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利走到慕梵身後五米處，低頭匯報道：“星鯨家族的伊索爾德已經迴到帝都星，按照您的計劃，他將在我們的輔佐下接收海因裏希家族的勢力。” 慕梵滿意地點頭，“恐怕星鯨家族的人怎麽也不會想到，當年這個被他們放棄，派到北辰監視我的棄子，如今倒成了扼殺他們自己的利刃。” 他眼中閃過興味的光芒，仿佛對於這樣一場自相殘殺十分期待。 “右將軍安排要塞的士兵加強了巡防，看來是打算在新人類聯盟對羅曼人動手時伺機撿漏。”梅德利道，“殿下，如果右將軍也和新人類聯盟聯手，那我們可就處於劣勢。” 慕梵頭也不抬道：“他不會這麽做的。星鯊家族的人是徹底的沙文主義者，在他眼裏，除了海裔以外的生命都是低級生物。他不屑和新人類聯盟合作。” 梅德利低眉想了想，深以為然：“右將軍這麽頑固，倒是省去了我們一個麻煩。” “可是他這種頑固的想法，也會使帝國踏入絕境。”慕梵冷哼，“固步自封的家夥，最後隻會把自己困死在圍城裏。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小看新人類聯盟。” 說到這裏，慕梵忍不住蹙起眉頭。最近所有事情似乎都在他預料內，有奕巳那邊也成功迴擊了軍部，但是為什麽，他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不安。好像他們至今為止再做的事情，都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現在在迴想起來，被這個組織控製的那幾個月，他對他們的了解就不夠深入。唯一印象深刻的，隻有那個叫艾因的男人。對了，當時那個家夥好像還曾給他做了克隆體來著…… 慕梵的眼睛漸漸陷入迷惘，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殿下，殿下……” 梅德利喊了好幾聲都沒喚迴慕梵的神智，忍不住出殺手鐧。 “殿下，王妃大人來了！” 慕梵一個激靈迴神，意識到自己被騙後，不快地看向書記官。他討厭被人拿有奕巳當作軟肋，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書記官。 “梅，德，利……”陰冷的氣息從慕梵身上散發出來，秘書官大人欲哭無淚。 幸好，在他沒來得及發作之前，有奕巳的通訊真的聯係過來了。在千鈞一發之際，慕梵放棄了找自己書記官的麻煩，而是立刻接通通訊，用壓抑著期待，又帶著些不滿的語氣開口：“怎麽這個時候才聯係我。” 看著一秒變臉的王子殿下，梅德利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慕梵語調一變，變迴平常的清冷的語音。 “神石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有奕巳看著通訊上的全係人像，道：“巴默爾議長剛才聯係我，答應了我之前許下的其他條件。但在我還沒對他開口時，他主動提及神石，並說神石目前已經不在共和國的保管之下。” 慕梵：“他為什麽主動跟你提起這個？” “因為弄丟神石的是軍部，巴默爾以為，這是我找軍部麻煩的理由之一。”有奕巳頓了頓，“我不認為他是在說謊。” “這件事你告訴西裏硫斯了嗎？” “事實上，他就在我身邊。”有奕巳瞅了身旁的人一眼，西裏硫斯倒比他們兩人更加冷靜。 “他在你身邊？”慕梵不禁被轉移了注意力，“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雷文要塞研究空間穿越技術！怎麽有時間跑去找你！”我都有好久沒見你了！燈泡王子忍不住在心底作比較。 “因為我效率高，把任務提前完成了。”西裏硫斯走過來，插嘴道：“如果你也能提前將新人類聯盟解決掉，那麽我們現在就不用操心這些事。” “現在神石不見了，你準備怎麽辦？”慕梵問他。 “事實上，我早有預感。無論是共和國還是新人類聯盟，被你們逼入絕境的時候，都沒有用過神石。看來它的確是不存在於世了。