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對袁勁印象不太好,去年樘華還未發跡時,袁銳頗有些得寸進尺的跡象,當時他沒說什麽,心裏卻跟明鏡一般。 江平原知他不喜用這等小人,點頭應下,“我再去安排。” 濡川縣的事情稟報完,江平原找出皇都郊外那個莊子的消息。 這個莊子一直由莊頭周佶管,周佶是個謹慎又低調的性子。 樘華對他印象不錯,他是個可用之人,哪怕莊子換了主子,樘華也一直沒換掉他。 相對於靖寧王,樘華發現他兄長留下的人總是靠譜一些,無論品性還是能力,都比他父王留下的人要好。 若一個兩個如此還說明不了什麽,總是如此,就足以見得他兄長的能力比父王強得多了。 這莊子由周佶在管,樘華跟江平原都沒什麽好操心的。 樘華隻吩咐道:“叫他種薔薇時上心些,務必在入夏前種一批出來,我有大用。” 江平原問:“公子,這薔薇花露不是要放置一段時日麽?此時方種,可來得及?” “無礙,應當來得及。”樘華想想又道:“不是叫他們釀酒麽?酒可有釀下去?” “釀下去了,釀了一百缸米酒,再過十來日便能拿出來喝了。” 樘華早就想弄酒精,聞言鬆口氣,“釀好便成,你讓周佶別動那些酒,等下月我抽出空來,再將這些酒蒸出來。” 江平原一一應下,而後又問:“今年還是多燒些琉璃?” “嗯,叫何梓與穀準多用些心,燒些通透澄澈的大塊琉璃出來,再做成鏡子送去林掌櫃那裏賣罷。甘華那裏如何了?他可開始收羊毛了?素綢呢?” “都已收著,現時還未到染製香雲紗的季節,我便叫他先選好的素綢收好。羊毛倒是能再染製一批,我已叫他著手準備分揀羊毛,洗毛紡線了。” “還有倒春寒,羊毛背心還能再賣一段時日。”樘華用手敲敲桌子,沉吟道:“純堿還剩多少?若是不夠,我們這邊再自備一批送過去。” “我迴來前製備了五百多斤留著,應當夠用了。” “夠用便成,今年還是辛苦你了。” 兩人說了半上午,說得口水都幹了。 樘華一邊說,江平原一邊記,記完樘華再拿過來看了一下,見無遺漏之處,他點點頭。 今年的工作計劃,他們年前便商量了一遍,應該沒什麽遺漏,有什麽不妥之處明年再補便是。 說完事情,樘華笑眯眯問江平原:“平原,你可有派人去打探陳姑娘的消息?” 江平原有些無奈,“昨日才說,今日哪有那麽快?” “怎麽沒那麽快?你吩咐一聲,派幾個人出去能有多難?我等會兒跟雷行說一聲,讓他派人去。” 江平原擺手,“算了,還是我自個來吧,這種事勞煩他不太好。” “那成,你自己得抓緊啊。” 樘華笑眯眯,忽然又想起來,“善堂那邊如何了?” 江平原也有一段時日沒關注善堂那邊了,那裏有專人負責,樘華錢糧也撥夠了,應當沒太大問題。 樘華看他愣了一下,知道他也沒顧上那邊,擺擺手道:“沒事,我下午去看看吧,天氣暖和了,也該叫孩子們讀點書了。” “讀書這事宣揚出去,附近的貧苦人家怕也想送孩子來。” 樘華笑了一下,“送來便送來,孤兒我們出錢,那等貧苦人家意思性叫他出幾個錢便罷了。左右都是做善事,幫誰都是幫。” “對了,還有一事。讀書不但要教兒郎,也叫那些小女娘們跟著一起學。人若是多的話,分成兩間教室,別叫他們混在一起,免得外頭有話要說。” 江平原神色鄭重了些,“讓女娘一起念書?公子,這事外頭收到了消息,恐怕反對之聲會蜂擁而至。” “不怕,都是人,女娘門反而更需要念點書,得有個立身的手藝,免得從善堂出去叫人欺負。也不單教他們念書,兒郎們教他們學點木工和其他東西,練好吃飯的本事。女娘則學點紡織刺繡,叫他們做點活計,算是半工半讀。” 樘華早就有這個想法,也就是最近才提出來。 江平原有些憂慮,最終還是應下,“我與那邊說說去,看要怎麽弄。” 樘華安慰道:“你莫擔心,有外人打探,你便讓人說想教這些孩子們一點東西,讓他們以後去莊子上做活。” 江平原點頭,“這樣好一些。”