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奕巳迴頭一看,那還得了!慕梵這家夥正對著自己養父露出一口尖牙,眼冒青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吞了。他忍不住手癢,一個板栗揍上去。 “磨什麽牙呢!這是我長輩,尊敬一點。” 慕梵挨了他打,心裏更是惱火委屈,瞪了有奕巳一眼,索性轉身不再理睬他。 有奕巳哭笑不得,隻能解釋道:“他現在不太正常,老頭,你能看出什麽問題沒?” “鯨鯊這種玩意什麽時候正常過?”謝長流哼了一聲,仔細打量慕梵,“不過,這家夥看起來神誌不清,卻還算聽你的話,你是怎麽製服他的?” 有奕巳如此這般,說了一遍前因後果。 聽罷,謝長流驚訝道:“這麽說,慕梵還清醒的時候,竟然就和你合作了?” “是的。”有奕巳點點頭,“但是他被新人類聯盟帶走後就失了理智,似乎是因為幼時的隱疾。” “幼時隱疾?”謝長流摸著下巴,“他的隱疾,你怎麽會知道?” 有奕巳一愣,“這是因為……” 謝長流卻打斷他,繼續道:“而且就我所知,亞特蘭蒂斯二王子一貫做事深謀遠慮,絕不會一時興起就讓自己陷入險境。而且他已經失蹤這麽久,帝國卻一直沒有找到他。你覺得在世上隻剩下不足五隻鯨鯊後,他們會放任慕梵流落在外?” “你的意思是,還有別的原因?”有奕巳想了想,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大對勁。自從慕梵出事後,他就沒見過他身邊的那位書記官,叫梅什麽德來著。長官出了事,這些屬下卻連人影都不冒一個,未免太不正常。 “我不知道。”謝長流轉眼,看向慕梵,“隻是有些疑惑而已。”他揮了揮手,“算了,今天來也不是跟你說這事。小奕,外麵這幫人我就幫你料理了,收集到的武器就當是孝敬我,我也不還你了。” “哦。”有奕巳悶悶道,他就知道要被這老狐狸占便宜。 謝長流微微一笑,指著艦外的兵荒馬亂,頗有當年指點江山的風采。 “你這一局走得很好。斷了羅曼人走私的武器,至少還能阻上他們一時。但是——”謝長流臉色一變,“接下來要往哪走,你想過沒有?” “北辰,你暫時是不能迴去。我給你兩條路,一,留在這裏跟我當山大王,以後就把餮龍交給你管理。這二嘛。”謝長流說,“小奕,你可想出去走走?” 有奕巳反問:“出去,去哪?” “共和國內七大星係,帝國,甚至是外星域。隻要你想,我都可以送你去。”謝長流說。 “那麽。”有奕巳抬起頭來,鋥亮的眼珠定定望著對方,“我想先去一個地方。” …… “你說武器被劫了!” 有人拍案而起,怒道:“是誰下的手,消息是怎麽泄露出去的?” “大人,是餮龍的人趁火打劫,但是他們怎麽得到消息,目前尚不得知。” “那些羅曼人呢?” “盡數被俘,不知道會不會供出我們。” “他們知道些什麽!我關心的是,消息是怎麽走漏的!這條私運航道一直都是保密的,除非——” 黑袍人想到什麽,坐迴原位,冷冷一笑,“上一次,左使令的堵截軍校的人馬,被‘萬星’擺了一道,正被上麵所不喜。這一次就輪到我這邊出了差錯,哪裏來的這麽巧合的事?” “大人的意思事,是左使那邊泄露消息,故意讓我們吃虧?” “他不想我爬到他頭上,當然會這麽做。”黑袍人冷冷一笑,看著自己袖口的三紋螺旋,“現在戰事正到關鍵時刻,我卻不能以牙還牙,隻能暫時忍著。他倒是會算計。” “大人,那我們……” 黑袍人:“我自有打算。” 有奕巳渾然不知,自己一個無心之舉,讓新人類聯盟內部生了嫌隙。此時,他卻在籌備另一件事。為了這件事,他纏了半天說服了謝長流,又上下打點了一番。事情成敗與否,就看今天這一關了。 有奕巳走到囚室門口。 “開門吧。” 