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確定沒有看錯?這可是最勁爆的大消息!” “我不確定啊,這是剛剛接到的消息。” 消息? 就在此時,他的頭頂已經匯聚了一大片機器,還有許多直升機,他們似乎放棄之前對救援現場的拍攝計劃,臨時更換了目標。 大屏幕上播放的總理講話突然切換,電視台的主持人開口,“我們收到了一則新聞,非常震驚,話不多說交給我們現場的記者。” 畫麵閃動片刻,剛才那個貓妖記者的麵孔同時出現在兩個大屏幕上,她帶著話筒通訊器,語氣激昂,“大家一定記得七年前發生在邊境峽穀的妖域反突襲戰,當年九鳳一族最後的後代,也就是當初山海大學戰備軍中士衛桓在戰爭中被俘叛變,上交戰徽並且引得妖域救援軍陷入埋伏,造成大量傷亡,就連山海大學最著名的揚錚教官也命喪這場惡戰!” 聽見這個聲音,衛桓抬起頭。下一秒,南麵的大屏幕上就出現了他的麵孔。 “原來當年的叛賊沒有死!他竟然出現在昆侖虛體育場的難民集中地了!” 他扭轉頭,另一麵的屏幕上也是他的麵孔。 就在那個記者激動地想要說出更多的時候,光刃已經逼上了她的脖子,她的通訊器也被光刃擊碎,嚇得她驚叫出聲。 衛桓看向不遠處的雲永晝,眼睛的顏色都變了。 [別,救援要緊。] 他用傳心說道。 電視台切換了現場,主持人侃侃而談,“剛才已經有市民上傳了市政廣場的圖片,就是這一幅,這種程度的禦風化物術的確是九鳳一族的獨門絕技,看來現場的報道的確屬實。當年叛敵的九鳳如今突然出現在妖域境內,這樣的時機是否是巧合?他當年為什麽會叛變?如今再度出現是不是為了打亂救援計劃?還是說有更加不可告人的目的。危險分子的出現似乎為我們的救援造成了更加不可預測的難度,現場的記者稍後會在第一時間為我們傳遞消息。” 揚靈氣得一下子暴走,雙翼一展漫天都是赤色蓮火,“胡說八道!什麽狗屁報道,本小姐把你們這些設備統統炸掉,我看你們拿什麽報道!” “小靈!”衛桓手一抬,風之結界將她的蓮火隔絕。 “先救援。” 衛桓沒有多說話,預備打開結界穿越。可誰成想,方才還將他圍得水泄不通的那些家夥,如今竟然全部退開,擁擠的體育場,隻有他的四周圍開始變得空蕩。 那些之前還把他當做救世主一樣的市民,此刻眼神裏滿是懷疑、恐懼甚至厭惡。 “我不會傷害你們。”衛桓開口,“剛剛那個圖片裏風壁壓住的是趁亂跑來瓜分昆侖虛靈氣的暴徒。你們不是要轉移嗎?”他打開了藍色的結界圈,可誰都不靠近。 就連剛剛被他扶住的那個懷抱嬰兒的年輕母親,此刻也飛快地鬆開那個曾經令她站穩的風柱,一臉驚恐地後退。 “快跑,這個妖怪是最危險的!” “他是騙子,他一定是凡洲派來的奸細。” “差一點上當了!” 衛桓沉默地站在最中心,看著這些被媒體操控的民眾一個個遠離他。隻有剛才那個被他用風綢牽住的小女孩,還站在原地。 “哥哥,我害怕,還會有地震嗎……”她不明白為什麽大家要躲,隻顧著跌跌撞撞地往前,往衛桓的身邊靠近。那些無人機還在拍攝著,大屏幕再次出現衛桓的身影。 衛桓伸出手,扯出一個笑,“哥哥帶你去沒有地震的地方。” 忽然間,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婦女,焦急地鑽出來撲到這個小女孩跟前,“貝貝,貝貝媽媽總算找到你了!嚇死媽媽了!” “媽媽!”小女孩抱住她,指了指衛桓,“媽媽這個哥哥說會帶我們走。” 那個母親的眼神驚恐極了,她捂住自己女兒的眼睛,“他是壞人,不要被他騙了!” 看著他們逃迴到烏泱泱的民眾之中,衛桓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殆盡。 “你們不是想要真相嗎?” 他展開那對黑色的雙翼,在詆毀與質疑之中飛到體育場上空。鏡頭無孔不入地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飛上來,停在他的麵前。 “你們口中關於九鳳叛變的證據,不過是被俘之後上交的戰徽。”衛桓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出現一團耀眼的藍色光芒,那光芒飛到他身前,逐漸散去,變成一個刻印著九鳳家紋的戰徽。 “這是什麽?” 下麵的一個聲音大喊著,“這、這也有可能是假的!” 衛桓一臉頗為讚同的表情笑著點頭,“有道理。”話音剛落,他鎖骨處的九鳳家紋散發光芒,妖氣震得長發飛舞。他對著戰徽稍稍吹了一口氣。 隻見忽然之間,那戰徽竟然爆發出一陣強大的妖光,那妖光幻化成一個巨大無比的九鳳形態,妖翼大展幾乎遮天蔽日,九隻頭顱同時發出震天嘶鳴。這一下將下頭的那些民眾嚇得幾乎坐倒在地,不敢直視。 倒是底下的山海戰備軍,一個個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莫大的哀鳴著的九鳳妖魂。 “這是我祖宗們殘存在戰徽上的九鳳妖魂,這裏這麽多戰備軍,你們應該都知道,隻有真正的戰徽才會有存有先輩和自己的原型妖魂。”衛桓直視著麵前的鏡頭,“沒想到吧,當年我走得急,根本沒有把戰徽帶到戰場上。” “別說各位了,估計連當初陷害我的那位,也沒有想到,我衛桓竟然會不戴戰徽上戰場。”說完,戰徽飛迴到衛桓的手掌心,緩緩旋轉著,“巧得很,那時候我想拿它做一件重要的事。沒想到反而給我留下了證據。” 衛桓五指合攏,將自己的戰徽握在手心,天空之中的九鳳也被他一並收迴。 “當初我九鳳死在戰場上的時候,謠傳我的戰徽被奪走的時候,你們有去調查取證嗎?你們親眼見到過我主動歸降上交的影像記錄嗎?還是說你們真的去過反洲檢查過那枚戰徽的真假?有誰想過一個大妖怪叛敵之後為什麽還是被殺?有誰在乎過我之前立下多少戰功,為昆侖虛和妖域出生入死多少次嗎?” 衛桓笑起來,搖了搖頭,“沒有。” 他的語氣很輕,“你們所謂的真相,其實一捅就破。” 不光是體育場的兩塊大屏幕,整個昆侖虛乃至整個妖域,都轉播著這個驚天動地的死而複生,看著這個與七年前並無分別的天才少年,如今再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 “誰都知道妖怪命長,不過估計得除開我們。九鳳一族從千年以前就守護著這片大地,一代又一代慷慨赴死,最年輕的甚至隻有十幾歲。我們從出生就注定了這樣的命,別說長壽,能活下來都不容易,果然到了我榮升戰備軍的時候,整個家族隻剩下我一個。最後為了整個妖域斷子絕孫,還落得一個叛敵的罵名,這些口口聲聲追尋真相的媒體,沒有一位出來調查取證,哪怕去看一看那個被上交的戰徽,看看裏麵是不是住著我先祖的亡靈!” 整個體育館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迴蕩著大屏幕裏的聲音。 “你們記住。”衛桓的眼神冷下來,戰徽飛到他的胸前。 “我衛桓,天地間最後一隻九鳳。” “死是清清白白地死,活,也是堂堂正正地活。”第114章 不堪迴首 言盡於此, 衛桓也沒有其他可說的。他沉默著運靈, 打開了一個又一個結界,這些結界圈出現在之前那些民眾後退留下的空地, 散發著藍色的光芒, 像是求生的訊號。 “願意走的就進來, 不願意就去找其他結界通道。”衛桓說完,落迴到地麵。 下麵的民眾麵麵相覷, 猶豫不決地看著這個唾手可得的轉移通道。