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啊,這無子封妃的例子,你還要創造多少出來?”

    皇帝卻笑,“皇額涅別急,您怎忘了皇後了?古黛當年封妃,也是並無子嗣。兒子卻一路將她進封成為中宮皇後,您看她這不是不但誕下的皇嗣,而且一生就是連續的三個?”

    “故此兒子想,便是無子封妃又如何?這不是違背祖製,反倒可能是個吉利:進封之後,便是多年不能生的,也能接二連三呢!”

    .

    隨著皇太後年過六旬,皇帝在皇太後麵前說話的態度,越發有“彩衣娛親”的味道。便是什麽不好的,也全都能叫他有本事給說成好的來。

    “你呀!”皇太後也真是哭笑不得。

    隻是皇太後也是不敢掉以輕心,不由得又板起臉來。

    “你說皇後當年是無子封妃,可她那封妃,不算超拔,更不是特例!她是你皇考親賜給你的側福晉,是你的初婚三宮,便是無子封妃也是在你登基之後的初封,跟後頭的嬪位進封為妃根本就不是一碼事!”

    “同樣的道理,即便慧賢是無子封貴妃,可她也是初封就是貴妃,沒經過中間的晉位去!”

    皇太後眯眼凝視皇帝。

    “皇帝,你的後宮裏,除了初封就是妃位和貴妃的那拉氏和高氏之外,真正無子而封妃的,不過是令妃和舒妃兩個而已。其中,舒妃還已經為你誕育下了十阿哥,更何況她的家世身份便是無子封妃,也不算違反祖製。”

    “你的後宮裏,唯一無子封妃,且違反祖製的,隻有一個令妃了吧?!”

    .

    皇帝靜靜聽著,便又笑了。

    “皇額涅這是怎了?令妃晉位為妃,都是乾隆十三年的事兒了,這一晃都七年了。時隔七年,皇額涅怎麽又舊事重提?”

    皇帝說著,抓過金瓜來,含笑親手替皇太後捶腿。

    “再說令妃七年前無子而封妃,兒子其實也是為了進封舒妃啊。畢竟那會子舒妃也無子,若隻進封舒妃一人,也不好看。”

    皇太後不由一聲冷哼。“你又叫舒妃來陪綁!你到底是為了進封令妃而進封舒妃,還是為了進封舒妃而晉令妃的位分,你當我這麽多年過來,迴頭還想不明白?!”

    皇帝情知躲不過去,便嘿嘿一笑,晃晃頭道,“那舒妃晉位為妃之後,也誕下了十阿哥。皇額涅看,這不也正符合兒子前頭說過的話去麽?”

    皇太後眯眼凝視皇帝。

    “如此說來,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有信心令妃能為你誕育下皇嗣來?”

    “又或者說……你直到如今,還在等著令妃為你生下的孩子?”

    .

    皇帝的心悄然一靜。

    抬眸,迎住母親的凝視,從母親的眼光裏看見了太多的情緒。

    有震驚,也有更多的防備。

    皇帝半垂眼簾,便又是淡淡一笑,“……這會子兒子更在等的,還是皇後的孩子。皇額涅忘了麽,皇後便在這一二月間,便要臨盆了。”

    說到皇後即將臨盆,皇太後方輕輕舒了一口氣。

    皇後的肚皮爭氣,雖然死了一個五公主,可是前頭已經有了嫡子,後頭這又有了一個。

    便怎麽也不用再擔心令妃能生下的、有一半漢人血統的孩子了。

    .

    母子倆正心照不宣地說著皇後的孩子和令妃將來可能的孩子,壽山忽然從外頭疾步進來,神色略有慌張。

    “迴皇太後主子、皇上……方才景仁宮送來消息,說,說嘉主子不好了。”

    皇太後和皇帝都是一怔,這便都急忙起身。

    .

