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辭撫上突突跳動的心髒,眼睛裏的波濤洶湧,已然平靜。 可是,再抬頭,看向鏡子裏到時候,那個嘴邊掛著虛偽笑容的人,卻慢慢向他這邊走近。 一步一步,穩重的步伐,在隻有兩個人的洗手間裏,格外清楚。 明晃晃的鏡子很光滑,燈光很明亮。 鏡子裏印出正臉的那個人,笑容再清晰不過。 莫辭的身體僵硬不動,緊促的唿吸噴在捂住嘴臉的左手上。 一片濕潤。 17、 chapter17 趙鴻修走向洗手池,睹見右邊洗手池邊捂住嘴臉的人格外可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這個雙肩聳動的人的背影似曾相識呢。 趙鴻修摸了摸下巴,看到捂住嘴臉的人匆忙底下頭去,不迭的用冷水衝臉,腦海裏一道靈光閃過,突然記起了什麽。不確定因素促使他上前一步,張開口: “你……” 還沒說完,莫辭就突然轉過身來,捂住嘴巴,對著他大力嘔吐起來。剛才在包廂裏喝的啤酒全部被莫辭吐了出來,滿地都是汙跡。趙鴻修嫌惡的皺起了他的濃眉,剛才的一點小猜測被他拋擲腦後,再也沒有心思猜測麵前吐的一塌糊塗的人的身份。 莫辭幹嘔幾下,胃裏翻江倒海。 本來不想吐的,可是看到這人步步逼近,心裏生出一份恐懼感,教他心生一計,在趙鴻修麵前大吐特吐,好讓他失去興致。 用眼角的餘光看到趙鴻修隆起的眉骨,莫辭心中大快,喉嚨裏吞咽卡住的感覺十分難受,但是心底彌漫出來的歡愉令他忘掉了身體上的難受。 抹了抹嘴巴,莫辭慢慢向洗手間的門口挪動,握著把鎖開門,準備離開。 不料洗手間的門把鎖搶先被一雙有力的手緊緊握住—— 莫辭感覺自己的唿吸停滯住了。 “難不成看到我,你就會生出嘔吐的欲望?” 背後那人用輕挑的語音說道,覆在莫辭手上的手掌下挪,捏住莫辭僵硬的五指,慢慢施力。 這一刻,莫辭覺得自己像是心中懷著莫名憂鬱的鋼琴師,在漆黑無月的夜裏,用雙手彈奏舒緩絕望而又激昂無力名曲。五指狠狠地按在琴鍵上,讓鋼琴發出與之共鳴的悲鳴聲。 心,也像發出悲鳴的琴鍵,穿透黑暗,承載情感的音符顫巍巍的在空氣裏來迴盤旋。 良久的沉默中,莫辭並沒有爆發。他的手被趙鴻修修長的五指覆蓋著,感覺到傳遞過來的灼熱。 然而高山寒川上懸掛著的心,依舊冰冷刺骨。並沒有被掌上傳遞過來的熱量融化。 他是膽怯的。 他是恐懼的。 他是憤怒的。 但他的頭腦是無比清醒的。 他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做出愚蠢的事。他現在還沒有能力和趙鴻修對抗。 他隻能,慢慢的,一步步的,報複這個曾經給他帶來無盡侮辱的仇人。 忍得一時之氣,方能為今後成人。 莫辭啞著嗓子,定了定身子問:“這位先生,請問你有什麽事?” 言罷掙開趙鴻修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掌,扭動門鎖。對趙鴻修剛才的疑問閉口不談。 “你會不認得我?”趙鴻修退後一步,嘴角的一抹微笑擴大到兩頰。 “我就是那個被‘誤認’為是你對頭,白白挨你一拳的倒黴鬼。” 趙鴻修解釋著,一動不動的盯著已經走出門去的莫辭。臉頰上的笑意滿滿隱去,他跟了上去。 他看見了莫辭側身擦嘴時眼裏閃過的一絲絲怒火,明明吐得一塌糊塗,為何眼裏還會有那樣清醒時才有的怒意? 隻有一種解釋……嘔吐,隻是裝出來的,逃避他眼神的一種保護行為。 趙鴻修在兄弟叔侄之間的鬥爭裏摸爬打滾多年,深諳世事。怎麽會不知莫辭方才的心思。 不願與他接觸。 他很清醒這個莫家二少的意圖。這是他不由得聯想起上個月在曼雷特森的一些不愉快的特殊迴憶。 如果說上次的怒火是殃及無辜,是純粹的意外。那這次的怒意又是從何而來?那種一而再再而三認錯人的狀況,不會出現在他身上。至少他認為,自己的臉不是一張大眾麵孔。 他十分篤定,這毛躁張揚的莫家二少的怒火、憤恨,全是針對自己而來的! 這樣的想法,在電光火石之間產生,不由得他側目而視。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素不相識的莫二少對他產生如此濃重的敵意? 趙鴻修跨出門去,追上莫辭,一把捏住他的手腕:“請你去喝杯酒,如何?”這般強硬的語氣,說是邀請,還不如說成威脅。 莫辭錯愕,鉗製他手腕上的力道慢慢變大,掙脫無果。 “這位先生,我還有事,今天沒空。”莫辭想都沒想,立刻拒絕。他怕一不小心再次將心頭的怒火傾瀉而出,造成難以估計的後果。 隻要在趙鴻修身邊,他就平靜不下來。 潮漲,翻騰,盈天,如同海裏的白色波浪,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