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樘華在黑暗中醒來,無聲打了個哈欠,總算清醒了點。 他眨眨眼睛查看屋內的情況,聽左右鼾聲依舊,悄悄爬起來,盤腿坐在床上,在腦海裏努力將門打開。 不多時,牆上透出一道光隙,那是阮時解書房裏透出的光。 樘華擁著被子會心一笑,輕手輕腳下床,打算去閂上門窗,如昨夜一般悄悄去阮時解那裏。 誰知他剛走到窗邊,忽然覺得不對,窗外樹上透出一個陌生的身影。 樘華:!!! 刹那間,無法言喻的恐懼完全攫取住了他的心神,他甚至在原地僵了一刻,屏住唿吸過了幾瞬才重新唿吸。 剛剛有人與他隔窗對視! 天色實在太黑了,他其實沒看清,隻是感覺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等他定睛再細看 的時候,樹上卻又什麽人都沒有。 樘華屏住唿吸,心裏思考著要如何去床邊拿刀過來。 過了幾個唿吸時間。 “樘華?”一個平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啊!”樘華一聲驚叫,猛地扭頭轉向窗邊,“誰?!” 窗子是木格子,窗外麵是屋簷下的走廊,窗戶擋住了一半視線,樘華也無法將腦袋伸出去,隻覺得這個聲音格外熟悉。 “我,葉秩。”下一刻,葉秩高大的身影如貓一樣從側麵走出來,站到窗前,低聲問:“怎麽?” “沒,沒怎麽,舅舅你怎麽在這裏?” “半夜聽到你閂門的動靜,我出來看看。”葉秩道:“你昨晚是不是也閂門了?而且出了一次門?” “啊?”樘華傻眼了,沒想到他舅舅的聽力那麽厲害,他隻是在屋內親手親腳地關起門來,還是被舅舅聽到了,“沒,沒有,舅舅,可能是你聽錯了罷?” “嗯。”葉秩抱著手臂,沒多糾纏,“今日呢,還是睡不著?” “也沒,我就是不大習慣不閂窗和鎖門。”樘華心砰砰急速跳動著,“舅舅,你快去睡罷。沒什麽事,我鎖好門窗也去睡了。” “嗯,睡罷。”葉秩也知道信了還是沒信,他點點頭,下一刻,整個人如同隻鷂子般迅猛地輕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樘華被嚇得夠嗆,他不知道舅舅是否會迴來守著,不敢過去阮時解那邊。 想了想,他像上次那樣,點起蠟燭鋪紙寫了張紙條,然後打開門往阮時解那邊扔。 阮時解知道他今晚會過來也沒睡,然而等來等去都沒等到他人影子,隻等到一張輕輕扔過來的紙條。 樘華在紙條上寫明緣由,有些愧疚地寫到:哥,你是不是還沒睡?正在等我。 -嗯。在工作,順便等你。 阮時解提筆接著用鋼筆在後麵寫了幾個字:這兩天你就別過來了,每晚給我扔張紙條,讓我知道能否開門就行。 -哦,那阮哥,我明天不過來了,過幾天我帶人單獨走的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借去上廁所的功夫過來看看。 光從這張紙條上阮時解都可以想象出樘華的沮喪,他嘴角勾了勾在後麵輕輕寫了一個字:好。 -阮哥,你趕緊睡吧,時間已經那麽晚了,明天還要上班,你別加班了? -嗯,不加了我給你扔到這灌藥是治療擦傷的藥,自己消好毒給自己上傷藥藥,別不當迴事,天氣那麽熱要是發炎了就麻煩了。 跟這張紙條一起輕輕扔過來的還有兩罐藥。 樘華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先將紙條扔過去,然後擰開藥瓶,快速給自己上了個藥。 阮時解的紙條很快扔了迴來:別糊弄我,過幾天我親自檢查。 -知道了,哥,晚安=3= -晚安。 兩人互道了晚安,樘華帶著一臉笑意迴床上繼續睡。 第二天一早,葉秩親自來敲門。 樘華一看到他舅舅,心就在撲通撲通加速。 他僵硬道:“舅舅,你怎麽起那麽早,不多睡會麽?” “不睡了,練武講究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先起來練一會兒。”葉秩抱著劍,“可要幫你打水過來洗漱?” “不,不必,我自己來!舅舅你坐。”樘華連忙讓開位置,自己扒拉了衣服出來穿,他怕葉秩起疑,不敢問昨晚的事。 葉秩也沒有糾結昨晚的意思,看他穿好衣服之後點頭道:“早飯已經做好了 ,趕緊出來吃早飯罷 。” 在飯桌上,靖寧王問道:“昨晚怎麽了?半夜好像聽你叫了一聲。” 樘華在才知道他們老江湖的厲害,僵著臉道:“半夜起來上廁所,發現窗戶沒鎖上有些不踏實,跑過去鎖窗戶時往窗外看了看,沒想到看到了舅舅,猝不及防之下被嚇到了。” 靖寧王了然,“你舅舅也是擔憂你安全。” “我知道。”樘華夾了一筷子鹹菜,忍不住問道:“父王,我起夜的動靜特別明顯麽?怎麽你們都知曉?” 樘華覺得自己輕手輕,應當不會打攪到任何人才是,何況兩邊唿嚕聲那麽響,房間裏的人完全不像醒來了的樣子。 “也不算特別明顯,但也是動靜。”靖寧王自嘲一笑,“都在邊疆討生活,誰晚上也敢睡得太死,都是一點風吹草動就醒了。