但是——”西裏硫斯話鋒一轉，“我有備用方案。” “備用方案？” 西裏硫斯看向有奕巳，伸出手，問：“還記得我之前給你的那個吊墜嗎？” 有奕巳微微一愣，從衣領裏掏出那塊藍色寶石。 “你指這個？” 旁邊目睹這一幕的慕梵忍不住道：“你們倆什麽時候交換的定情信物！”沒有人理他。 西裏硫斯看著藍寶石，目光轉柔，低低呢喃：“它的顏色變得更清澈了。”他抬頭，“小奕，看來你得跟我再迴一趟雷文要塞。” “這個吊墜……”有奕巳摸著藍寶石，“難道是——” “這是我在雷文要塞幾年研究的最終成果，你可以叫它‘希望’。”西裏硫斯緩緩道，“它是我采集樣本，搜集資料，做出來的神石的仿製品。本來隻是為了以防萬一，但是現在想來，它卻是最好的選擇。‘希望’一直由你貼身攜帶，在有炎炙引發黑洞時，也曾近距離處在時空混亂之地，吸收了那時的數據。因此，它說不定比神石更適合定位有炎炙。” 有奕巳摘下吊墜：“那你直接把它拿去，反正它本來就是你的。” 誰知，西裏硫斯卻搖了搖頭。 “仿製品終究是仿製品，沒有歲月的凝練，它還不能發揮多少力量。隻有被你佩戴時，‘希望’才會充滿生機。難道你沒有發現，好幾次你處於險境都是它給予你幫助嗎？你與它是相輔相成的。” 西裏硫斯說：“在時空穿梭裝置準備好之前，必須由你一直孕養它。” “我和你去雷文要塞。”有奕巳想都不想地迴答。 西裏硫斯點了點頭：“‘希望’畢竟是最成功的仿製品，又吸收了你的力量。以防萬一，我要給它設定一個開啟口令，由你來定吧。” “阿薩維亞。” 有奕巳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一直偷聽的某人就搶奪了命名權。 慕梵：“這是海裔流傳下來的古語——意味著永恆，永遠，真摯的愛。既然它叫‘希望’，用這個口令不是很合適嗎？” 西裏硫斯點點頭：“那麽，就是阿薩維亞了。” 此時，沒有人知道，這個名字就是一切輪迴的開始。 第128章 冥冥昭昭（一） 宇宙的時間通向未來，而未來的光影卻非肉眼所能見。 艾因站在甲板上，眺望著遠處漆黑的星空，那無數顆星子所閃耀的光芒是那麽美麗。然而，卻沒有一顆再屬於他。 “你們究竟在做什麽！” 艾爾溫·哈默氣衝衝地走了進來，紅色的長發仿佛隨著怒火變得更鮮豔。 “軍部的審判結果已經下來了，針對高層的清洗調查馬上就要開始！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在這裏看風景？”完全落於下風的事態，讓艾爾溫有些失去理智，“我不管你們要等什麽神石，再不行動，我就自己去——” “稍安勿躁，哈默少爺。”艾因輕輕地嗅了下空氣，“時機到了。” 說著，他眼睛眺望向遠處，閃過興奮的光芒。 “我已經聞到血味道。” 他的身影被空間扭曲折疊，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艾爾溫眼前。 “怎麽迴……事。” 艾爾溫踉蹌地後退口譯部，不可思議地看著艾因原本站立的方向。空氣裏連半絲溫度都不留，完全想不到就在幾秒前，還有一個活人站在這裏。他就像是幽靈一般，毫無預兆地消失無蹤。 第一次，艾爾溫·哈默開始懷疑，和新人類聯盟合作真的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嗎？這個組織的人，究竟還是不是人類！ …… “那麽，祝你們一路平安，早日返迴諾蘭星係。” 在星港口，有奕巳與文森特和韓漣兩人告別。審判結束以後，他們都有各自的使命要背負，不可能繼續留在中央星係了。 文森特道：“迴去以後，我會向大家匯報這裏的情況，如果北辰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向我們求助。” “謝謝。”有奕巳對來自遙遠星際的新夥伴，心懷感激。 “對了，這個是‘啟明星’當年在諾蘭就讀時留下的東西，我覺得應該把它交給你。”文森特遞出一個盒子交給有奕巳，“告辭。” 看著那兩人登上星艦，離開，有奕巳收迴視線，望向自己手中的黑色小盒。諾蘭星係傳遞出來的友善，他察覺到了。