守衛應諾。 鐵門發出吱呀的聲音,被羈押在內的人抬起了眼睛。在看見來人時,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沒想到你還有痛打落水狗的興致。” 有奕巳卻不說話,而是側身一步,讓出半個身位。 “楊卓哥哥!”一個嬌小的人影從他身後跑了出來,撲到囚犯身前,“你沒有受傷吧,你還好嗎?” 楊卓瞪大眼,“小麥,你……你拿他來威脅我!”後半句話,是對有奕巳說的。 有奕巳淡淡一笑,“這可冤枉了。我都沒鞭打拷問你,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去利用一個孩子做什麽?” “你們北辰人要是這麽好心。”楊卓冷哼,“那我們幾十萬羅曼親人的血,就不會白流了!” 有奕巳臉色的笑意退了下去。 “攻擊居住衛星一事,我不想再多說。即便第三艦隊再有不對,但是具體背後指使事誰,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羅曼人起義造反,手裏也不是沒有無辜者的性命!”他冷聲道,“你要還是一直把自己當受害者,我們的話就沒有必要談下去了。” 小麥勸道:“楊卓哥哥,我們不要在幫壞人運武器了好不好。小奕哥哥說話算話,我們聽他話,一定能——” “你懂什麽!”楊卓拍開他的手,“他一個北辰人,一個養尊處優的‘萬星’後裔,哪裏明白我們的痛苦。” “痛苦?我是看不明白你們所謂的痛苦。但是像小麥這樣的孩子,羅曼遺民中還有多少個?”有奕巳蹲下身來,摸著小麥的頭,“孤兒寡母,你們棄之不顧。倒是四處幫新人類聯盟惹事,沾了一聲腥。恐怕到最後不惹來大火燒身,全族滅亡,你們是不甘心吧。” “新人類聯盟可不是慈善機構,與虎謀皮,早晚是自尋死路。” 楊卓心下掙紮,他哪裏不明白這些。可他走投無路,不得不這麽做。 “不和他們合作,難道要與你合作嗎?” “好啊。” 他一愣,抬起頭來,卻看到那少年微笑道。 “與我合作可是很劃算的買賣,你要不要幹?” …… “團長,少將軍正在與羅曼俘虜麵談。” 羅切爾匯報,猶豫道:“但是,難道我們真的要讓他以身冒險嗎?” 謝長流:“富貴險中求。我倒也想將他嗬護在我的羽翼下,可時不與我,我們還能等多久呢?”他一想到最近的消息,就十分頭疼。他這邊還在苦惱的有奕巳的事,那邊當事人已經一臉喜色地跑了過來。 “老頭,我和他都商量好了。條件也已經安排妥當,你這下可以放心讓我去了吧!”有奕巳雀躍地走來,沒走幾步,卻差點被一個踉蹌的人撞倒。 “你怎麽迴事?差點撞到少將軍。”羅切爾嗬斥。 可那傭兵卻蒼白著臉,“團長,少將軍,大事不好!” 他倉皇道:“今天軍部突然下令,封鎖北辰軍校!” 第95章 戢鱗潛翼(八) 西裏硫斯離開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然而,實驗室外,無論是指揮部還是各個機要部門,皆是一片燈火通明。雷文要塞正值關鍵時刻,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忙裏偷閑。 他走到要塞的一處偏僻角落,隻準備透透風,卻在這裏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眸光映襯著遠處交戰不停的夥伴,一時間,竟好像一團火焰。 西裏硫斯笑了笑,帶著一絲興味走了上去。 “難得輪休,上校不在房間休息,還有心思跑到這裏來賞景?” 有琰炙迴頭看到來人,不覺頭更疼。 “早知道會在這裏遇見你,我也不會出來。”他冷聲道。 西裏硫斯卻是不以為意,往他身邊一站,毫不見外地就聊起天來。 “這話可就見外了。