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這個職位,很是特別,地位可高可低。


    就跟後世的主任這個職位一樣,村主任是主任,人大委員會主任也是主任,但是級別差了十萬八千裏。


    警察總署本身是沒有署長助手這個職位的,但是李寬需要狄仁傑去擔任這個位置,這個位置自然就有了。


    “懷英,這裏就是最新一次的案發地,是一處小院子,一名書生租住在這裏,昨天早上突然被發現死在了屋中。這名書生,在光德坊也算是小有名氣,喜歡在坊間路口給大家講一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或者讀一讀當天的報紙之類的。如今消息傳開之後,引起了光德坊百姓的恐慌。”


    馬周今天親自陪著狄仁傑去探察現場。


    他也有點好奇,想要看看狄仁傑是怎麽斷這個案子的。


    按理來說,任何人碰到這樣的案子,躲都躲不及呢,哪裏會自投羅網?


    “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頗有名氣的書生。嚴良,附近百姓前天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呢?”


    狄仁傑剛剛已經看了幾處其他案發的地點,已經發現了一些規律。


    但是這些規律,完全找不到任何追蹤嫌犯的線索。


    “沒有!雖然隔壁就有其他院子,但是鄰居們並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嚴良表麵上比較恭敬,心中其實對狄仁傑破案並不抱有希望。


    破案這種事情,不像是讀書,你沒有一定的積累,是很難憑借什麽天賦之類的完成的。


    “這名書生平時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雖然狄仁傑覺得這個問題問的意義不是很大,但是謹慎起見,他還是好好的了解了一番。


    “不僅沒有得罪什麽人,這個書生跟坊間的百姓關係都非常好,沒有什麽衝突的事情。並且,這書生孤身一人從外地來到長安城,在今年科舉落榜之後,就依靠在坊間講故事、教授一些孩童識字之類的掙點零花錢,想要得罪人也沒有機會。”


    嚴良顯然意見把該考慮到的問題都考慮了,迴答起來,自然是頭頭是道。


    “走!我們去觀獅山書院醫學院,剛剛出來的時候,已經安排人員把屍首運過去,我也已經拜托林教諭親自幫忙解剖屍首,想必會有所發現。”


    狄仁傑能夠調動的資源,自然不是嚴良可以比的。


    要是其他人想要請林然幫忙解剖屍首,哪有那麽容易?


    就是要借用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的解剖室用一用,也都不可能。


    如今在案發現場找不到什麽信息,再加上書生被發現的時候,很多痕跡可能都被看熱鬧的群眾給毀滅了,繼續在這裏折騰已經沒有什麽意義。


    ……


    仵作在大唐是屬於賤民,家中子弟連參加科舉的權利都沒有。


    之前嚴良也不是沒有想過請哪家書院的醫學院學員或者教諭幫忙解剖一些可疑的屍首,但是根本就連門都摸不到。


    學術圈子,跟普通百姓的距離還是非常遙遠的,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別人根本就不會理你。


    但是狄仁傑不一樣,人家本來就是觀獅山使用的學員,還是觀獅山書院裏頭首個獲得進士科狀元的優秀學員,再加上還是李寬的弟子,觀獅山書院對他來說,就跟迴家一樣。


    醫學院的人員,並不像讓自己跟仵作這個職業聯係在一起,哪怕是在解剖屍首的時候,大家幹的活是差不多的。


    “懷英,從解剖的情況來看,這四具屍首都是死於一種獨特的力氣攻擊。你看這個心髒的位置,直接被一種利器給掏走了心髒,肝髒的位置也是差不多的情況,被人挖走了一大塊肝髒。從肝部和身上留下來的痕跡來看,這個利器的開口形狀被製作成一種動物的爪子的樣子。”


    林然麵無表情的跟狄仁傑解說著今天的成果。


    一下就解剖了四具大體老師,林然的心情還是非常暢快的。


    哪怕是觀獅山書院每年都有大量的經費投入,醫學院的建設也很受重視,但是林然想要一天就擁有處置四位大體老師的機會,也是不可能的。


    “上遣棖棖取人心肝,以祠天狗。坊間的這種流傳說法,看來就是因為這個傷口的形狀跟狗的爪子比較相似咯?”