    婉兮是更早得到消息的,妾是嘉貴妃親自囑咐順姬,趕緊請婉兮過去。

    婉兮見順姬來得這樣急,心下已知不妙,都忘了要乘轎,甚至連大衣裳和手爐都顧不得,立時便自己提袍跑了出去。

    後頭玉函忙張羅備轎,可是抬轎子的太監都攆不上婉兮。待得轎子來到永壽門前,婉兮已經自己跑進了景仁宮去。

    她一步邁進景仁宮後殿暖閣的門檻,已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當目光一觸及那形容枯槁躺在炕上的嘉貴妃,婉兮便顧不上自己了。

    她忙上前握住嘉貴妃的手,迭聲說,“……嘉姐姐我來了,我來了。你有什麽話,這便放心對我說,我聽著呢,一個字都不會落。”

    .

    嘉貴妃金靜凇緊緊抓住婉兮的手,幹澀的嘴唇陣陣顫抖。

    她祖上是高麗人,她便也生得纖瘦苗條。本就生育過四個阿哥,生育帶走了她的青春、她臉上的光華,此時的她形容有些枯槁,便連最好的長白山老山參都吊不迴來了。

    這樣的嘉貴妃,叫婉兮不由得迴想起當年的慧賢皇貴妃來——都是這樣的枯槁瘦弱,都是這般的宛若油盡燈枯一般。叫人看著,不管曾經還有何樣的恩怨,這一刻卻也都隻剩下了心疼。

    “永瑆……令妹妹,我的永瑆……”

    婉兮不想在這個時候掉淚,可是此情此景,她終是忍不住眼圈兒已是紅了。

    她迴握住嘉貴妃的手,用力點頭。

    “我記著呢。嘉姐姐,我沒忘了我答應過你,我一定會幫你照顧著永瑆。我會用我曾經對八阿哥、九阿哥的心,一樣一樣地護著永瑆……”

    婉兮提到八阿哥永璿,還有死去的九阿哥,嘉貴妃那幹涸的眼中終是又湧出了不舍的淚。

    她便將婉兮的手攥得更緊,一雙眼都舍不得眨,隻直直盯緊了婉兮。

    “永璿……永、永珹。”

    婉兮一眨眼,終是一滴淚,無聲滑落下來。

    嘉貴妃不僅將尚且年幼的永瑆托付給她,這會子更是將她另外兩個兒子:四阿哥永珹和八阿哥永璿,一並全都托付給她。

    婉兮明白,這是一個母親即將遠離之前,在這世上最最放心不下的。嘉貴妃不舍隻顧著一個孩子,嘉貴妃便這樣掙紮著將另外兩個孩子也一並托付了。這不是嘉貴妃貪心,這是嘉貴妃已是實不得已。

    婉兮落淚道,“對於三位阿哥來說,我怎麽都比不上嘉姐姐。我也是沒當過額娘的人,但是嘉姐姐請放心,我必定盡我全力便是。”

    嘉貴妃哀哀點頭,將婉兮的手攥了又攥。

    “……我當年,對不起你太多。我若來世,當牛做馬,結草銜環,也一定要報答你。”

    婉兮雙淚如珠滾落,用力搖頭,“……都過去了。嘉姐姐別再說這些,好歹再養著這一口氣。皇上就來了,嘉姐姐再等一等。”

    這個十一月,這個天殺的十一月。

    這個十一月,因為皇後那拉氏即將臨盆,後宮的一切事體便要婉兮都扛過來。這還得要感謝皇上之前給了語琴幾次試煉的機會,這才叫婉兮自己忙不過來的時候,還可將有些事托付給語琴。

    婉兮偏偏在這個十一月開始,感到莫名的疲累;一旦累了,便連飯都吃不下去,隻想吃幾口那剛醃漬三個月,酸味依舊的海棠果去。

    可是那海棠果終究比不得膳食,無法給她足夠的能量和熱度去,便往往並不能挽救她的疲憊去。

    進宮十五年來,她第一次感到,力不從心。

    便也因為此,她自從十月迴宮,便幾乎沒什麽時間去看望嘉貴妃。除了剛迴宮時的一次請安,之後便再沒好好說過話……

    這個十一月,皇上正式發兵討伐阿睦爾撒納。西北戰事又起,這迴因班第已死,朝廷缺少了解西北軍情的將領;又因為阿睦爾撒納尋得俄國的支持……再加上之前平定達瓦齊,還可利用奇兵製勝;而這一次阿睦爾撒納是篤定知道朝廷必定發兵,故此反倒是他以逸待勞。

