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華搖頭,低聲道:“聖上先前以為我大兄帶我進宮乃是想幫我求官,讓我去宗人府那頭任職,被我拒了。” 遊千曲目瞪口呆,“為何?宗人府多好的差事,油水足又清閑!” 樘華:“我還是想恩考求官,到時無論被派去哪裏,好歹能為百姓做點實事。” 他們在包廂裏,遊千曲豎起耳朵來聽,確定左右無人後,他忍不住壓低聲音,“你傻了?!恩考出來的學子遠不如科考出來的學子有前途,多少人做個五年十年依舊是個芝麻官,最後耐不住,不得不掛印而去?!” 樘華輕聲道:“我都知曉,不過還是想做些實事。我這樣的人,既不缺錢,又不必擔心前途,芝麻官便芝麻官,左右也不打緊。” 遊千曲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幫他捋順腦筋,“你乃顧王之子,整個皇都,除皇子皇女外,有多少個宗親身份能及得上你,你若去宗人府,五年十年,爬到高處不在話下,到老說不得還能成為宗人府管事。宗人府管事雖無多大權力,卻是皇室宗親,運作得好,不比三品大員差。” “我知,不過我這般年輕,總不能將一輩子的精力都耗在宗親那些雞毛蒜皮之事上。” “那你將精力耗在那些普通百姓身上便值了?” 樘華聞言認真點頭,“值。此乃我心所願。”第48章 騎馬 遊千曲未能說服樘華, 心中大憾, 抬頭端詳他, 良久歎了口氣。 樘華抬頭, “嗯?” 遊千曲伸出條胳膊搭在他肩上,道:“看來隻得為兄往上爬,日後罩著你。” 樘華笑著端起酒杯,“那小弟可就等著了。” 兩人相視,一陣笑, 笑得手中酒都快抖出來。 遊千曲感慨, “還是與你一道輕鬆。” 樘華舉杯,含笑道:“敬我們自小的交情。” 笑鬧過後,樘華將帶著的匣子捧到桌麵上,“此乃此次製出的瓷,器型各方麵都比上次好些, 你先看看成色,這次還得勞煩你家寶林齋代賣。” 遊千曲將小花瓶取出來放到手心裏細看, 半晌後道:“你明日讓人送來,我讓他們放到顯眼處。上迴的郎窯瓷打出了些名氣, 此次應當很快便能賣完。” 樘華點頭, 又道:“平原他們那頭染布出了點岔子,我打算過兩日去瞧瞧。” 遊千曲手指輕叩桌麵,“這事他來信與我說過, 若未能染成布, 這門生意便算了, 我們賣瓷也頂好,不必為此焦心。” 樘華一笑:“我心裏有數,興許我去了便能染出來。” 遊千曲一歎,“我這段日子還得當值,便不陪你去了。” “我帶小廝過去,不必陪。” 兩人交割好相關事宜,遊千曲伸了個懶腰,歎道:“還是你舒服,不必當值,想去哪便去哪。” 樘華搖頭,“你那差事,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 “嘿嘿,這倒也是。”遊千曲道:“你去津口府,打算何時歸來?本月下旬端陽公主做壽,到時帶你去瞧瞧。” “應當不用十日,我也說不準,須得到時再看能否趕上。” 遊千曲道:“能趕上最好,都是你們顧家人,多見幾麵便有交情了。” 樘華知他在為自個鋪路,抬腕喝了杯,道:“我知,我盡快趕迴來,應當能趕上。” 後日便是清明節,樘華既已迴了皇都,就得在家祭祀過祖宗後再走。 祭服早已準備好,樘華這一年多來,幾乎每個月都能長一點。 薄霧帶著丫鬟過來伺候他穿衣裳,他身上有層薄而柔韌的肌肉,隻見玄色衣裳披在他瘦削的身體上,勒出精瘦細腰,整個人修長挺拔,猶如冉冉生長的翠竹。 薄霧看著他背影,眸光閃動,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話。 樘華出去與兄長匯合。 顧樘昱上下打量他,讚了一句,“可稱得上姿儀甚美。” 顧樘晗在一旁聽了頗不服氣,硬插進話來,伸過個大腦袋,指著自己鼻子問:“大兄,我呢?” 顧樘昱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滿身少年意氣,亦是一位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顧樘晗未聽見兄長誇美姿儀,有些不大高興,看樘華一眼,沒再說話。 顧樘昱未管兩位弟弟這頭,見他們收拾整齊了,道:“走罷。” 他們與皇家同源,每年祭祀,得去宮中先大祭,而後方能迴家小祭。 