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霍英雄的輕聲唿喚,旁邊的樂隊奏響了《蘆葦蕩》的純音樂,而大廳走廊盡頭的門給推開,有花童從裏麵走出,將潔白的百合花瓣灑落在紅地毯上。


    緊接著,我瞧見了久未謀麵的秦梨落。


    她身穿一件白色真絲的拖地長裙,烏雲一般的如瀑長發被高高挽起,顯露出了天鵝一般的白皙長頸,上麵帶著炫目璀璨的鑽石項鏈——無論是修身搖曳的白色禮服,還是純淨璀璨的珠寶,又或者那襯托身材的水晶高跟鞋,都是私人訂製的那種,一看就知道是死貴死貴的那種。


    但這些身外之物,無疑都將秦梨落如眾星捧月一樣,襯托得如同皎潔的月光,在場不管有多少的美女、名媛、大明星,都給她一人給壓了下去。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豔壓群芳。


    梨窩淺笑,顧盼生輝,搖曳生姿,所有美好的詞匯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秦梨落,而她則在一個臉色嚴肅的老頭子攙扶下,踏著百合花瓣,朝著舞台這邊款款走來,眾人都為之傾倒。


    我與馬一嶴站在角落處,瞧見那如明月一般耀眼的秦梨落,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莫名就是一陣震顫。


    我竟然有一種想要立刻逃離此處的想法。


    是的,逃離——此時此刻的秦梨落,當真如霍英雄所形容的一般,如同跌落凡塵的謫仙一般,讓人難以生出侵犯的想法來。


    而這些,都是霍家的財富和權勢帶來的。


    今天的訂婚宴之後,秦梨落將逐漸地接掌過這些權勢來,成為了霍家版圖上最重要的一員。


    這些東西,又豈能是我這樣的小人物,所能夠給予她的?


    這般想著,濃濃的自卑,從我的心頭油然而生。


    我甚至感到無比的羞愧,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臆想而已,我這樣的吊絲,又如何能夠跟台前這位眾人為之折服的女神,在一起呢?


    之前的一切,怕不是夢哦?


    就在我滿心懷疑的時候,馬一嶴突然推了我一把。


    我抬起頭來,瞧見馬一嶴盯著我,低聲說道:“侯漠,你怎麽了?”


    我看著那臉上滿是天真爛漫的笑容,正好奇四處張望的秦梨落,感覺嘴中發苦,無比幹澀,不由得苦笑著說道:“我覺得,我可能太過自大了。”


    馬一嶴盯著我,說你想說什麽?


    我苦澀地說道:“看到現在的她,我在想,此時此刻的榮耀,是我一輩子都無法給予她的。我這個時候站出來,打破一切的美好,會不會是一個錯誤呢?或許我應該安靜地走開,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自慚形穢。


    秦梨落給了我這樣的感覺,特別是瞧見她臉上那真誠而又燦爛的笑容,更是讓我難以釋懷。


    馬一嶴瞧見我仿佛哭一樣的笑容,變得有些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方才說道:“這件事情,是你的私事,作為朋友,我能夠做的,就是兩肋插刀,你說什麽,我就去做;但至於做不做,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兩人低聲說著話,而這個時候,秦梨落已經從大廳那邊的一側,走過長長的紅毯,來到了台上。


    在她的身邊,一直陪著一個臉色嚴肅的老頭子。


    瞧他那扮相,我能夠猜出,這大概就是秦梨落常常提及的那個幹爹,港島霍家兩大鎮山大妖之一的秦三千秦長老。


    而這個時候,我瞧見了台下還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卻是另外一個長老。


    西門越。


    他守在台下,那隻獨眼正四處掃量著場中,任何變故,都能夠入得他眼——此人也是霍家長老,但並非兩大鎮山大妖,而是後期網羅而來的高手。


    不過從他的待遇上來看,應該跟秦三千一般。


    我聽說了,霍家的勢力,在近兩年來,已經迅速擴展開去。


    而隨後,我還瞧見了好幾個熟悉的臉孔,包括王青栓、歐陽獄歐陽嶽叔侄倆——那位歐陽嶽雖然與歐陽青的爺爺同名,但人品行徑,相差得實在有些遠。


    不過人品的惡劣,並不影響他的修為。


    事實上,此人的厲害手段,我之前是有所領教過的。


    很強。


    除此之外,我還瞧見了一大票的霍家高手,有的是於鳳超提供的資料上出現過的,有的則沒有出現,或者沒有辦法對上號。


    總之一句話,一眼望去,姹紫嫣紅。


    氣息直衝房頂,衝出雲霄。


    這樣的架勢,有幾人膽敢在此胡鬧呢?