    這二度平定準噶爾,難度注定是前度的數倍。

    故此皇上也全力忙於前朝,除了按日子去壽康宮給皇太後請安之外,便連後宮都少進。

    也即是說,自十月皇上迴鑾,直到此時,盡管嘉貴妃病重,可是皇上卻也顧不上。

    這個該死的十一月……此時此刻,麵對形容枯槁的嘉貴妃,婉兮才第一次這樣痛恨這個十一月,痛恨要過這樣無法兼顧的日子。

    她迴頭用力望向窗外,多期待皇上快點來啊。

    雖說嘉貴妃在這樣的時刻,將三個兒子全都托付給她;可是婉兮卻也明白,這樣的時刻,嘉貴妃最想見的人,應該還是皇上。

    她便是這樣陪在嘉貴妃身邊,也不能代替皇上。

    對於一個女人最後的時光來說,孩子們已經托付,那最後最後想見的人,自然隻有皇上了。

    可是這寒冬十一月的天兒,真冷啊,冷得叫殿門上都不能不掛上厚厚的棉門簾,便連門外的一絲動靜都聽不見,完全不知道皇上還有多遠;皇上是否已經到了門外。

    這十一月的天兒冷得將窗子都凍上了。便是嘉貴妃的景仁宮裏,窗玻璃也有幾扇是滿鑲的玻璃,可是天兒冷得將那玻璃上都凍滿了霜花。便是屋子裏用足了炭,熱氣能將霜花烤融些,可那玻璃上的霜花也隻是化成了哈氣。

    目光依舊穿不透那哈氣水霧,依舊看不清窗外,看不見皇上的身影啊……

    .

    婉兮等,皇上沒來;

    婉兮等啊等,皇上還是沒來……

    婉兮看得見,嘉貴妃的眼也是直直望著門口與窗外。

    婉兮實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嘉貴妃,隻能伸手緊緊握住嘉貴妃,落淚道,“嘉姐姐可還記得孝賢皇後的奉安禮?嘉姐姐去了,嘉姐姐隨著皇上和皇後進過地宮,親眼閱看過……”

    婉兮知道自己真不該說這樣的話,聽著怎麽都是不吉利。可是這會子,她等不來皇上啊。

    “嘉姐姐……皇上會陪著你的。便是此時來不及,皇上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

    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嘉貴妃薨。

    婉兮陪著嘉貴妃等到最後……卻終究,沒能等到皇上來。

    婉兮知道,嘉貴妃最後的心願,就是要等到皇上來送她。可是皇上,終究沒能趕上……

    最後的時辰,婉兮握著嘉貴妃的手,小心替皇上與她解釋。

    “……這個十一月,皇上剛剛下旨重啟平定準噶爾之戰。皇上與軍機大臣多日來不分晝夜一直忙碌此事。嘉姐姐你千萬別怪皇上。”

    最後的最後,婉兮已經分不清,嘉貴妃麵上的神情是悲,是歡,還是不舍與惆悵?

    婉兮隻知道,嘉貴妃最後緊緊握住她的手,遲遲不願鬆開。

    .

    嘉貴妃的手已經盡數冷了下去,順姬、銀姬等女子伏地慟哭,婉兮才意識到,嘉貴妃已經去了。

    她卻覺得有一點點不真實。

    明明方才還在與她說話的人,分明這會子還拉著她手的人,怎麽就——說沒,一下子就沒了?

    她愣怔坐著,半天都迴不過神來。

    生命之重,要數十年的苦心孤詣與小心翼翼。怎麽能就這樣輕飄飄的,說沒,就沒了呢?

    她愣愣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著,還是已經暈倒了。

    待得她再迴過神來,已是在皇帝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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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含淚眨眼,卻是用力推皇帝,“……皇上,您怎麽才來,您怎麽才來呀?!”

    .

    皇帝不管她掙紮,卻是親自送了她迴永壽宮。

    這寒冬十一月,皇帝怕她冷著,未曾貿然抱她迴宮,而是用了他的暖轎,一路送她迴宮。

    她是感念皇上對她的心,可她還是在寢殿躺下了便推他。

    “爺快去景仁宮啊。嘉姐姐一直在都在等皇上去,皇上這會子怎麽反倒到奴才的宮裏來了?”