樘華近來常露麵,出去時點頭之交多了不少,入宮之時頗能與人搭上幾句話。 顧樘昱眼裏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顧樘晗見都是些小人物,不以為然,很快湊到三皇子那堆人中說話去了。 祭祀完,樘華差人稟報王妃,又與兄長說了一聲,打算帶何梓何樺兩人快馬趕往津口府。 顧樘昱看他,“就你三人?” 樘華點頭,“路途不遠,簡裝快馬,興許一日便能到,不必帶太多人。” 顧樘昱:“既然如此,我與你一道去。” “嗯?”樘華眼睛睜得溜圓,“為何?大兄你要與我一道出皇都?” “在皇都悶了許久,正好與你一道出去走走。”顧樘昱問:“可是不願意我與你一道同行?” “自然願意,大兄你出皇都,可要與陛下稟報一聲?” “我著人進宮稟報一句,若陛下問起,自然知曉。” 樘華:“既然如此,大兄,我們明日一早去津口府成麽?” 顧樘昱:“依你。” 先生那頭已從實驗室拿到了結果,確實是河泥不合格,過薯莨時,曬布亦曬得不好,樘華打算過去津口府,先拿點泥送去實驗室分析。 樘華帶著何梓何樺,他大兄則帶了整一隊侍衛,一行人騎著王府駿馬,快馬加鞭往津口府趕。 中午歇息,他們找了個縣城,去酒樓投宿。 顧樘昱伸出手,在樘華翻身下馬時在後麵護了護。 樘華道:“我無礙。” 顧樘昱:“今日騎馬騎得快了些,怕你不慣。你若是不舒服,我們下午便騎慢些。” 樘華搖頭,“正好路已走完一半多一點,下午再維持這速度,晚上我們便能在津口府投宿。” 顧樘昱見他堅持,順手搭著他肩膀,笑了笑,“走罷。” 樘華剛下馬時還不覺,這一邁步,大.腿內側又痛又麻,滋味著實酸爽,他腳下一軟,差點沒一踉蹌。 顧樘昱結實有力的手正搭在他肩上,在他邁步不穩時,及時扶了他一把。 樘華好險沒摔倒,察覺到兄長的力量時,感激對他一笑。 顧樘昱眼裏也帶了點笑意,低聲問:“如何,下午還能騎馬麽?” 樘華咬牙,“能。” 顧樘昱又是一笑,拍拍他肩膀。 兩人進了酒樓,侍衛長等很快便叫了飯食來。 何梓何樺與侍衛們坐,樘華則與兄長坐。 此處雖隻是小縣,吃食卻不錯,湯鮮菜美,樘華一口氣用完三碗飯,就差沒小小地打個飽嗝。 顧樘昱用飯比他還快些,又快又優雅,兩人幾乎同時放下飯碗。 顧樘昱道:“我們上去歇歇。” 他們開了幾間上房,幾間中房,樘華左邊挨著侍衛長,右邊挨著長兄,一進門,便直接滾到床上去了。 片刻過後,他外裳都未脫完,已沉沉睡過去。 顧樘昱本想拿藥給他抹,在門外聽見他有些沉重的唿吸聲,搖頭笑笑,又轉迴去了。 樘華下午被叫起來時簡單擦過藥,而後強撐著上馬,繼續快馬往津口府趕。 他知曉江平原建的染坊的位置,到了津口府後,問過人便直接往那頭趕。 “公子,世子!”江平原匆匆趕來,行了個禮。 顧樘昱頷首,樘華問:“平原,現今布染得如何?可有染成的布?” 江平原搖頭,眉宇間帶著絲憂慮,沉聲道:“染布師傅們手藝還未到家,不敢叫他們大規模上手染,目前試染的十來匹布,最好的也就一麵紅棕,一麵深棕。” 樘華道:“恐怕是河泥出了問題,我去瞧瞧。” 顧樘昱捉住他手臂,吩咐:“明日再去,你趕了一日路,若再勞累,明日怕要生病。” 樘華見兄長神色,隻得說道:“那我們明日再去,今日先找家酒樓還是驛館住下?” “住驛館便是。”顧樘昱帶他草草看過染坊這頭,又調轉馬頭,起碼往驛館去。 侍衛早已通知驛館那頭,他們去到時,驛館已收拾出來,騰了個大院子給樘華他們住。 樘華見兄長就住在隔壁,心裏有些慌,以他兄長之敏銳,若晚上過去先生那頭,多半又被發現。 顧樘昱見他吃著飯還一副神不思屬模樣,問:“還在憂心染坊之事?” “有些。”樘華揉揉眼睛,“我有些困倦,大兄,用完飯我們迴去歇息還是?” “大晚上能去哪,先迴去歇著罷。” 樘華抬頭,猶豫了一下,問:“大兄,我想住最邊上那間屋子,可以麽?” “嗯?為何住那間?” 樘華道:“那邊有株桃樹,樹上繁花正茂,想住那頭。” 顧樘昱見他難得提要求,神色柔和了些,“你想住便住,待會景倉給你換間屋子。” 樘華點頭,露出一個笑容,“多謝大兄。” “累得臉都白了,快些用飯,待會洗漱完早些歇息。” 樘華點頭。 侍衛長動作極快,樘華用完飯,他已換好了屋子。 見樘華過來,侍衛長問:“公子可要現下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