第101章 酒精 樘華下午抽空親自去了善堂一趟。 善堂現下有孩童一百五十多人,女娘三十多, 兒郎一百二十多, 幾乎全是健全孩子。 這個年代先天不足的孩子極少有活下來的機會, 要麽早早病夭, 要麽一出生就被父母家人弄死。 女娘也少有在外頭當乞兒的, 隻要出生時能活下來,沒叫人淹死踩死, 她們一般會被人抱迴家當童養媳養,養到四五歲就叫她們幹活,十來歲便可成親,主家能少出一筆彩禮錢。 小女娘在外頭當乞兒也更危險些,縱使沒被人抱養,也容易有那等黑心肝的, 將大一點的女娘撿迴去, 送進窯子裏。 這年頭孩童流浪格外不易,因此沒什麽天真的孩童,尤其是在外麵混了那麽久還能活下來的孩童,心裏都有點數。 這樣的孩童, 不說格外感恩,格外懂事倒是真的, 因此善堂十分好管。 三個先生, 五個老媽子, 加一個管事, 九個人就把這一百多人管的服服帖帖。 樘華去的時候, 孩子們正在學手藝,每個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著活在幹,一張張小臉格外認真,基本找不到走神的人。 樘華有些感慨,他帶著何樺跟侍衛,沒驚動這些孩子們,隻是轉了一圈然後又走出來。 善堂的管事全發雲過來迴話。 樘華問:“那麽多孩,衣裳被褥可夠,他們可能吃飽穿暖?” “迴公子,衣裳被褥盡夠了,還有餘量,再來幾十個孩子也夠的。” “現在這裏可是大孩童帶小孩童?” “正是,按照江爺的吩咐,每個孩子身上都有任務,也有人管束,他們還互相結成對子,分成一隊一隊。” 樘華點頭,“將善堂裏孩子的名冊拿來,我看看。” “是。” 金發雲二話不說就是拿名冊了,他是個細心人,不僅記錄了孩子們的名字,還記錄了他們的狀況,包括跟誰結對子,在哪隊,性格大致如何,擅長什麽等等都有了。 樘華先前簡略吩咐了一下,沒想到他記得那麽全麵,翻看了一下倒有些意外。 “你這事辦得不賴。”樘華看他一眼,淡淡吩咐,“本月月俸翻倍。” “謝公子。” “我看善堂裏有幾個十二三歲的孩童,這樣的年紀已經比較大了,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打算?你抽空挨個問問他們,若是願意出去做學徒,找人安排看能否安排進哪家鋪子裏。若是不願,便放他們出去自謀生路,我們這頭不做限製。” 樘華沉吟:“另外,跟著我們也成,不過在我這頭都得簽身契,且不要一般人,你與孩子們說,隻有每迴測試能考前幾的孩子才有機會進我這裏,這話同先生們也說一說,一般孩子便不必問他們是否願意來了。” 金發雲早知樘華會收人,聽見他這樣吩咐,也不怎麽意外,恭敬地應了一聲,“是。” 樘華迴頭看了下何樺,道:“何樺,你待會將我們的待遇同金雲發說一說,你說給孩子們聽一聽,讓他們知道我們這裏的情況。” 樘華雖然善良,但他並不是那種做善事不求迴報的人。 相反,他善良的基礎在於先將自己管理好,然後才會發善心去幫助別人,像收養這些孩童們也是,他並沒有打算從孩童們身上榨取什麽利潤,不過也不打算養出一些白眼狼來。 他請了那麽多先生過來教孩子們念書,教他們本事,卻也給孩子們宣傳一些思想,引導他們對自己產生一些天然的親近感,崇拜感,讓他們發自心底裏維護自己。 包括這裏的先生們乃至金發雲也是,樘華都派人過來宣傳過,確定他們思想傾向沒問題才讓他們進來幹活,他絕不允許手下有吃裏扒外的人。 樘華身上的秘密很多,他對手底下人的忠心格外看重,對手底下人能力要求反而次一等。 短短一年多,樘華身邊第一得用的便是大管家江平原。 第二核心則是何梓何樺兄弟,林掌櫃,甘華,穀準等人,第三核心才是周佶,雷行,敬宜,瑞梔等為他辦事之人,一層一層,外人根本滲透不進來。 他短短兩年多時間走到這步,哪怕手裏頭捏著無數秘密,擁有無數賺錢的法寶,也從未貪多過,謹慎異常。 