,都沒猜到竟然豫嬪也能隨駕。

    原本以為能隨駕的是風頭最強勁的和卓氏,可是沒想到皇上這次明明帶了迴部王公們同行,卻沒帶著和卓氏一起來。也隻在除夕那天給和卓氏晉位,算作安慰和補償。

    忻嬪還猜過蘭貴人。終究蘭貴人是皇太後本家兒的晚輩,這次南巡又是贏名兒為皇太後祝壽的,故此帶著蘭貴人來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呢,得說皇上真夠狠,這次隨駕的偏偏就卡在了嬪位以上。蘭貴人位分不夠,這便不帶上,叫皇太後也說不出什麽來。

    忻嬪怎麽都沒想到是皇上是帶了豫嬪同來。

    終究豫嬪這個年歲了,孩子又沒生下來,這幾年瞧著皇上也對豫嬪漸漸冷下來了……忻嬪還以為豫嬪要跟她自己的境遇一樣了呢,哪兒想到豫嬪竟然還有本事叫皇上想起她來。

    再加上豫嬪這一反胃嘔吐起來,忻嬪的心下便不由得又畫開了魂兒。

    “難不成,豫嬪也在打算著複寵,倒與我的心思又撞在了一處去?”忻嬪避開了豫嬪和愉嬪的人,躲進自己的艙房裏,忍不住對樂容和樂儀嘀咕。

    樂容也是皺眉,“奴才瞧著,自打豫嬪失了孩子之後,她倒是有些心灰意冷的模樣兒,對皇上也都是淡淡的。奴才還以為她不會再有這個心思了呢~”

    樂儀瞟了樂容一眼,“她雖說年紀也不小了,可是終究還是內廷主位,如何不明白在宮裏,如果沒有皇上的恩寵,便沒辦法兒活呢?”

    “況且她是結結實實懷過皇嗣去的,那她跟皇上便必定是有過好日子的。況且她是出自博爾濟吉特氏,總歸是與孝莊文皇後和咱們大清早起的大福晉們都是同樣尊貴的姓氏,她又如何甘願永遠屈居人下呢?”

    忻嬪眉頭倏然一皺,垂首便攥緊了帕子,“況且伊貴人、和貴人兩個剛剛奉旨進封為嬪,那此時嬪位上便一下子成了五個人……”

    忻嬪歎息一聲兒,“那便人人都要自危了。終究嬪位再往上去,便是妃位;而此時妃位上四妃俱全,那我們五個便都到了頂了。除非妃位上有人也能晉位貴妃,或者……降位,要麽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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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容蹙眉,“豫嬪也感受到了危機,故此豫嬪便也活了心,想要複寵了?”

    忻嬪心下越想越是煩惱,“……我就怕,咱們防備她還是防備得晚了,叫她早已得了手去。你們沒瞧見麽,她都吐成了什麽樣兒!”

    樂儀忙道,“主子先別急,奴才先設法去套套豫嬪位下官女子們,還有太醫們的話兒。”

    .

    豫嬪連著吐了幾日,卻也不叫太醫來。

    豫嬪終究是颯爽的蒙古格格,一向覺著自己身子康健,若因為暈船的事兒請太醫來,倒覺得顏麵上有些過不去。

    這便叫盯了幾日的忻嬪,心下更為不安。

    ——豫嬪不肯吃藥,是不是?

    樂儀沒機會見太醫,便隻得硬著頭皮去跟豫嬪位下的官女子們套近乎。

    終究是同船共渡,豫嬪位下的女子便也總不能見天兒不搭理樂儀去。

    隻是豫嬪是蒙古格格,位下幾個出上差的官女子便也都是出自蒙古;而忻嬪是滿洲鑲黃旗的,兩人有些涇渭分明,故此豫嬪位下的女子對樂儀一向並不真心待見。

    這日豫嬪又吐了一迴,漱口時瞧見圖婭在笑。豫嬪便有些紅了臉,輕聲斥道,“你個奴才,瞧見我這樣兒了,虧你還笑得出來?況且憑咱們的情分,你便是實在忍不住了要笑,也當著我的麵兒大大方方地笑就是,我還能為此而治你的罪是怎的?又何苦在我這樣的時候兒,還這麽偷偷地樂去?”

    圖婭趕緊請罪,“是奴才唐突了,不過主子是真真兒冤枉奴才了。奴才是偷著樂呢,卻絕不是樂主子。主子這是難受著呢,奴才心疼還來不及。”

    豫嬪平靜下來,這才盯著圖婭,“那你倒說說,你又在撿著什麽樂子來了?”

    圖婭忍著笑,悄聲對豫嬪道,“從前忻嬪跟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這些日子來忻嬪位下的樂儀,倒是破天荒地總是主動過來與奴才幾個攀談。”

    豫嬪挑了挑眉,“她那樣的人,一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既是她位下最得力的那兩個之一來,那必定是指望著從你們那兒探聽出我什麽來。”

    圖婭便也點頭,“主子英明,奴才們也在宮裏這幾年了,這點子門道自不至於被她給唬住。”

    圖婭說著又忍不住笑起來,“……主子猜,她是想探聽主子什麽去?”

    豫嬪連續吐了幾天,正是虛弱的時候兒,可沒心思破悶兒,這便搖頭,“你趕緊說清楚了罷,我這又要翻江倒海起來了。”

    圖婭趕緊收起笑謔,附上豫嬪耳際。

    “什麽酸的辣的?”豫嬪一聽便雙眼圓睜,“敢情她們是擔心我又有喜了?”