    “皇上快去,奴才自己沒事的。這會子奴才不用陪,皇上該去……好歹再陪嘉姐姐最後一程。”

    婉兮說著,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方才是失神了,可是她沒傻。她知道嘉貴妃已經去了……便是皇上這會子過去,也已經無法喚迴嘉貴妃。

    可是,她就還是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裏,就是仿佛還能體會到嘉貴妃方才那一會子的不舍和絕望。

    便是嘉貴妃已經走了,她也還是希望,這會子皇上至少能再過去坐一坐。便也不枉嘉貴妃等他一場。

    皇帝卻捉住婉兮,目光灼灼閃耀,“……爺自會想法子補償靜凇。可是這會子,你更要緊!”

    .

    婉兮盯住皇帝,急得都要掉眼淚,隻拚命往外推他。

    “爺走!也走啊……”

    “奴才都說了,奴才沒事兒!便是那麽一會子失神,也是傷心嘉姐姐之逝,哪裏有什麽要緊?!”

    皇帝卻一把抓住婉兮,雙眸灼灼,“……你難道,當真半點都無所察?”

    .

    皇帝模樣有些奇怪,雙眼灼熱,麵頰竟然湧起莫名的酡紅來。

    婉兮心下一個翻湧,忍不住問,“……難道奴才也得了絕症,與嘉姐姐要前後腳——”

    皇帝驚了,忙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

    “你胡說八道什麽!”

    婉兮便更是愣怔,在他掌心下囁嚅著問,“那奴才,究竟怎了?”

    .

    皇帝無奈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向上勾起。

    他竟然——在笑?

    竟然在——這樣抑製不住地笑?

    婉兮禁不住又是悲從中來,忍不住落淚,再伸手往外推皇帝。

    “爺!嘉姐姐去了,嘉姐姐去了!——您為何還笑得出來?”

    皇帝擔心婉兮急怒攻心,不敢再造次,這便一手挽住婉兮的手,一手按住她肩頭,扶她躺下。

    他一雙黑瞳,宛若雨後初晴的星。

    “……嘉貴妃薨逝,爺自然不能不在意。隻是死者已矣,新生更彌足珍貴。”

    婉兮眸子裏便是淚光一閃,“皇上是說皇後即將臨盆麽?”

    皇帝無奈一笑,抬起婉兮的手湊在唇上親了一記。

    “傻丫頭——虧你一世聰明,這會子竟然傻成這樣!”

    皇帝深吸一口氣,定定凝住婉兮。

    “……九兒,你已經有喜了。咱們,終於有了孩子!”

    .

    嘉貴妃薨逝,婉兮盡管心痛如絞,可是她還是堅持著不肯暈倒,因為要陪嘉貴妃走完這最後一程。

    從十月秋獮歸來,後宮裏的事幾乎都落到了婉兮的肩上,她也疲憊,她也沉重,可是她事無巨細還是全都一肩扛起。

    可是這一迴,她卻在皇上說完這一番話之後——暈倒了。

    她想她一定是做夢了,是在夢裏聽見皇上說的那番話。

    她想她一定是有太多年想要有孩子,想得都有些魔怔了,這便仿佛有些幻聽了。

    她怎麽會,就在這個時候,有了孩子了?

    .

    自從乾隆五年得遇皇上,她便從來都對皇上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這一迴,她不敢信了。

    便是被皇上掐著人中給喚醒過來,便是早知皇上精通醫理,可是這一迴她卻也還是不敢相信皇上的話。

    皇上無奈之下,從太醫院宣召了歸雲舢來,親自當麵跪著再度診脈,跟婉兮確認下來,婉兮這才含淚相信。

    ——歸雲舢是歸和正家族晚輩,歸和正致仕歸隱之後,蘇州府當地官員又舉薦歸雲舢承繼。

    婉兮便是不信誰的話,卻也還是要信歸和正晚輩的話。因為歸雲舢的話,便也代表了歸和正。

    .