要真睡得太死,半夜起來腦袋就不一定在脖子上了。” 樘華心中有些心酸,他低聲問:“邊疆那麽危險麽?有兵丁巡邏也不行。” 靖寧王搖頭,告訴兒子,“打仗不一定隻是兩軍對峙,彼此之間也常派高手臥去刺殺雙方將領。兵丁隻是一般人,能防一般人卻防不住高手,若要平安活下去,還需自己警醒一些。” 樘華一下想明白了,“所以舅舅聽到動靜特地在門外幫我巡邏。不過父王——” 樘華遲疑道:“你們覺得我也有危險麽?” “你在帝都都快變成招財童子了,又有神靈入夢一事,哪方勢力會不注意到你?”靖寧王見樘華擔憂的臉,立即改口道:“不過也不必太過擔憂,應當不會有人派出絕頂高手來刺殺你?” “那萬一有哪方勢力不走尋常路呢?” 靖寧王自信一笑,“你真當你舅舅在外那麽多年是白遊曆了?” 樘華這才隱約明白過來,他舅舅可能厲害得超乎他想象,怪不得他大兄要幫他找舅舅過來。 既然說起這個話,樘華忍不住問:“我們這世上真有飛簷走壁的高手麽?” “高手也隻不過比人跑得快些,跳得高些,若說神異,倒也不打算。”靖寧王道:“不過一方高手可以一敵百,哪怕不算太神異,殺個把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您和大兄是高手麽?” “你大兄武功好些,大概能以一當八十罷。”靖寧王臉上湧現出些自豪的神色,“至於你父王我,比起高手來那就差得遠了去了,不過若是對付一般的小蟊賊,還是不在話下。” 樘華眨眨眼睛,“那父王,我呢?” “你?”靖寧王對上兒子期待的目光,笑道:“方才說你大兄能以一敵八十,就是敵八十個你這樣的。” 樘華:“……”第127章 失策 樘華他們走了四天, 終於走到大河府。 “父王,要不我帶著人先走罷。”樘華昨天晚上已經見過他父王的下屬了, 今日他父王還得去對接,他一閑人,不敢光明正大的暴露身份,摻和進去對哪邊都不好。 靖寧王聽他又提起這事兒, 抬起眼來看他,“你真這麽不想跟父王在一塊兒走?” “這不是沒必要麽?我跟您在路上磨磨唧唧好兩個月也沒意思,要是早些過去, 興許還能找些事兒來做,幫大兄一把。”樘華將椅子挪近一些,“您說是吧?” “勉強也有點道理。”靖寧王看著兒子,板著臉說道:“行,我不留你, 不過一路你都得跟你舅舅在一起,不能脫離他的視線。” “我知道,您放心,我對自己這條小命愛惜得很。”樘華笑了一下, 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對了,父王——” “嗯。” 樘華猶豫一下, 問了出來, “大兄那邊如何?您最近有收到戰報麽?他們那邊還安全麽?” 靖寧王定定地看他一眼, 聲音壓得極低, “北鵠與丹東聯合壓境,陳兵十萬。” 樘華愕然,嚴肅問:“這麽多?” “前頭探子傳迴消息,這數字應當沒虛報。”靖寧王聲音低沉,“不過打不打,什麽時候打這些都是個未知數。你自己過去時萬事小心,莫往前線衝,留在後方即可,千萬莫脫離你舅舅的視線。” “嗯,父王您放心,我還有別的保命手段。” “還有別的?” 樘華點頭,“今日不及且人多眼雜,下迴我再告訴您。” 樘華與靖寧王交談完後,第二日一早,悄悄帶著他的人馬從小路離開。 他們這一隊才六十多人,算得上輕裝簡行,隻帶了銀子跟少許水、幹糧便開始跑。 葉秩在外麵遊曆慣了,樘華手下又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一日四百裏,跑起來不在話下。 樘華希望早些見到自己兄長,一路沒叫過苦累,反而催促隊伍盡早往邊疆趕。 樘華已經十多天沒見到阮時解,盡管脫離了大部隊,但他舅舅比大部隊還厲害,樘華半點不敢露餡,隻是每天去廁所或者晚上夜深時悄悄打開門跟阮時解傳一傳紙條。 他正年輕,十多天見不到戀人,整個人都快憋瘋了,也顧不上什麽累不累,腿有沒有擦傷,每天憋紅著眼睛使勁打馬往前跑。 好在他們王府精挑細選選出來的馬匹腳力足耐力好,雷行和葉秩都有經驗,怎麽瘋跑易通,除了人與馬都有些累之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傷。 靖寧王他們需要用兩個月的路程,樘華他們十多天就跑完了。 七月中旬,樘華帶著一隊人來到肅府橋延市泗吉鎮。 泗吉鎮乃邊境重鎮,顧樘昱他們就駐紮在這裏,來往兵丁無數,鎮上的老百姓已經看慣了,對樘華他們這支區區六十多人的小隊伍不怎麽在意,該幹嘛幹嘛,民風甚是彪悍。 樘華他們一路過來的時候,一路被人查身份紙跟路引,已經習慣了,一進到鎮裏便派人去求見他長兄。 顧樘昱正帶人去拉練,要晚上才迴。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樘華的心就散了。 他這輩子就沒這麽累過,跑了這麽久他身子骨快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