    狄仁傑結合自己了解的信息,給出了推測。


    “狗的爪子?”林然再一次的確認了一遍肝部的傷口,道:“還真是有點像是狗的爪子。”


    “林教諭,可以看出來這些人是死了之後被人用利器取走了心肝,還是活著的時候直接被攻擊之後取走了心肝呢?”


    狄仁傑的經學、算學和法學都出類拔萃,格物學和農學也略知一二,但是對於醫學的了解就比較薄弱了。


    所以才會多問林然一些基本的問題。


    “很明顯是死後才被人取了心肝!”


    這個問題,醫學院裏很多人都能迴答出來。


    人死之後受到的傷害,跟人活著的時候受到的傷害,留下來的痕跡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是溺水而亡,如果真的是自己溺水,那麽口鼻之中肯定會有大量的贓物。


    但是如果是死了之後被偽造成溺水,那麽就會發現鼻腔和喉嚨裏麵很幹淨。


    “果然如此!”


    狄仁傑鬆了一口氣,心中有了一些思路。


    “狄郎君,莫非你已經找到線索了?”


    嚴良滿懷期待的看著狄仁傑。


    作為長安城警察署的署長,嚴良的壓力是最大的。


    長安城是什麽地方?


    首善之地啊!


    那麽多的勳貴官員居住在那,偏僻不少人還挺迷信的,這個時候你要是搞出一個大事情出來,那簡直就是在打臉啊。


    “使用狗爪子似的利器,在人死後偽造出被動物攻擊的場景,這基本上可以肯定,案子背後的人是別有用心了。辦案子最怕的就是那種找不到任何作案動機的案子,根本就無從下手。”


    “可是如今雖然知道了是有人別有用心之下幹出來的事情,可也一樣是無從下手啊。”


    嚴良顯然不認可狄仁傑剛剛說的話。


    “懷英,莫非你有具體的思路了?”


    還是馬周比較了解狄仁傑,眼睛放光的盯著他。


    “嚴署長,不知道你主意到了沒有,這四個死者,分別是光德坊、懷遠坊、崇賢坊和興化坊中的百姓。並且都是今年以來小有名氣的百姓,居住的地方都是獨門別院的小院子。而從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這幾個案子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發生的。


    長安城中的宵禁製度雖然在不斷變鬆,但是坊與坊之間的流動還是受到了很多限製。所以作案的人必然離這幾個坊不是很遠,並且在附近有自己的藏身之地。


    再來看林教諭說的這個特別的利器,這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能夠製作出來的,必定是有專門的匠人精心打造和加工,才能製作出這種形狀獨特的兇器。”


    狄仁傑侃侃而談的模樣,給了嚴良莫大的衝擊。


    他今年才十四歲吧?


    自己整整比他多活了二十年,但是見識卻是比不上他,難道以前別人對自己的讚美,都是客套之話嗎?


    “所以我們現在有兩個思路,第一個就是安排人員去各個作坊的鐵匠鋪子裏打聽,看看最近一年有沒有哪個鐵匠鋪子替客人打造了形狀如狗爪子的奇怪利器。另外一方麵我們可以去找人去到各個鐵器鋪子打聽打聽,看到有沒有人在最近一個月去專門購買了鐵錠。”


    “為什麽一個是了解過去一年的情況,一個是隻要詢問最近一個月的情況呢?”


    對於狄仁傑的安排,馬周也沒有完全理解。


    “馬署長,如果是找鐵匠專門打造這種利器,那麽犯人為了避免我們追蹤到他的蹤跡,必然是會在更早的時間去做好安排,隻是到了最近才開始動手。但是,如果這個利器是他自己在某個地方自行打造的,那麽最近一個月內才開始製作的可能性就非常的高。


    當然,這些都不是絕對的,隻是為了更快的鎖定嫌疑對象而進行的初步篩選。如果沒有效果,我們再擴大範圍。”


    “如果是這麽考慮的話,那我建議安排警員去各個坊了解一下,最近一個月有沒有哪家人家,明明不是鐵匠,卻是傳出過打鐵聲音。”