每當感受到這些支持，他才會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無論支援的力量有多少，這都是支持他繼續戰鬥下去的動力。 “人已經走了嗎？” 韓清從後麵跑了上來，掃了眼空蕩的停泊位，嘀咕道：“竟然這麽快？” 有奕巳取笑他：“怎麽，你還舍不得和人家告別？”這陣子，韓清與韓漣兩個人算是不打不相識，感情以一種奇特的方式在不斷升溫。很多見到他們的人第一眼，都會以為這真是一對關係不錯的雙胞胎。有時候，有奕巳不免真的懷疑，這兩人是否的確有血緣關係——世上總沒有那麽巧合的事。 “哪有！我是巴不得他趕緊離開好不好！”韓清紅著臉道。 “你們兩個！” 西裏硫斯站在小型艦的入口，不耐煩地敲著金屬門：“我們也該出發了！” 韓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我，我去立刻駕駛！” 有奕巳看見他走過西裏硫斯身邊時，連氣都不敢喘一下，不免覺得好笑。他走進艙門，看著罪魁禍首道：“你可把我的小騎士嚇著了。” 西裏硫斯不屑：“如果隻有這點膽量，怎麽在戰亂中活下來。” “不，我的意思是，他的害怕是有特殊性的，隻針對你。你對他做過什麽？” 西裏硫斯轉身關上艙門：“一個普通人而已，又不是有炎炙那樣的稀有實驗體，我能對他做什麽？” “……聽到你這句話，我真不知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小型艦在韓清的駕駛下，很快駛出港口。有奕巳手撐著透明的落地窗，看著窗外逐漸變小的首都星。莫迪教授依舊留在這裏處理後續。想必在幾個月內，中央高層就會清理出一大批被控製者，而北辰的自治請求也會在那之後得到批複。畢竟，有羅曼人的獨立運動在前，中央星係再沒有心力去應付另一個星係的叛亂。與其走到那一步，還不如答應北辰的自治要求。 說起來，這件事還是多虧了慕梵，要是沒有他那麽早承認羅曼人政權，並出兵攻打新人類聯盟，中央星係這邊也不會在重壓下壯士斷腕，做出這個決策。 有奕巳輕輕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欠燈泡王子的人情又多了一份。 “你在想慕梵？” 他扶著窗戶的手一僵，尷尬地轉過身：“不是你想的那樣……” 西裏硫斯走了過來：“這有什麽好解釋的，我也經常想到他。” 有奕巳：“……” “他是鯨鯊，展現出過極強的戰鬥力。如果不是有炎炙不在，我真想看看這兄弟兩人究竟是誰更強一點。” 有奕巳悄悄鬆了口氣，原來西裏硫斯說得是這個層麵的想，他就不該指望這位研究狂人有其他意思。 “說起來，有一點我不明白，西裏硫斯。你為什麽要執著幫助我們找迴炎炙師兄。”有奕巳問，“對你來說，他的研究價值不是已經用盡了嗎？” “用盡？”西裏硫斯白了他一眼，“你把科學看成什麽了？得到一百分就可以自滿的考試麽？研究永遠沒有盡頭，而且有炎炙的價值對我而言，是更特殊的。總之……為了把他帶迴來，我會不惜一切。” 有奕巳心裏有些複雜地感動，同時又有些擔憂。如果有炎炙迴來以後還要成為西裏硫斯的實驗品，他真不知道該不該為兄長大人感到欣慰。 “那個……西裏硫斯，你就沒有想過研究以外的事情嗎？比如你的家人，一些開心的事，或者別的。” 西裏硫斯沉默。 有奕巳連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我沒有家人。” 西裏硫斯開口：“如果背負上與我相同的姓氏，就意味著走向死亡。我為什麽還要讓他們走上這條路？”他轉眼，看向有奕巳，“對於我來說，自己一個人就足夠了，其他的都沒有必要。” 有奕巳看著他：“一個人，不會太寂寞嗎？” 西裏硫斯笑了笑：“寂寞和孤獨都是伴生類的感情，對於我來說，既然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那就沒有什麽區別。不過……”他頓了一下，“如果以後真的有人願意陪伴我等待我，那麽，也許那時候我會覺得寂寞吧。” 無論是等待，還是被等待，漫長的分離都是最孤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