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看他一眼,默默連碟子托起一塊,先放到阮時解麵前,而後再往自己麵前拉了一塊。 阮時解見他這模樣,心情又好了些,無奈地搖頭笑笑,將其中一把銀叉子遞給他。 他們高高興興出來吃燒烤,最後卻碰到了這樣的事,哪怕最後吃了美味的蛋糕,樘華的心情也未迴暖。 他迴去後沮喪地撲在床上,滾了好幾圈,一想到明日要去北雲寺,心情便更差了。 北雲寺乃皇家大寺,裏頭高僧無數,矗立在皇都北麵已有一千多年,樘華擔憂裏頭的大師們真會瞧出什麽。 第二日一早,薄霧便帶著丫鬟進來伺候他起床洗漱。 樘華打個哈欠,無精打采地坐在銅鏡前,任手巧的小丫鬟幫他梳發。 薄霧早先聞到他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還以為聞錯了,等湊近了,她發覺自家公子身上果然有股極淡的菜肴香味。 薄霧:“……” 猶豫了一下,薄霧還是低聲問:“公子可要沐浴更衣,今日禮佛,不如慎重些,免得失禮。” 樘華一下便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人瞬間清醒,他不好直接嗅自個頭發,集中精神,卻也聞到了若有若無的燒烤味。 樘華頓了頓,麵色不變,淡淡吩咐,“令他們準備熱水罷。” 旁邊小丫鬟聽了忙去喚人,不一會幾個小廝便抬著熱水到隔間。 薄霧低聲問:“公子,我伺候您罷?” “不必。”樘華揮退她們,怕時間來不及,匆匆洗了個頭與澡。 薄霧與幾個二等丫鬟早就在門外等著,一見他出來,忙擁著布巾過來伺候。 樘華頭發又長又厚,上次剪了一迴,卻仍然及腰,很不容易幹。 他無聲歎口氣,等丫鬟們多擦幾迴,道:“先用飯,待會再說。” 顧樘昱每日起床比他早得多,早已用完早點帶著人過來,見他這披頭散發的模樣,微微蹙眉,“怎麽一早洗頭?” 樘華昨晚才被人抓到一次,怕今早又被兄長發覺端倪,正心虛得很,聽他問,忙急急解釋道:“今早要去禮佛,頭發有些髒,怕有些不敬。” 顧樘昱:“先用飯,待會莫騎馬,坐馬車去。” 樘華本還想騎馬,頭發能幹得快一些,聽兄長這樣說,又完全不敢反駁,隻得點頭應下。 早餐吃的都是素菜,樘華很快便在兄長的注視下用完了早點,而後又被擦了迴頭發,跟著上了馬車。 顧樘昱上車前,看向白露,“帕子多備幾條,呈上來。” 白露被他那一眼看得心驚肉跳,忙斂衽行禮,“是。” 其他小丫鬟更是連話都不敢說,腳步匆匆收拾好樘華的東西抱進馬車裏便退下了。 樘華鑽進馬車,顧樘昱也進來,樘華有些不自在,“大兄,您不騎馬麽?” 顧樘昱眼裏似乎勾起了一點笑意,嘲道:“我騎馬,你坐馬車?” 樘華察覺到他不悅,趕忙閉嘴。 “過來。”顧樘昱喚他,而後拿起一條帕子,幫他擦起頭發來。 顧樘昱正宗武將出身,手上力氣極大,樘頭發險些被擦下來,他不敢吭聲,暗自忍了半晌,實在忍不住,隻得小聲求道:“大兄,您輕些,我頭發要掉了。” 顧樘昱展開帕子,上頭果然有幾條頭發絲。 他掃了眼,道:“嬌氣。” 樘華張了張嘴,沒敢說話。 北雲寺在山裏,寺廟極大,廟產連占了好幾座山,山下一連片田也是廟中財產。 前朝末年,民不聊生,許多百姓不堪田賦重壓,想盡法子做和尚,一時和尚達百萬之巨。 本朝開國後,十分注重僧道問題,等閑人拿不到出家文書,廟產更是少有,北雲寺能保下這樣多的田產廟產,可見確實不同凡響。 馬車隻能到山腳下,上山要麽自己爬,要麽坐肩輿。 樘華頭發已幹得差不多,他極熟練地梳好頭發,抽出發帶綁好,問:“大兄,我們走著上去罷?” “走。” 兩人下了車,前有侍衛開路,後有侍衛護衛,三十多人浩浩蕩蕩上了山。 顧王府早派人來過,高高胖胖的知客僧站在外麵迎接。 “世子,公子。”知客僧行禮。 “大師不必多禮。”顧樘昱語氣溫和,“慧行大師可在?” “慧行師叔在禪房。” 顧樘昱道:“勞煩大師帶我們過去。” 知客僧忙在前方帶路。 寺廟的建築都極為高大,尤其裏頭放置的佛像,一具具丈許高,非得人用力仰起頭方能看清楚全貌。 