    圖婭拊掌而笑,“所以主子說,奴才是不是該樂?”

    豫嬪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她拿我當她自己一樣的人了?!”

    圖婭也是點頭,“從去年下半年,宮裏就都傳說忻嬪複寵了。可是看著這情勢,她自己複寵了還不夠,她還想防著主子複寵是怎的?”

    豫嬪抬眸盯了圖婭一眼。

    圖婭心下一跳,忙要跪倒,“奴才該掌嘴!奴才說錯話了,主子何嚐失寵,為何有‘複寵’一說?”

    豫嬪歎了口氣,將圖婭手臂給撈住,“你是說錯了,不過不是這麽錯的,而是——我什麽時候得過寵了?”

    “皇上是為什麽選我進宮,你們難道心下還沒數兒麽?便是我懷過皇嗣……可是當厄魯特各部大局已經平定下來之後,皇上他自早就淡下來了。”

    “主子……”圖婭也難受起來,“不管主子處境如何,那也都比忻嬪強!主子封嬪比忻嬪自然晚,可是如今無論內廷行走次序,還是賞賜位次上,主子都已經在忻嬪之上!”

    豫嬪拍了拍圖婭的手,“我這會子已經不再想這些了,你們又何苦替我計較?我啊,現在身邊兒有拉旺阿哥,我就已經再沒什麽不知足的了。我就想著能好好兒地將拉旺阿哥拉拔長大,叫他成為七公主的好夫君,不負皇上和令貴妃,還有超勇親王的期望去就夠了。”

    拉旺進宮早,兩歲大就在內廷撫養,自打豫嬪接過拉旺去,也正是豫嬪剛失去自己的孩子之時……這般兩廂都是彌補,從情分上倒跟血脈相連的母子沒甚麽分別了。

    況且拉旺與豫嬪又都是出自博爾濟吉特氏,血脈自有親近,這便更是其餘撫養的關係不能比的。

    便從這一層情分上來說,豫嬪便偶爾都將婉兮當成親家一般。情分上自然又深了一層去。

    豫嬪垂首想想,忽地笑了,“忻嬪一向是個愛挑事兒的,最叫令貴妃頭疼。如今既然一起隨駕南巡,這忻嬪憑著她那姐夫,難免在南巡路上又要算計出些什麽來。”

    “我旁的幫不上令貴妃,可既然咱們與忻嬪恰在同一艘船上;且是忻嬪先將眼珠子放在我身上的,那我倒不如先替令貴妃分一點子憂去。”

    豫嬪說罷,心意已是定下,這便慧黠一笑,“……從明兒起,你們記著每日裏給我額外多端一盤酸奶疙瘩給我,還要偏從那個樂儀眼皮子底下過。”

    “不過你們當著她的麵兒,可得故意遮著掩著些兒,非叫她們覺著咱們心虛才好。”

    圖婭便也笑了,“主子放心,奴才必定辦得明白。”

    .

    船才起航,還沒到江蘇,忻嬪盼望的好事兒尚且未來,便先結結實實因為豫嬪這事兒而鬧心起來。

    這一樁事兒還沒得著準兒,緊接著更叫她鬧心的事兒又跟著來了。

    二月初六日,鑾駕已經到了宿遷境內,這便已是江蘇的地界兒了。皇帝卻在此地命兩江總督尹繼善為禦前大臣。

    禦前大臣,便是在逢皇帝出宮巡幸,與領侍衛內大臣任後扈大臣,凡皇帝朝會、祭祀、駕出、駕入以及謁陵、耕耮等,皆引導扈從。凡皇帝禦經筵、大閱、禦樓受俘、賜見等,則立於禦座之後。

    這是何等的親近之意,足見皇上對於尹繼善的重視。

    忻嬪心下便為自己的姐夫安寧有些不平之意。

    不過不管怎麽說,忻嬪還尚且可以自我安慰:畢竟兩江總督的職銜是要比江蘇布政使高的,中間還夾著一個江蘇巡撫呢,皇上也沒賞給江蘇巡撫陳宏謀什麽去,便也自然還輪不上安寧去。

    隻是,三天後,皇上又再下旨,同樣叫阿裏袞也為禦前大臣;便連高晉也為內大臣……阿裏袞是鈕祜祿氏,為蘭貴人家族中人;而高晉則是慧賢皇貴妃的堂兄弟。

    二月十五日,皇帝更是下旨,封迴部紮薩克頭等台吉、和貴人的兄長圖爾都,為輔國公。

    至此,八阿哥永璿的嶽父、蘭貴人的族人、慧賢皇貴妃的堂兄弟,都已經在皇帝南巡到江蘇之時給予了恩遇。

    皇帝卻仿佛忘了江蘇還有一個嬪位的姐夫,一位在江南也屬“能臣”、甚至曾高居督撫封疆之臣的安寧去。

    “我就是想知道,皇上究竟忘了的是我姐夫,還是我這個嬪位?”忻嬪連續等了多日,都沒等來任何動靜去,這便叫她從去年下半年直到起鑾前的那滿腔的希望和歡喜,都宛若被澆了一盆冷水下來。

    此時唯一能叫她安慰的,就是皇帝再度下旨,皇後的千秋令節,停止筵宴。

    皇帝也是“長情”,連續十幾年,每年都還要特地下這樣一道旨意。其實根本是那拉氏繼位為中宮之後,就從來沒行過筵宴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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