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寧放下了筷子。 傅雲錫這話是什麽意思,他記得星辰旗下並不涉及到土地開發啊,他在星辰這麽久,對星辰涉及的範圍也有所了解。 他疑惑的看著傅驍。 傅驍神色深沉,看不出表情。 傅雲錫等了片刻見傅驍不接他的話,他隻能自己說道:“我得到可靠消息城北那塊這兩年就要成立經濟新區,我的朋友已經買到了那塊地。開發的過程中資金鏈不足需要注資找上了我,這種好機千載難逢。”他的眼中已經流露出興奮的光芒。朋友是他認識幾十年的朋友,他也朝相關人員問過相關內幕消息,基本上已經十拿九穩了。 他看著傅驍眼神中難得的帶了點慈愛道:“我們父子倆可以一起投資。” 傅驍不做聲,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傅雲錫,臉上沒有表情。 他就想不明白,傅老爺子一身鐵血,從當初星辰傅家。宋家,吳家三家鼎力硬生生扭轉成傅家一家獨大的局麵,那樣的一個人,怎麽會生出這樣蠢貨出來。 不過也是,若不是傅雲錫實在不是什麽可塑之才,但凡身上能看到哪怕半點“守成之才”的影子,傅老爺子也不會跳過這個眼珠子似的兒子,將星辰交給自己。 傅驍一直很佩服傅老爺子一點,他比誰都想的明白。偌大的傅家他在意也隻是傅雲錫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而已。 他和傅唯充其量隻是傅雲錫的兒子,愛屋及烏,沒了這個傅雲錫,他們在傅老爺子心中什麽也不是。 但傅雲錫要用他自己的錢做什麽,他是不會管的,所以他隻是冷冷笑道:“你自己隨意,不必帶上我。”父慈子孝的這一套他習慣不了。 傅驍忍不住道:“爸爸,你在想想,哪有那麽好的事。” 他的話沒有什麽用,特別是對一個深陷其中的人而言。 傅雲錫被傅驍冷冷的態度噎了一口氣,他剛想翻臉,似乎又想到什麽,硬生生將脾氣壓下來,好言勸道:“消息來源絕對可靠,你放心。”他需要冷靜,要不是自己的錢不夠,他也不會找上自己這個一直不對付的長子。 傅驍直接明了道:“你的錢不夠了。”要不然傅雲錫怎麽會想到他。 傅雲錫臉漲得通紅道:“和這個沒關係。” 傅驍漠然,心裏想著,傅雲錫的錢果然是不夠了。 傅老爺子從來從來沒有在金錢上虧待過傅雲錫,傅雲錫究竟做了什麽,這麽點錢都拿不出來? 傅驍敏銳的察覺道有些不對勁,他直視傅雲錫不客氣道:“你的錢呢?你去賭了?”除此以外他想不出還有什麽會讓傅雲錫沒錢。 傅雲錫卻像被戳中死穴一般躲開傅驍的眼睛,朝傅驍嚷嚷道:“你瞎說什麽?” 傅驍卻爭鋒相對,毫不退卻皺眉追問道:“你動了自己名下的星辰股份嗎?” 傅雲錫氣急敗壞站起來大吼傅驍道:“這是你和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看樣子還沒動股份。 傅驍鬆了口氣,要是動用了股份那就麻煩了,傅雲錫還算做了件聰明事。 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不敢,畢竟傅老爺子還活著。 傅驍看了眼蘇澤寧,少年在爭吵中,擔憂的看向自己,這讓他心情愉悅不少。 他本來是想陪傅雲錫演好這場父慈子孝的戲份的,但是可惜傅雲錫自己親手搞砸了,已經撕破了溫情的麵紗,傅驍不再假裝道:“我們之間怎麽樣你自己清楚。” 傅雲錫看著傅驍這樣氣極反笑,提起了父子倆多年不曾觸及的一個話題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但是我當時就什麽都不知道,你怪不到我。你要怪也該怪你媽媽那個瘋子一家人。是我們傅家把你養大,你就這麽和我說話?” 他看著傅驍冷漠且威嚴的臉,口不擇言道:“你大概不記得了,你真的是長得越來越像你那個瘋子外公了,不愧身上流著宋家的血。” 滋啦——一聲 椅子被推開的聲音,傅驍忽然站了起來,看著傅雲錫。 傅唯被兩人的激烈的爭吵嚇到,努力和著稀泥轉移話題道:“我接到了黑杉投資的offer,孔總那邊也讓我過去——” 但是顯然沒有人聽他的。 傅驍站了起來,冷冷看了傅雲錫一眼,氣勢驚人道:“想要錢可以,拿你的股份來換。否則你知道的,我有的是辦法讓你拿不到一分錢。” 傅雲錫沒有說說話,他知道傅驍絕對能夠做得到。哪怕在不情願,傅雲錫也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必須看著這個兒子的臉色行事。 傅驍冷笑轉身離開。 蘇澤寧看著傅驍離開,抓緊了手心。 傅雲錫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道:“逆子!” 蘇澤寧站了起來走到堅定道:“傅驍不是逆子,有錯的人是你才對。”說他多管閑事也好,他真的好氣啊,他憑什麽這樣說傅驍啊。 傅雲錫本就生氣,見傅驍的手下都趕頂撞自己更是生氣,他道:“我們父子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 他又不是沒有事後和傅驍道過歉,他對這個孩子曾經也是有愧疚的,想過要補償的。 可這個孩子卻冷冰冰的,身軀像是被長滿了刺的堅硬樹枝支撐起來的,將靠近的人刺的生痛,他碰過幾次壁之後,就也不再自討沒趣了。 可是傅雲錫卻不知道,宋家那樣的環境,一個溫柔的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習慣了靠自己的孩子,是不會輕易卸下自己的刺,因為他知道一旦卸下渾身的刺,再摔入深淵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蘇澤寧卻沒有退卻,他看著傅雲錫認真道:“不知道就是你最大的錯誤。” 