而這一具具佛像居高臨下望過來,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樘華自從進了寺裏之後胸腔裏那顆心便咚咚跳得極大聲,樘華瞧瞧按了按,眼睛中不自覺帶著些憂慮,就怕真有高僧看出了什麽,將他當那等妖孽抓出來。 顧樘昱察覺到弟弟的緊張,伸手輕輕拍拍他後背。 樘華輕籲口氣,堅定了腳步。 樘華原本以為輩分那樣高的大師會是那等須發皆白,悲憫慈祥的老和尚,卻不想真見到時,這位慧行大師不過是為二三十歲的青年模樣。 樘華有些吃驚地猛地轉頭看向兄長。 顧樘昱拍拍他手臂示意他淡定,上前一步道:“大師。” “兩位施主。”慧行和尚不卑不亢,“請坐。” 樘華跟著走到蒲團前坐下,他悄悄打量這位慧行大師。 這位大師長相周正,麵冠如玉,一雙眼睛沒什麽情緒,並不像普通大師那樣目含悲憫。 樘華對上他那雙淡然的眼睛,隻覺渾身浸在冰水之中,差點忍不住打個寒顫。 顧樘昱問:“依大師所見,舍弟如何?” 慧行和尚打量樘華,半晌後道:“這位施主福緣深厚,平生未見。” “可有不妥當之處?” “依貧僧看,這位施主慧根極深,受漫天神佛所庇,且受貴人庇佑,並無不妥之處。” “可按現時行事?” “但行無妨。” 顧樘昱一雙利眼盯著慧行,問:“大師可還有見教?” 慧行和尚那雙不帶感情的眸子又打量了樘華一會,淡淡說道:“這位施主資質異於常人,並非貧僧所能教。” 顧樘昱頓了頓,見他再無說話的意思,便沒再問下去。 樘華沒想到一大早過來,就隻換來這幾句對話,他望望兄長又望望慧行和尚,用眼神示意:這樣便成了? 顧樘昱示意他先跟自己出去。 樘華跟在兄長身後,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樘華沒忍住迴頭看慧行和尚一眼。 慧行和尚這迴沒作那冷冰冰模樣,反而迴樘華一個笑容,樘華竟覺得那笑容十分親切! 樘華愣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在禪房外摔倒。 顧樘昱眼疾手快捉住他手臂,扶了一把,低聲問:“怎麽了?” 樘華已走出幾步遠,他聞言忍不住又迴望了一下禪房,他隻見到禪房的大門,卻不見裏麵那個笑得如冰雪初融的和尚。 頓了一下,他低聲告訴兄長,“大兄,剛剛慧行大師對我笑了笑,那笑容似乎還,還挺親切。” “嗯?”顧樘昱眉頭微擰,“當真?” 樘華點點頭,又小聲問:“大兄,我們這樣便迴去了麽?” “再去找慧能大師聊聊。”第54章 男風 相比於慧行大師, 慧能大師高大圓胖, 慈眉善目, 一雙眼睛沉靜異常,十分符合人們心底裏對高僧的印象。 顧樘昱帶樘華去見他,他說了些與慧行大師類似的話, 對樘華十分友善。 樘華有些受寵若驚, 又有些不解, 他聽兄長與慧能大師說話, 心裏還在迴憶慧行大師那個笑容。 三人喝了盞茶,慧能大師還邀請他們用了頓素齋,下午他們才告辭迴去。 出了北雲寺門口, 樘華還有些茫然, “這樣便成了?” 顧樘昱瞥了他一眼,問:“不然還要如何?” 不是要問問那個夢是怎麽迴事, 卜問是否有什麽不祥之兆麽?樘華眨眨眼睛, 乖乖跟在兄長身後。 他們迴去之時騎馬迴去, 樘華才從津口府趕迴來沒幾日,這一騎馬, 大.腿內側嬌嫩皮膚又被磨了一會, 下馬的時候他強撐著不悄悄吸氣, 雙.腿卻不自覺分開了些,略有些像鴨子一樣邁步進去。 顧樘昱蹙眉, “怎麽又弄傷了?” “先前從津口府迴來時趕得急, 弄傷了點。”樘華朝他道, “大兄,我先迴去了。” 顧樘昱看他,“迴去上點藥。” “嗯,多謝大兄。” 樘華過完這一關,心情十分舒暢。 晚上去阮時解那裏,他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帶著點笑。 他剛絮絮叨叨跟阮時解說了會話,陳穗跟賀席嶺也來了。 賀席嶺見他微微走路模樣,目瞪口呆,憋了半晌,憋出一個,“臥槽!你們速度可以啊!” 陳穗微微皺眉,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