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院子在宮中,飯食由侍衛挑來,同挑而來的還有碗筷等。 上官的飯食另有仆從送過去,小官小吏等則自個拿碗碟打飯,三三兩兩坐在屋內或院裏吃起來。 樘華未想到戶部內部居然是這等模樣,當即有些詫異。 李姓小吏幫樘華先打了三碟菜並一碗湯,又裝了飯,拿托盤送進來,“飯食送來了,還請將軍慢用。” 樘華站起來,對他頷首,“多謝。” 李姓小吏樂嗬嗬道:“將軍放心,碗筷都煮過,十分幹淨。” 樘華點頭,李姓小吏又出去了。 樘華用完飯,學著其他人模樣將碗筷送到外頭放著的桶裏,侍衛很快挑著走了。 他輕唿一口氣,問李姓小吏要了一本書,端坐在小房間裏坐著。 直到申時,李姓小吏方過來,“將軍,尚書大人有請。” 樘華原本以為能有侍郎招待便已頂天,未想到居然是尚書,他臉上露出點詫異。 當朝尚書姓夏,名彪,人如其名,剛正不阿,執掌尚書位已有十二年,是位老尚書。 樘華整整衣領,倒也不懼,收斂臉上神色,抬腳跟著去了。 夏尚書在正廳招待樘華,見到他,老尚書先是解釋了遍,“今兒陛下召尚書議事,還留了飯,勞輔國將軍久等了。” 他六十多年紀,臉上皺紋頗多,還有老人斑,眸子倒還清亮,看起來威嚴又和善。 樘華未想到他這樣客氣,忙躬身行禮,“夏大人不必客氣,直喚某名即可。” 夏彪眼睛掃他一眼,慢慢道:“那我便直喚了,陛下封你為員外郎,你尚無經驗,明日起跟著桓伊陽桓員外郎先學著,如何?” 樘華哪敢說不? 夏彪見他並無意見,傳桓伊陽來,細細交代一番。 樘華與桓伊陽見過麵後,夏彪又交代了些事,見樘華隻管點頭,臉上卻露著些茫然,心裏歎口氣,讓他下去。 員外郎在本朝乃正六品官職,放在皇都中乃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官。 樘華出來後,桓伊陽帶他到西廂一個房間,喚來仆從,給他製備官服,“頭一套官服由部裏置辦,後續官服則要你自個做了。” 樘華忙道謝,“我知,多謝桓兄。” 桓伊陽三十多歲的人,兒子比樘華還高,聽他帶著稚氣一本正經喚自個桓兄,不由想笑,臉上神情也和善了些許,“上官與我說過,你隻上午來,我們辰初要到部裏點卯,你可莫忘了。” 樘華又是點頭。 桓伊陽與他大致說清楚規矩,便讓他迴去。 樘華出了戶部,何梓何樺還在等著,見到他出來,露出小白牙,燦爛笑道:“公子!” 樘華也笑,進了馬車,道:“明日午初來接我便成。” “好嘞,公子,我們現下迴府?” 樘華想了想,道:“去北壩找祝麻子。” 樘華先前打算開布料行時找過不少牙郎,祝麻子人脈廣,乃這片最好的牙郎。 樘華現在已有爵位,按大晟王朝的規矩,可搬出去住。 父兄不在家,樘華不好擅自搬離,隻先找牙郎看宅院,慢慢尋摸,到時真要搬出去不至於急急忙忙。 祝麻子頭一迴接待這樣的大人,誠惶誠恐,滿口應允,一旦尋摸到合適的宅子便通知他。 樘華不急,給了定錢,讓何梓何樺架著馬車迴府。 王府還是一如既往平靜,幽深得仿佛無論投下多大消息,這宅子也死氣沉沉掀不起一絲波瀾。 樘華看過心理學書籍,知曉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心理很難康健起來,不由又歎口氣。 遊千曲知道他獲封的消息,當完值後特來找他喝酒。 樘華收到拜帖,遊千曲已在外麵等著。 樘華忙換了身衣裳,急匆匆出府,邊上馬車,隨口問:“你都已到門口,為何不進去找我喝酒?” “算了罷,你府上規矩森嚴,去你那裏喝酒不大自在。”遊千曲等他入座,拍了他大腿一下,興奮道:“你可以呐,不僅封了爵,還領了差,我在瑄香樓包了一層,今日我們好好喝幾杯。” 樘華笑:“虛爵叫著好聽而已。” “那也不錯了。”遊千曲努努嘴,擠眉弄眼道:“你府上那位還什麽都沒有呢。” 樘華不好接話,隻能笑笑。 遊千曲興奮問:“你領了什麽差事?” “戶部員外郎,正六品的官職。” “嘿,正好,我也是正六品的執戟衛。”遊千曲笑,“緣分呐。” “我還不一定能做得來?” “怕甚?多學學便好,有上司下屬幫你兜著,出不了什麽差錯。”遊千曲攬著他肩膀,“走走走,今日不宜說喪氣事,我們飲酒去!”第64章 諸事 樘華封了爵, 又在戶部領了差事。 