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薩托斯走出半位麵大門,翅膀一扇鑽進提雅森林雲霧彌漫的領空。


    到目前為止,計劃一切順利。獨角獸撕裂精靈的心防,武器打開貿易的渠道。短短半個月,嘉蘭諾德王室和巨龍關係越拉越緊,而和神殿的緊張氣氛也直線爬升。


    是該放緩了,精靈的受命比人類長了十倍,生活節奏自然也慢得隻有十分之一。太過激烈的內部變遷可能會弄巧成拙。


    列薩托斯降低高度,避開一團濃密的雨雲,火屬性的生物都不喜歡潮濕的空氣。一低頭,精靈遊俠灰綠色的身影在林中閃過。


    他們是盯梢巨龍的哨兵,不過這會的任務應該是護送爝焰法師到綠都,主要避免神殿人員在往返的路上做些“不理智”的行動。


    得知奧法西斯邀請自己的時候,列薩托斯還小小的吃了一驚,這個大主祭或者說他身後站著的那一位,比自己預想得更果斷。但巨龍欣然前往,他也需要時機深入了解儀典之主的勢力,到底為什麽一位真神沒有賜予牧師神術。是不肯,還是不能,兩者的區別會對列薩托斯的計劃產生重大影響。


    臨近綠都,他看見了引賓隊伍。


    王室執禮官氣定神閑地等待著,他肩負重要的責任。在他看來,這麽大陣仗來迎接一隻野獸實在可笑,居然還要客氣逢迎。傲慢的精靈對自己說,我是高貴的提雅,不管多兇惡的畜生也不能讓我失去儀態。


    突然之間,列薩托斯掩蔽了日光,龍翼帶起的狂風吹歪旗幟。金龍轟然降落。


    精靈張大了嘴,膝蓋不自主顫抖著,但他直麵需要九十度仰視的存在時,先前的豪言壯語都藏進羞恥的地洞裏。要知道真正和列薩托斯接觸過的隻有德魯希麗雅和拉美西萊。


    執禮官硬著頭皮大聲說:“歡迎你爝焰法師,我是王室派出引領你的官員,我代表提雅……”


    列薩托斯掃視一圈,威凜的眼神引起陣陣不安和驚慌。這些精靈啊,巨龍暗笑著,決策雖然果斷,但是謀殺的計劃太過簡陋粗鄙。


    列薩托斯揮手打斷自稱“王室官員”精靈的長篇歡迎詞。“帶路吧。”


    執禮官一噎,難道暴露了?冷汗從額頭淌下,不管事前做多少心理準備,親身麵對巨龍的壓力是想象不到的。


    “好、好的。請這邊走,宴會在綠都另一側,所以我們不經過碎星湖的城門。陛下和公主已經恭候多時了。”


    巨龍邁步跟上,他現在十分好奇,一群連【治療微傷】放不會施放的祭司,能布下怎樣的陷阱。希望別是大坑弩車一類笑掉龍大牙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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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了?一隻有王室瞭望塔一半高的巨龍你告訴我說沒了!”


    德魯希麗雅完全丟掉淑女的儀態,衝著盯梢的遊俠咆哮。為了防止神殿的刺殺,半位麵門和綠都之間的叢林每隔5薩裏就有遊俠巡視,巨龍使用的餐具、食物被反複檢查,保證沒有毒物。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我們最後一次看到爝焰法師是和執禮官在一起,然後就不見了。”


    公主一愣,執禮官確實是王室派出的,但他這會應該有迴報,而且他引賓的地點也不對。


    “叛徒……”德魯希麗雅咬牙,神殿居然有這麽深的滲透,實在出乎意料。她利索地解下華麗沉重的禮服,告訴部下說:“爝焰法師不是鼯鼠,能隱藏這麽大的目標隻會在綠都西側,神殿的自留地,也就是舉行神誕儀式的位置。馬上迴報我父親。”


    遊俠大急:“殿下!神殿幾乎所有的侍衛都在那裏,您不能自己去!”


    德魯希麗雅翻出自己的短弓,它還從沒沾染過生靈的鮮血。“放心,神殿不會直接對我動手,那是分裂的開端。”


    半小時後,德魯希麗雅和手下的100名遊俠來到神殿屬地。很奇怪的外圍沒有任何守衛,他們徑直進入。映進眼簾的是儀典之主的規模宏大的祭壇,12根篆刻讚美詞的白玉立柱下各站著一名高階祭司,而在最高的立柱下,奧法西斯大主祭虔誠跪拜,完全沒有理會殺氣騰騰的公主。


    什麽狀況?祭壇前隻有少量祭司和侍衛,其它的信徒站成一列,手持神徽背向公主,遠遠地能看出他們圍成一個大圈,眼前的精靈隻是圈子的一角。直覺告訴德魯希麗雅目標就在這個圈裏麵。


    “讓開!”