傅雲錫抬頭看著他。 “其他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唯獨你不可以,你是父親,你應該知道的。” 父親本就是是不一樣的,他本該是孩子的保護者,為孩子撐起一片天地。 蘇澤寧不由的心酸想,大概也許,曾經存在過那麽一段時間,眼前這個已經邁入中年的男人是年幼傅驍心中假想的神,是會拯救他世界的英雄。 所以如今才格外無法原諒。 傅雲錫啞然,這一刻他心中一驚,他莫名覺得眼前這少年是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的。 和宋明薇的婚姻對他而言是一道枷鎖,是他作為一個男人的無能,一旦逃脫那個泥沼,他怎麽還會想起傅驍?何況誰又會知道宋家那樣的名門也會做出這樣的事。 蘇澤寧已經推開椅子,要去追傅驍,他離開前又轉頭道:“那孩子不是性格不活潑,他生病了,如果你真的有認真看他一眼的話。” 蘇澤寧忍不住想到。 傅老爺子最大的錯誤是從來沒有教過傅雲錫責任是什麽。 傅家三兄弟,作為父親他都不合格。 最後蘇澤寧又不解氣的扭頭道:“傅驍比你們都好。” 傅雲錫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蘇澤寧小跑到門口。 門口傅驍竟然還沒有走遠。 蘇澤寧見到傅驍鬆了口氣,隨即一愣,不知道傅驍有沒有聽到。 他若是聽到了反過來質問自己,自己該怎麽辦? 蘇澤寧心中打著鼓。 好在傅驍隻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今天難得,傅驍沒有穿一身正裝,隻穿了一件風衣,襯得他身姿挺拔,走進還有蘇澤寧熟悉的特有的一股雪後鬆樹凜冽的味道。 傅驍忽然道:“我是在傅老爺子身邊養大的,但是我從來沒有感激過他。”他甚至連爺爺兩個字也很少叫,從他的心底他隻認為他和傅老爺子是合作關係。 自己展示的潛力與能力,傅老爺子將星辰交給自己,而自己保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後半輩子生活無憂。 錢貨兩訖,這是他們兩人的無言的默契。 傅驍有時候會想自己的血大概是冷的,這一點像極了宋家人,哪怕他極力抗拒,他早就深深的烙上了宋家行事的影子。 他對自己所有世俗意義上的親人涼薄的可怕,他從前從不在意這一點。 而現在他卻怕自己一身冰涼的血會把眼前少年嚇跑。 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將這一麵赤裸裸的扒開給少年看,就像是展示獠牙的狼,仿佛在忐忑的說,我已經最可怕的一你麵給你看了,你現在還有機會後悔。 蘇澤寧低頭看著腳尖悶悶嗯了一聲。 他大概也有察覺,傅爺爺和傅驍之間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他們若是關係好的話,傅爺爺外出治病這麽久,傅驍也不會從沒有去看過,甚至他連通訊都很少給傅爺爺打。 他低聲道:“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也沒誰規定一家人就非要相親相愛的,不過——” 走在前麵的傅驍腳步一停,心裏不由的一緊。 跟在後麵的蘇澤寧來不及停下,鼻尖撞上傅驍的後背,瞬時間酸痛從鼻尖傳來,蘇澤寧眼睛紅紅的,捂著鼻子,抬起眼睛委屈的看著傅驍道:“不過,你以後要搬出去的時候可能要麻煩一些。” 特別是小糖糕的那一堆財產,少帶了一樣他都不答應。 那群貓帶起來可不方便呢。 傅驍深邃的眼眸漆黑,裏麵似乎有暗濤翻湧,又似什麽都沒有。 聽了那樣一番話之後,少年看著他的眼神卻隻有疼惜。 說出來可能覺得是笑話,有人竟然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星辰的傅總。 可是那一刻傅驍的心中像是浪潮退卻後海岸,一片平靜,是從未有過的釋然。 少年像是照進他心底的一道光,頃刻間他意識到了少年什麽都知道,他的過去,他的所有,少年坦然的接受著他的一切,好的,壞的。 少年懂他曾經的不易,疼惜那個已經消失在歲月裏的自己。 傅驍笑了笑眼眸深沉伸出手指,修長的指間將少年眼角的淚珠擦幹淨。 可是他心底肆虐的保護欲的獨占欲卻瘋狂的在作祟。 他想就是眼前這人了,他不想放手了,也不會給少年後悔的機會,他想擁有他。 可傅驍大概不知道,他自己在少年的眼中也是發著光的。第66章 金主爸爸傅驍 天邊的盡頭昏黃特殊的光。 傅驍迷茫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夢裏。 他站了起來, 走到人群當中, 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幼兒園旁邊熱鬧的廣場,廣場的東北的一角有一個兒童活動中心, 周圍大多都是家長們帶著孩子在這裏玩耍, 而他仿佛是透明的一般,四周來來往往的人對他視而不見。 傅驍目光角落裏一個格格不入的孩子上, 然後定住。 這個孩子也看起來約莫七八歲的樣子, 穿著整齊的衣服, 黑白色的衣服將每一寸皮膚裹得嚴嚴實實,但是小皮鞋上的襪子確實是可笑的一個藍色,一個黃色。 這是—— 他順著孩子的眼神看過去,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