這樣大的事,定無可能瞞著父兄, 他一早寫了信去,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番。 他父王的信率先送來, 景勳一接到信,便令人將信送來。 樘華的院子裏專門留了個書房, 他坐在書房裏溫書, 窗欞外草木正繁盛, 午後陽光透過樹木,點點掉落在地上, 仿佛碎金一般。 上午樘華才去了戶部, 昏頭轉向地跟著桓伊陽轉了幾圈,又學了些東西, 整個人腦袋還有些昏脹。 他揉揉太陽穴, 展開信紙。 他父王寫信向來簡短, 此時也不長,寥寥幾句話, 先是鼓勵他一番,又交代他好好為陛下分憂,最後方道, 他為兄長, 家中弟弟功課不成, 要多看著些。 前兩點還好, 後一點算什麽事? 樘華歎了口氣, 若不是他父王放縱,他們兄弟間關係也不至於這樣糟糕。 樘華雙眼盯著信紙出神。 薄霧在外頭輕輕敲了敲門,“公子。” 樘華抬頭,道:“進來。” 薄霧出現在門口,她手裏端著托盤,上頭放著點心茶水等物。 樘華讓她放下,看著她特地打扮過的模樣,若有所思。 樘華向來不喜人貼身伺候,尤其不喜侍女貼身,薄霧將東西放下後趕忙退出。 樘華輕籲一口氣,坐在椅子後邊寫起這幾日的計劃來。 他清瘦的身形在午後充足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高挑優雅,垂下眼寫字時,長長的睫毛連成一排,仿佛一柄打開的小扇子。 隨著年齡增長,他麵部線條又利落了些,卻無成年男性那種鋒利,而是幹淨又清晰,顯得格外美好。 景勳過來,一入眼便瞧見了這般景象,唿吸不由輕了幾分。 樘華察覺到人的視線,抬頭,見是他後笑了笑,“景侍衛長。” 景勳點頭,說明來由,“世子來信,我給公子送來。” 樘華臉上現出笑容,“多謝。我瞧瞧。” 景勳從懷裏摸出一封信,遞給樘華。 樘華請他坐,又讓何樺進來倒茶。 景勳道:“公子不必招待,我還得巡視府裏,先迴去了。公子若要迴信,待會差人給我送去便是。” 樘華點頭應下,目送他出去後,滿懷期待地拆起信來。 顧樘昱信較長,足足寫了兩頁紙,一個個字飄逸鋒利,極具個人特色。 他亦先恭喜樘華一番,又多謝樘華送的銀票,而後告訴樘華,此時仍是多事之秋,需謹言慎行,低調做事便成,莫與皇子們過多牽扯。 隨信最後,他送樘華一別莊,房契地契由他的小廝一道送過來。 樘華看到最後,不知該說什麽,他大兄向來出手闊氣,皇都外的莊子也說送便送。 皇都東西貴,連宅子別莊等也比別的大城貴三成。 顧王府極少在皇都附近置辦產業,都一杆子支到外頭去了。憑顧王府家資,在皇都附近置產也置不來多少。 傍晚長兄的仆從送來已更好名的地契房契,樘華方知這別莊比他想象的還要大,足足三百多畝,莊子就在皇都外頭,靠近南驊河,乃是十足的好地方。 樘華粗略估算了下,這莊子起碼值四萬兩,還不算出產。 樘華在濡川縣有一處莊子,價值三萬兩有餘,皇都外這莊子價值四萬兩,江平原那處莊子便宜些,也要八千多兩,再加上三萬多兩身家,他此時足有十萬家財。 短短一年,比起蘇杭巨賈來說,亦不差什麽。 樘華將房契地契收好,給各方人馬寫信。 他先前打算讓穀準帶人來皇都燒琉璃,沒找著合適的地方,便一直沒讓他們動身,此時時機到了,也該叫他們過來。 奶兄江平原那頭不必動,香雲紗無論染還是曬,都需大量空間與仆從,將人弄過皇都這邊,成本將大幅上升。 他們培養出來的優質河泥也不好弄,換個地方,再撈這裏的河泥可能不會有那樣的效果。 樘華晚上將事情與先生一說,睜著亮晶晶的眼睛分享自己的喜悅。 阮時解:“這麽說來,你還差一個管家?” 樘華點頭,抱著抱枕,鬱悶道:“旁的還好說,培養左臂右膀哪有那樣容易?” 阮時解含笑問:“一定要買人自己培養?” 樘華一聽這話,就知道他家先生多半有主意,忙一咕嚕滾起來,搖頭道:“不必不必,先生您有法子?” 阮時解對上他期待的眼睛,笑了笑,“我們這裏一般都去人才市場挖人。” 樘華想了想,歎道:“這法子是不錯,不過怕外頭請來的人不忠心,別莊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你們那裏比較特殊,你現在不是有封號?你請到人,給高薪利誘,用身份威壓,如果這樣他都背叛你,那麽買來的人多半也會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