    馬周再次補充了自己的意見。


    術業有專攻,除了專門的鐵匠,一般人會打鐵、懂打鐵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哪怕是真的會打鐵,那麽加工利器的時候發出的那些聲音都是很難完全隱藏的。


    遠親不如近鄰,說明鄰居們對你家的熟悉程度,比遠方的親戚要深入的多。


    隻要各個坊的警員深入調查,想要找到疑問信息,還真不是不可能。


    “狄郎君,這些方法雖然有效,可是長安城這麽多坊,一時半刻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調查;而一旦我們大規模的展開活動,那麽犯人提前獲得消息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有針對性的做一些安排,到時候別說是找到他們,甚至被他們故意留下的一些線索給誤導了也有可能。”


    嚴良說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長安城可不是一個小縣城,大家都知根知底。


    這裏可是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國際化大都市。


    單單依靠警察署的力量,要想在短時間內完成調查,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說的沒有錯!但是如果我們隻是先調查延康坊呢?”


    “嗯?”


    馬周精神一震,雙眼盯著狄仁傑,期待著他繼續解釋下去。


    “為什麽是延康坊?”


    嚴良也很是配合的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你們看,案子爆發的四個坊,分別是延康坊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中最近的一個坊。我們剛剛已經說到了,這些案子已經確定是在晚上發生的,在如今宵禁的管理製度之下,同一夥人要在四個不同的坊中作案,難度是很大的。


    特別是這四個案子發生的時間間隔非常的短,基本上都隻是隔了一天,最長的也隻是隔了兩天。這種情況下,他們選擇離自己藏身之地比較近的坊中的百姓來下手是最有可能的。”


    狄仁傑的這個解釋,雖然不能完全說明犯人就在延康坊,但是邏輯上還是有很強的成立性。


    “如果為了方便,犯人為何不幹脆全部在自己居住的坊裏頭動手,這樣豈不是更加方便?”


    馬周的這個問題,收獲了狄仁傑和嚴明的詫異眼神。


    這讓他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這個問題有點外行了。


    好在狄仁傑還是非常給他麵子,認真的解釋了一句,“如果是在自己的坊動手的話,那麽立馬就會讓警察署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這個坊裏頭,到時候他們暴露的風險就無限增加。


    並且,同一個坊作案的話,帶來的影響力沒有分別在四個坊裏作案來的大。如今我們已經基本確定這個案子的背後有著獨特的政治目的,那麽影響力越大,肯定是犯人越願意看到的場景。


    所以我才推測犯人居住在延康坊之中,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了坊,來到了旁邊的坊裏找到受害者,製造出‘上遣棖棖取人心肝,以祠天狗’的場景。”


    “嚴良,你馬上召集長安縣警察署的所有警員,同時讓萬年縣警察署配合你們,把延康坊給包圍起來,所有的人隻能進不能出,如果誰敢亂闖出來,不管身份地位,直接拿下!”


    斷案方麵,馬周不是專業的。


    但是已經有了斷案的方向,他再協助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既然狄仁傑認定犯人就在延康坊之中,那麽自己就有把握把他們挖出來。


    “最好是安排幾支精銳的警員,攜帶弓弩駐守在各處,預防犯人狗急跳牆之下給大家帶來傷害。”


    狄仁傑適時的提醒了一下。


    能夠幹出這樣案子的人,必定是窮兇極惡之人。


    到時候,要是再搭上一堆警員的性命,那就很沒有必要了。


    與其這樣,倒不如一開始就安排更多的人員攜帶精銳的器械來對付他們。


    “懷英,要說精銳,長安城中還有誰比楚王殿下的護衛更加精銳?我建議你去找楚王殿下要一批護衛跟著你一起去延康坊,那就絕對萬無一失了。”


    一直沒有再廢話的林然,忍不住多說了一句話。


    狄仁傑是觀獅山書院的傑出學員,又是李寬的弟子,他自然不希望他出現意外。


    “林郎中說的沒錯,我現在就去楚王府,請王爺幫我們這個忙!”


    馬周倒是一點也不客氣,立馬就同意了林然的建議。


    作為楚王府的嫡係,馬周身上已經牢牢的打下了李寬的刻印。


    既然這樣,辦案的時候用一用楚王府的人員,也就沒什麽好犯忌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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