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狐狸遠去,徐行和薛周也踩著石頭小徑,緩緩行著。


    微風拂來,或潔白、或粉紅的梅花,暗香浮動,搖曳生姿。


    薛周笑道:“徐兄,此景當前,可有詩作?”


    徐行淡淡道:“沒有。”


    薛周被噎了一下。


    這時代,但凡讀書人,若是被人問起詩詞,或是為了顏麵,都會做上幾首平平之作,也有用舊作拿來衝數,斷無如徐行這般。


    “也是,若無詩興,又豈能強行去做。”薛周輕笑一聲,似是為徐行解釋了一句。


    徐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方世界,曆朝曆代的統治者最重經義道德,對於詩詞歌賦,初時隻在一些方外之士間流傳,後來漸漸傳至士林,作為一種消遣方式存在。


    科舉對詩詞歌賦的不重視,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此界的詩詞水平。


    他不知薛周底細,也就不想逞一時之快,輕易做文抄公。


    然而,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讀書人之間在一起交遊,終究難免是要談及詩詞的。


    徐行自來翠屏山,每當金公子等人談及詩詞,他總是刻意保持沉默。


    這自是引起金公子等人的不喜,不過知道徐行“底細”的薛周,更多的倒是好奇。


    其實,邏輯並不難理解,大家出來本就是賞雪尋梅,吟詩作對,你緘默不言,又算什麽?


    正如後世,和朋友一起去ktv,甭管唱的好不好,也得嚎兩嗓子不是。


    一起出來玩兒,就你坐在角落裏,隻管悶頭吃水果,就顯得……


    “徐兄想來是乏了,文思枯竭,縱然做來,也是狗屁不通。”


    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


    卻不知何時,金公子和劉毅等人從梅林中走出。


    鍾林冷笑地看著徐行。


    方才,那白狐被徐行放走,鍾林心中就是起了怨恨之意。


    此刻趁著機會,自是要出一口惡氣。


    “這徐慎之,先前一言不發,定是不通詩詞。”鍾林暗自思忖道,“聽劉弘文言,徐慎之平常也無甚佳作流傳鄉裏。”


    實則,還讓鍾林給猜對了,徐行前身苦讀經義,於去年曆經縣,府,院三試取中秀才。


    平日讀經義文章尚且不夠,哪有餘暇去鑽研什麽詩詞。


    劉毅這時聞言,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勸阻道:“慎之,莫要爭一時之氣。”


    轉身又對著眾人朗聲笑道,“詩詞終究是小道,我輩還是應多讀聖賢經義,明天理道德……”


    徐行麵色微冷,目光炯炯地看向鍾林,沉喝道:“徐某做出,你又當如何?”


    聞言,薛周微微一笑,心道,越來越有趣了。


    金公子則是繞有意味地看著這一幕。


    “你若做出,我……”鍾林支支吾吾半天,卻說不出所以然了。


    這話怎麽說?萬一他做出來怎麽辦?


    鍾林一時患得患失,心中猶豫不定。


    “徐兄若做出,鍾兄就是無理取鬧了,自是要向徐兄道歉。”金公子皺了皺眉,說道。


    鍾林眼眸轉了轉,道:“你若做出,某自會向你道歉。”


    徐行冷笑一聲,也不多言。


    其實對於鍾林的挑釁,他並未有多麽憤怒,隻是對麻煩自來的不喜。


    他完全可以再次一笑置之,但之後呢?


    必是肆無忌憚的嘲諷。


    徐行望著遠處的梅林,心中思量,要抄哪一首呢?


    沁園春……雪?


    不行,這是反詩。


    而且一些地方也不應景,需要改動。


    徐行沉吟片刻,心中一動,往前踱步,最終駐留在一株梅花樹前。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是前世宋人盧梅坡的一首詠梅之詩。


    較之唐詩,宋人之詩往往充滿哲理意趣,倒和此界經義之道大盛相契。


    這詩雖談不上驚豔,但卻自有一股文采風流。


    最主要的是,和他秀才身份相符,倘若他真做出傳世名篇,隻會出現兩種結果。


    第一,眾人不信是他所作,雖然確不是他所作。


    第二,相信是他所作之後,就是源源不斷的上門麻煩。


    果然,此詩一出,鍾林再也無話可說。


    金公子雖對詩詞好壞沒有多大的概念,但他懂得察顏觀色,見薛周和劉毅目光一驚喜、一訝異,自是有了判斷。


    金公子清咳了一聲,道:“好詩,慎之兄大才。”


    說著,轉頭責怪道:“鍾兄,方才卻是你無禮了。”


    鍾林目瞪口呆,這時,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真讓他做出來了?”


    見鍾林還愣在那裏,金公子就是扯了扯鍾林的袖子,鍾林也反應了過來,正待借坡下驢,卻聽到一聲冷漠的聲音,道:“不必了,鍾公子隻要積些口德,不再出口傷人就行。”


    聞言,鍾林麵皮青紅交錯,無地自容。


    徐行本就懶得和鍾林一般見識,他甚至覺得方才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說完,轉身離去,卻是打算去尋大覺寺的住持,詢問一些事情。


    薛周目送徐行離去,麵露異色,思忖道,“這散修有著才幹,若來日被陰司無常捉住,或可救他一救。”


    她一開始懷疑此人是那幾派的弟子遭劫奪舍,後來一想,那幾派弟子自有門中長老接引,怎會流落在外?


    不是那幾派的弟子,就是散修了。


    此方世界,靈氣充沛,自不缺修道門派,齊魯之地就有嶗山派和符陽劍宗兩家。


    這兩家都是有著紫府真君坐鎮,傳承千年的大派。


    “若是散修,當不會不知奪舍之弊。”薛周眸光深深,似乎幽幽閃爍。


    “縱是知道,也無可奈何,隻能放手一搏。”


    若是去陰司轉生,怎甘心忘卻前世種種,來生作一凡人?


    能奪舍的都是自知渡不過三災的金丹真人,奪舍之後,神魂和肉身不合,築基都難,更不要說再次凝練法力了。


    “聽父親說,南方周庭有龍氣秘法榫定肉身和神魂……以此法,幾百年來,周庭頗是收攏了不少奪舍的金丹散修,也不知我何時能夠到南方看看。”


    薛周心中感慨著。


    南方人傑地靈,鍾靈毓秀,她早就想去一睹東南形勝了。


    此界,神州大地,陰麵力量三分,南方為六朝定都之地,是曆代龍庭之所,陰司的力量延伸不到那裏。


    而巴蜀酆都鬼府更是自成一方勢力,不服陰司號令。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逆行神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城冷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城冷月並收藏逆行神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