上校前幾天身體不適,還是我幫你治好的,現在就翻臉不近人情了?” “是,但你也趁機抽取了我數管血液做研究。”有琰炙睨了他一眼,“我不欠你。但是你若還想把研究的心思打在我身上,我也不會客氣。”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我避之不及。”西裏硫斯不解道,“我幫你研究身體的異狀,有什麽不好嗎?世人都知道你身體天生有缺,哪怕天賦再高,疾病也阻礙了你的發揮。在我看來,你就像是空有利爪,卻被束縛在肉體凡胎裏的猛獸。如果我能幫你查出原因,解開枷鎖,豈不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有琰炙沉默了半晌。 “不好。” 西裏硫斯被氣笑了,“嗬,我還是第一次遇見不想治好自己的人!” 有琰炙不想治好自己嗎?並不是。 身體的拖累,他已經受了快二十年,疾病發作之時的煎熬,他當然不是心甘情願地承受。但是不知為何,有琰炙心裏總有一絲預感。身體就這樣也沒什麽不好,查不出病因也無所謂。似乎他早有預料,一旦把所有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那麽,他將再也不能迴到當初。 西裏硫斯見他沉默,也知趣的不再說話。兩人一同無言,又過了一陣,竟然是有琰炙先開了口。 “那裏有什麽?” 他望著遠方,卻不是再看戰場,而是更深遠的某處。 西裏硫斯不用猜,就明白他問的是哪,笑道:“也許又成千上萬個屍骨,也許什麽都沒有。畢竟都過了幾百年,就算有些什麽痕跡,也被歲月磨滅幹淨了。”他想到什麽,又說,“不過也不一定,如果鯨鯊的屍骨在那,恐怕還能保存到現在。” “鯨鯊……”有琰炙念著這個詞,“這個沉默之地,這個戰場,都是因它而起。”他又想起慕梵,眉心不快地抽動了一下。 西裏硫斯看見,說:“這和那位二王子殿下可不一樣。慕梵至今不過百來歲,在海裔中不過剛剛成年。但是葬在沉默之地的那一位,殞身時正值壯年,可是有史以來戰力最強大的鯨鯊。”他說著,眼睛裏泛起光彩,“聽說當年戰爭時,這隻鯨鯊一個擺尾便可覆滅一座要塞,實力堪稱可怖。” 有琰炙卻是不屑,“實力強橫,不還是和‘萬星’同歸於盡。不過如此。” “這可不一定呢,說不定當時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特殊情況。”西裏硫斯掀了掀唇角,“說起來也是巧合,這隻鯨鯊的名字,和上校你也有幾分相像。” 西裏硫斯目光灼灼,望向有琰炙。 “慕焱,同樣生來帶著三蔟熊熊之火,說不定你們也是有緣呢。” “是嗎?”有琰炙迴頭看他,“西裏硫斯·諾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諾亞這個姓氏是前人類銀河帝國王族之姓。” 西裏硫斯微微吃了一驚,“你連這個都知道!真是小看了你。這些成年往事,現在你拿出去說,也不會有人信。嗯,不過你要是把這件事捅出去,我也不太方便。”他困擾地撓了撓下巴,“這時候,我是不是應該殺人滅口?” 有琰炙看他,“要殺也輪不到你。” 西裏硫斯對上他那目光,憑白打了個寒顫,連忙舉手投降道:“好了,我認命!以後再也不蠱惑你來做實驗,也不背地裏慫恿洛恩他們,叫你做我的小白鼠。” 說罷,他心疼又可惜,像有琰炙這樣的絕佳素材,下一個去哪裏找啊。 然而,有琰炙卻不理會他的心思,警告了這人後轉身就離開。 “喂喂,說真的,你要是什麽時候迴心轉意,想查清楚自己的情況,就來找我,我隨時奉陪!” 西裏硫斯還在後麵不甘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