他允許手底下人沒什麽能力慢慢來,卻不允許因為自己的貪婪而導致翻車,最後釀成強大的苦果。 樘華目前的侍衛多從兩個田莊裏選來,這些侍從的身契乃至父母的身契,都捏在樘華手裏,比較能保證忠心。 他還一直派人印發書冊,宣傳忠心思想,力求從日常中滲透這些侍衛們的思想。 等善堂的這批孩童成長起來後,多多少少都會留下可用之人,到時候樘華可以從他們之中選出一批人來加以訓練,長此以往,十年八年後,他應當就有一隻比較強勁的侍衛隊了。 到那時候,他在層層保衛下每日過去與他家阮哥一起生活,便不怕被人窺視了。 不過這些事情還遠著,他現在隻是埋下一顆種子,未來能長成什麽樣,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種子可能長成參天大樹,也可能半路夭折。樘華隻願拭目以待,讓未來一點點出現在他眼前。 樘華向來喜歡把自己的事情告訴阮時解。 兩人就坐在書房中交流,麵對麵好像開一場小型會議一般。 阮時解聽了他的話,用手指點了點桌子,“你這想法倒是不錯,你注意宣傳,再注意防滲透抓間諜,保守這麽一個小秘密應當夠用了。” 樘華愉悅地彎起了眼睛,“我也覺得,按這樣一一布置下去,基本上兩三年就可以小有成果,七八年可以高枕無憂。” “你們酒已經釀好了,打算什麽時候蒸餾燒酒?” “天氣再暖一點之後吧,現在天氣還冷,我感覺那些酒發酵不完全,等暖和一點之後我就去蒸了。” 樘華坐在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的,看著阮時解說道:“主要是殷蘊,就是我跟你說的千曲他家夫人懷孕了,這批燒酒蒸出來,我讓他們多蒸幾遍,蒸成酒精,到時候有利於殺菌,她生孩子的時候也安全一些。” “你對她的事倒上心。” 樘華怕他吃醋,連忙解釋道:“這不是有來有往嘛,千曲幫了我那麽多,我也得幫他們一點。何況朋友就那麽幾個,要是不好好維護,嫂子生孩子的過程中真出了什麽事,我自己得後悔死。” 阮時解笑了一下,沒特別在意這個問題。 樘華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接著說道:“我感覺酒精還挺有用的,可以消毒殺菌,也可以作為一種溶劑,以後我要弄香水還得靠它。何況我長兄那裏還在打仗呢,他們那邊傷兵多的是,如果能弄出酒精來消消毒,興許能把醫療水平提高一些,受傷的將士活下來的幾率也大一些,說不定什麽時候我長兄就會因此受益。” “這倒是件好事,你們現在釀酒用什麽料?” “都是普通的大米呀,因為這批酒不用來喝,我讓他們用陳米釀,酒應該能喝,就是品質不那麽好。”樘華抬起眼睛意識到他話裏有話,忙問道:“怎麽啦?” “我覺得你們釀酒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用來喝的烈酒,另外一種可以當做成工業酒精來用。除了米之外還有一些紅薯、玉米粒、甘蔗渣等等粗糧雜料都能用來釀酒,網上有很多相關論文,你可以去查一查。” 樘華先前釀酒的時候就看過相關論文,不過一時想不起來,經阮時解這麽一提醒,他懊悔地拍拍自己腦袋,“說的是!我得把這點給記下來。” 他連忙用筆在紙上寫下來,然後睜大眼睛看向阮時解,虛心求教,“阮哥,還有呢,我還有沒有什麽注意事項漏了,尤其是什麽能幫我省錢的注意事項,你一定得提醒我啊。” “倒真還有一點,你弄出酒精來了,怎麽跟他們解釋這些酒精有什麽用?還是直接就跟他們示範說這些酒精有利於消毒殺菌?” 樘華愣了一下,“這樣不好麽?我原來打算就這麽跟他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