擁擠妖群中出現一個聲音, “我要進去。”那是一個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男子,他嘴裏喊著借過借過, 好不容易擠了出來走到了結界前, 但他沒有立刻進去, 而是對著衛桓道,“九年前我還在阡城上學,遇到了一夥入了魔襲擊學校的豹精,我還記得當時是山海的大學生去救了我們。”說完他朝衛桓露出一個質樸的笑, “我記得是你, 你的臉上有三道藍色的妖痕, 當初就是因為你我才想來昆侖虛呢,”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可能你已經不記得了。” “謝謝,雖然遲到了這麽久,但是能親口說給你聽真的太好了。”他的眼睛有些紅,“我還以為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衛桓鼻子一酸, 笑著搖了搖頭,看著這個竹妖走進結界圈。 他進去之後,又走過來一個打扮得體的太太,“我看到過你的新聞,當時我就懷疑過真假,隻是……我們一家都非常感謝你的父母。”她走過來抱了抱衛桓,笑道,“我以前還給你的父親投過票呢。” 鬆開衛桓,她坦蕩地走到結界圈前,鄭重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一個。 又一個。 那些曾經受過恩惠的市民從這個集中地的不同角落站出來,到這一刻,衛桓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對他懷抱著誤解,原來也有這麽一部分的心始終願意相信善意。 事實上,衛桓已經不記得他們的麵孔,也已經無法準確地通過他們的言語迴憶起那些已經過去的危機時刻,但他們一個一個站出來,或是對自己訴說著遲來的感激,或是僅僅給他一個微笑,都已經讓他感到心滿意足。 至少當初的付出並沒有完全成為泡影。 漸漸地,好像一個閘門被打開,湧上來的民眾越來越多,方才還在觀望徘徊,此刻好像也不那麽害怕了,又變迴了生怕自己沒法離開的焦急狀態。 “之前不還在罵桓桓哥哥,現在倒是跑得快,”揚靈心中不服,“也不怕了?” 燕山月冷靜道,“大家隻是選擇性地去看對自己有利的部分罷了。” 揚昇從另一頭的戰備軍隊伍中過來,走到衛桓的身邊,“聽說蘇不豫現在帶著一部分戰備軍去到昆侖虛邊界了。” 衛桓不解,“邊界?” “嗯。”揚昇又道,“他現在是白澤的爪牙,行蹤應該都是受白澤指揮的。話說迴來,你剛剛不覺得奇怪嗎?你的原身在他的鮫珠裏,被永晝懷疑之後看起來他一直在極力阻擋,但是他完全可以直接帶著鮫珠離開。” “他是故意讓我迴到原身。”衛桓道。 揚昇點頭,“但我看他的反應,應該是沒有想到你會突然間消失。或許,就是白澤授意讓他以這種方式歸還原身,但是我不懂,把原身給你你就變得更強了,這不是在給自己添堵嗎?” 衛桓搖了搖頭,“不,白澤很清楚,隻有我迴到原身,才有可能繼承鳳凰之力。” 他隻不過是在為他自己創造條件罷了。 衛桓垂下眼睛,看見自己胸口的鮫珠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青色光澤。 趁著現在昆侖虛還算穩定,所有有能力的妖都在不斷地幫助這些難民進行轉移。這樣長時間地開放穿越結界無論對誰都是損耗,在體育場的山海戰備軍和政府軍幾乎都已經精疲力竭,隻剩下衛桓一行還在一刻不停地開啟結界。他們身邊的妖相應也是最多的,擁擠不堪,逃難的時候誰也顧不上體麵,生怕下一次地震突然到來。 一個小男孩被撞到在地,衛桓見了立馬飛身下去將他扶起,“沒事吧。” “沒事。”