    沒有。


    霍家擺出這樣的架勢來,顯然是之前就聽到了一些風聲,所以即便是外圍戒備如此森嚴的情況下,他們也顯得如此緊張,為了就是這一次訂婚儀式的萬無一失。


    台上的霍英雄還在說著話,他追憶起了自己創業之時的艱辛,又聊起了近年來的精力不濟,決定將手頭的工作,陸陸續續作一些交接。


    隨後他有對秦梨落的才華為之盛讚,說等到秦梨落與自己兒子霍京訂婚之後,會將她給推出前台來。


    隨後又由秦三千出麵,作為女方家長,講了一些祝福的場麵話。


    儀式進行到了這裏,終於來了一個身穿黑衣的長袍牧師,開始了訂婚儀式的環節。


    而這個時候,馬一嶴瞧見我毫無所動,終於忍不住了。


    他用手肘捅了我一下,然後說道:“到底要不要出去,你問問你自己的內心吧,年輕人,做事情,就要不留遺憾……”


    他說到這裏,轉過身子,朝著人群之中隱去。


    很顯然,對於我此刻表現出來的怯弱,馬一嶴到底還是有一些不太高興了。


    而聽他說完這話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周圍嘈雜的環境,一瞬間就變得極度安靜下來。


    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腦海裏,開始迴憶起了一幕又一幕的場景來。


    初見,相識,相知,誤會,重逢,相處……一直到那定情的一吻。


    突然間,我的耳畔,想起了李安安的話語來。


    在不瘋狂,我們就老了。


    老了……


    我會老麽?


    不,在沒有闖過五重關之前,我的性命,風雨飄搖,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而在這樣朝不保夕的情況下,我又何必惜身,何必去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不管如何,就算我此刻站出來,問一句秦梨落,問她到底還愛不愛我,這件事情,難道有錯麽?


    沒有!


    在獲得了內心中的答案之後,我睜開了眼睛來,看見台上的霍京和秦梨落,正在牧師的主持下,準備交換訂婚戒指。


    出於慣例,牧師笑盈盈地說道:“對於兩位即將走入神聖愛情殿堂中的年輕人,現場之中,可有人會反對呢?”


    “有!”


    我深吸了一口氣,右手往臉上一抹,將那麵粉和油彩都給抹下來之後,高舉著手,大聲喊了起來。


    嗡……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都朝著我這邊望了過來,而我越眾而出,朝著前方走去,大聲喊道:“我反對這門親事!”


    話音剛落,從附近立刻衝來了好幾個身穿黑西服的工作人員,朝著我撲了過來。


    我既然打算鬧事,自然不會示弱,麵對著這幾個精幹的霍家人員,深吸一口氣,啪、啪、啪,連續拍出三掌,用那貪狼擒拿手的法門,一帶一纏,卻是將人給全數甩開了去。


    而我,也衝到了台前來。


    這個時候,西門越、歐陽叔侄、王青栓以及十來個頂尖高手,將我給團團圍住。


    倘若不是顧忌在場的貴賓,隻怕這些人就會一擁而上,讓我血濺當場了。


    而即便沒有動手,這一大幫天兵天將般威勢的頂尖高手將我圍住,那種壓力便如同實質一般,直接落到了我的身上來,壓得我的骨骼“劈裏啪啦”作響。


    而我腳下的瓷磚,居然也碎裂了去。


    西門越等一眾人等將我圍住,雙目冒火,仿佛要將我給生吞了去,而麵對著這些人的怒火,我卻沒有半分畏懼。


    我抬起頭來,對著台上的牧師,又一次認真地說道:“我反對!”


    牧師懵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是誰?”


    我大聲說道:“我是這位秦梨落秦姑娘的男朋友,這一場訂婚儀式,是違反她意誌的行為,我有權反對……”


    沒有等我的話說完,那個一臉嚴肅的秦三千走了出來,冷冷說道:“都愣著幹嘛?這人是殺害李冠全李先生的兇手,還不快將他給拿下,扭送警方處理?”


    他這邊一聲令下,其餘人都不再猶豫,一擁而上。


    而就在此時,卻有一道青氣籠罩,將這些人都給彈開去,而緊接著,有一個銀發老者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開口說道:“慢著……”


    霍家一眾高手滿目冒火,然而瞧見此人,卻都愣住了。


    霍英雄這個時候走了出來,有些疑惑地說道:“李主任,您這是……”


    李主任?


    我心中落定,知道這一位,應該就是天機處的扛把子,李愛國李主任,李洪軍的爺爺了。


    瞧見他出了麵,我心中落定,知道馬一嶴賭對了。


    果然,李主任走上前來,仿佛打圓場地說道:“李冠全之死,還有頗多疑點,這個事情,事後再說;至於這個……年輕人,我問你,你剛才說的那話,如果是假的,後果是會很嚴重的,你知道麽?”


    我被架在火上,不得不硬撐,咬著牙說道:“自然知曉。”


    李主任笑了,迴過頭來,看著霍英雄,說道:“老霍啊,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霍英雄冷冷地看著我,好一會兒,他突然笑了,轉過身來,對秦梨落說道:“梨落,你來看看,這個人,你認識麽?”


    他簡單一句話,卻將全場的注意,都落到了秦梨落的身上去。


    我的心,也在那一刻,提到了半空中。


    在眾目睽睽的注視下,秦梨落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突然說道:“唔,我,我不認識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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