    “至上者的儀式正在進行,踏入禁地哪怕一步,也是對我主的侮辱和褻瀆,戰端將因此而起。”


    德魯希麗雅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憤怒不是因為神殿用和自己一樣的理由。而是他們一麵全力扼殺精靈未來,一麵無恥地用未來要挾王室。公主估測直接衝進去……不行,這些神棍的狂熱精神恐怕不會為內戰憂慮,一定會拔劍反擊的。提雅已經夠脆弱了,一場分裂廝殺能毀掉一切。


    “散開偵查,這麽大的範圍,也許會有疏漏。”德魯希麗雅無耐,就算精靈王把護城遊俠全派來情況也不會有改變。又一次的,她隻能將祈望列薩托斯能夠安然出來,這種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真差。


    時間倒迴半小時,滿腹糾結的謀害者心驚膽戰領路,受害者則悠哉觀察者景色,時不時咳嗽一聲,然後看著執禮官如同被電擊的兔子一樣跳起來,實在有趣極了。


    咳了兩迴,執禮官身上的冷汗已經足夠洗澡。他本以為為信仰而壯烈犧牲就像詩歌所描寫的,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壯烈之前的過程實在煎熬。這時候巨龍突然停步,他又洗了一迴澡。


    “爝焰法師?”執禮官顫聲問。


    列薩托斯專注於眼前的景象,沒有理他。所有的精靈,包括祭司們看不出任何特別,但恆定了【秘法視力】的巨龍眼中,前麵有一個巨大的靈光界域,呈碗狀籠罩神殿屬地。這種靈光界域一般是由信徒在聖壇進行大規模的祈禱儀式,磅礴的信仰之力引動神祇的共鳴,臨時形成的。作用類似於魔法迷鎖,能形成特定的區域效果,比如驅逐不死生物,醫療加成等等。但是持續時間隻有幾個小時。


    執禮官已經近乎抓狂了,此生第一次謀殺行動比他想象的還要艱巨。他看不見靈光,但知道巨龍在聖物和神徽劃成的分界線外停下。列薩托斯隻要再往前一步,他的任務就算完成,然後擺脫這隻恐怖的怪獸。


    列薩托斯伸出前爪,執禮官喜形於色,列薩托斯突然收迴前爪,執禮官暴汗。再伸,再收,如是兩迴,執禮官崩潰的發現巨龍在玩他。


    列薩托斯一時玩興大起,低頭問:“如果我現在拍翅膀飛走,你會怎麽樣?”


    執禮官淚流滿麵,活著真累。


    嗬嗬笑兩聲,娛樂時間到此結束,重新換迴法師的冷靜思考模式。進入固然有風險,但陷阱也是契機,儀典之主的祭司們不使用神力,那這可能是唯一深入了解尼埃隆神性本質的機會。衡量了利弊,再檢查身上的防護法術和次元袋裏的裝備,列薩托斯一步跨入。


    同時,遠處閉目冥想的奧法西斯突然大喝:“讚頌您!精靈的守護者,貴族的向標,傳統的捍衛者,禮儀的教導師。讚頌您!萬聖萬明的尼埃隆!”


    “萬聖萬明的尼埃隆!”數百名祭司和更多的神殿侍衛轟然應和,十一名高階祭司站到立柱下,用和大主祭完全一致的動作開始祈禱,十二個聲音匯成一股。其他精靈走向預定的地點,圍住靈光界域。


    界域之內,列薩托斯感知到靈光暴漲,若有若無的祈禱聲遍布四處。界域周邊已經被無形的聖力封閉。


    【舞光術】


    光團在龍爪上不正常地閃爍著,像是抽去燈油的火苗,掙紮兩下熄滅了。


    原來如此,一個人為構建的死魔法區。作為掌管提雅森林內禮儀的神祇,精靈們行使禮儀再加上祭典,能大大加強尼埃隆的力量,所以這個界域比自己想想的更有威力。在靈光界域之內,列薩托斯和能量的連線全部斷開,法術、神術、類法術受到壓製,次元袋取不出東西,連龍息也不能起效。


    從這一點就能推斷出少量信息,薩拉弗沒有魔網,魔法的概念也模糊不清。尼埃隆能製作死魔法區,說明祂不是個眼界限於小小位麵的土包子神祇。


    不能用法術巨龍又不會死,真正的敵人還在裏麵,列薩托斯繼續深入。


    祭司長看著水中的倒影,左邊仍是虔誠的精靈,右邊是醜惡的妖魔,長著尖牙和犄角。瀝青色的角質從頭頂蔓延到腳底,看上去像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各切了一半,拚在一起。他的右手比左手大了一倍,表麵全是尖刺。雙手合握,祭司長祈禱著。


    剛得到這幅外表的時候,他憎惡過。但現在他深深為自己的憎惡所羞恥,這是尼埃隆的懲戒,也是激勵。如同勇士的猙獰傷疤,祭司長相信隻要遵循儀典之路,傷疤會被榮耀的勳章所代替。


    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掩藏著激烈的自我奉獻欲望,所以當他看見巨龍的時候,沒有任何廢話,戰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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