小男孩很乖,自己彎下腰拍了拍弄髒的褲子,忽然間好像看見了什麽似的,指著綠茵茵的草坪道,“哥哥,你的腳下有一支筆。” 衛桓低頭一看,原來是之前在自家書房裏找到的那支鋼筆,“沒關係。”他抬起頭,之間運靈在男孩的麵前劃出一個新的小結界圈,“你先跟著大家過去。”小男孩乖乖點頭,從小結界圈離開。衛桓這才低頭去撿那個鋼筆。 指尖的九鳳之靈還沒有散去,握住鋼筆的瞬間,藍光乍現。人潮之中,衛桓恍惚地站起來,看著這支鋼筆。雲永晝飛到了他的麵前,“這是什麽?” “之前在我家書房找到的一支筆,好像是我媽媽的。”衛桓看著筆上的妖紋,“但我好像也可以感應它。” 雲永晝低頭看向那隻筆,“感應什麽?” “結界。” 他的身體裏有母親的血脈,也繼承了她的妖力。衛桓閉上眼,掌心聚攏了九鳳妖光,他用力將筆握緊,隻聽見一陣細微之聲,仿佛是什麽東西力碎裂的聲音。 睜開眼,鋼筆已經不再散發妖光。這是一枝老式鋼筆,中間有一個接縫,扭開之後便可以將筆拆成上下兩個筆杆。衛桓試著將它打開,裏麵果然藏著什麽東西。 那是一張被卷成細細一條的紙,紙張已經變舊發黃。 周圍的難民幾乎越來越少,在大家的努力轉移下已然所剩無幾,體育場的草坪變得空曠起來,隻剩下之前搶救的政府軍和戰備軍,盡管大家已經精疲力盡,卻還是在反複確認著其他各區的情況,隨時準備人員調度。 “校長親自去了?” “真的嗎?” 從山海戰備軍的隊伍裏開始傳出議論聲。 大屏幕仍舊播放著這次地震搶救的新聞,隻不過這一次對象換成了白澤,他終於出現在公眾麵前,諷刺的是,方才在衛桓麵前極盡抹黑的媒體此刻麵對白澤,竟然換了一副討好諂媚的嘴臉,對白澤的親自救災歌功頌德。 衛桓沒有心思去理會他的偽裝,他隻低著頭,緩緩展開那一張陳舊的信,深埋在這支鋼筆之中的往事在這一刻也終於得見天日,鋪展開來。 其實他心中是有所預感的,可當他真正看見這封信的內容時,情緒依舊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波動,捏住這張紙的手也不自覺抓緊。 [小霜,生日快樂。] 這筆跡他再熟悉不過,兒時那些數不清的日子裏,就是這一手好字的主人曾經扶著他的手,在那個堆滿書籍的房間裏代替他遠征的父母教他練字讀書。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打開我送給你的禮物了。彈指間十五年過去,提筆時我還能迴憶起第一次去你家見到你的樣子,那時候你才六歲,我們兩個躲開大人跑到後花園玩遊戲,你變出兩個自己,騙我說你有一個雙胞胎妹妹,我那個時候還真的信了,牽起她手準備捉迷藏的時候她就撲哧一下不見了,把我嚇了一跳。我記得我當時還說,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不信了。 但你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堅信著。我們一起度過年少時光,在彼此的陪伴下成長,最後一起考進山海。你總以為對我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但其實你並不了解。與你而言,過去的日子隻不過是我與你之間的尋常交集,但每一分每一秒對我都特殊無比。我必須承認,我曾經無數次為你的笑容心動過。 這是我們在扶搖的第二年,我終於鼓起勇氣向你剖白,或許從今往後我們之間的距離可以更進一步,又或許止步於青梅竹馬,但寫下這一切的我如釋重負,不計結果,未來我依舊會守護你,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