    婉兮待得歸雲舢告退而出,這便淚如雨下。

    皇帝上前扶住婉兮的肩,眼圈兒也是紅了。

    “這會子別說你想落淚,爺何嚐不想大哭一場!隻是這會子剛確定你的喜脈,胎氣還不穩,你便怎麽都不該這會子再哭。”

    “你好歹忍耐幾個月,待得咱們的孩子平安降世,到時候你想將這十五年的委屈和等待,怎麽哭出來痛快,爺都由著你;爺還陪著你一起!”

    這個孩子得來得如此不容易,婉兮自己更是要萬分小心。她自不敢再哭,可是淚珠子就還是自己一個勁兒地不斷往下掉。

    她忙用力搖頭解釋,“……爺,這是高興的。”

    “爺便再縱著奴才一會子,好歹叫奴才再叫一二十個淚珠兒……不然實在是忍不住啊。”

    皇帝自也是紅著眼圈兒含笑。

    “……爺以為,今年是爺不順之年。可是哪裏成想,原來一切的一切,都等在今天。”

    “這樣想來,便今年所有的一切,全都值得了!”

    皇帝挨著婉兮坐下來,兩人肩膀碰著肩膀。

    “……是你給了爺這樣大一個驚喜,爺對那西北用兵之事,便更有信心!”

    .

    婉兮哭了一陣,又笑了一陣,卻還是伸手推皇帝。

    “皇上別光顧著我,還有嘉姐姐的事呢……順姬她們說,明明早就去請皇上了,可是皇上為何遲遲沒來?”

    皇帝輕歎一聲,伸手攥住婉兮,“那會子爺在壽康宮陪皇額涅說話,聽得嘉貴妃的信兒,爺便也急忙出了壽康宮。”

    “隻是說來也巧,爺剛出壽康宮,便收著軍機大臣和理藩院尚書納延泰的奏報,說達瓦齊稟稱,‘我係俘囚,蒙恩不加誅。捐糜頂踵,不足報效。聞阿睦爾撒納逃竄,恨不能身擒,擬寄信杜爾伯特台吉伯什阿噶什、庫本諾雅特台吉諾爾布等,令協力擒獻’等語。”

    “爺不得不立時迴養心殿,與軍機大臣研判此事……故此才耽擱了。”

    婉兮含淚點頭,“奴才已經替皇上在嘉姐姐麵前解釋,說這個月來皇上忙於西北軍務,這才來晚了……幸好奴才沒有說錯,皇上果然是為了西北用兵之事,才沒來得及送嘉姐姐一程。”

    “奴才在嘉姐姐臨去之時,曾鬥膽說,嘉姐姐這次沒能等到皇上來……可是皇上終歸會給嘉姐姐一個交待。將來地下,皇上必定不會再叫嘉姐姐空等一迴。”

    皇帝也紅了眼圈兒,用力點頭,“你說得對……是朕對不起她。來日地下相會,朕一定會與她道歉。”

    .

    十一月十六日,也即嘉貴妃薨逝次日,皇帝下旨,“欽奉皇太後懿旨,嘉貴妃患病薨逝,著追封皇貴妃,欽此。一切喪儀,該衙門察例敬謹舉行。”

    十一月十七日,冊諡嘉貴妃,為淑嘉皇貴妃。

    冊諡當日,皇帝下旨之後,便為冬至寰丘祭天,而赴齋宮齋戒三日。

    .

    “嘉貴妃追封皇貴妃,自然是能葬入皇上將來的地宮的……以她高麗旗鼓的出身,能追封皇貴妃,這一生也算足矣。”說起淑嘉皇貴妃的薨逝,純貴妃的感慨最深。

    “隻是可惜,再追封皇貴妃,再與皇上百年之後地下同眠……可是終究在冊諡當日,皇上便為了祭天去齋戒了,倒沒能在最後的時刻,多陪淑嘉皇貴妃一會子。”

    純貴妃與嘉貴妃都是潛邸老人兒,唏噓對方,便也是為自己唏噓。

    倒是語琴眸光一轉,凝注婉兮。

    “……隻是這樣一來,貴妃的位分倒空出來一個了。就不知將來妃位之上,誰有這個福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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