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林家來人,隻稍稍想一想便知道是他未來的嶽丈,林如海派來的人。

    瑞定跟正說話的吏部侍郎歉意的笑了笑,得了個略帶調侃意味的眼神,匆忙往偏廳去了。

    安和親自上了茶,正陪人說話。

    看見瑞定前來,那人急忙起身行禮。

    是個熟人,林府的大管家。

    “恭喜王爺,”林管家笑道:“真是趕了個巧,沒想今日您出宮建府。”

    瑞定請人坐下,吩咐安和道:“再去備一桌水酒前來。”

    林管家急忙道謝,又笑著說:“我是來送納彩的迴禮的,討一杯酒喝倒是也不為過。”

    “你先坐。”瑞定道,又讓安和去安排林管家帶來的人手,道:“我送了客人出去,再來說話。”

    林管家忙說不敢,安和去吩咐飯菜。

    瑞定迴到花園子裏,將客人們一個個送走。

    太子聽見林家來人,原本爽快的心情不免又升上來幾分火氣。才走了個慶陽伯,又來一個林如海,而且林家幾代積累下來的底蘊人脈,不管是什麽都比慶陽伯強上許多。

    關鍵林如海就這麽一個女兒

    太子看著瑞定,很是陰沉的冷笑道:“你倒是結了一門好親。”

    瑞定笑得很是開朗,“多謝太子殿下吉言,說起來還得謝謝皇後娘娘才是。”

    太子氣結,不由得想起那個總給他拆台的母後,哼了一聲,甩袖離去了。

    瑞定又送文淵閣大學士出去,這一位胡子都白了的齊大學士笑眯眯的問道:“方才來的可是林安?看著很是眼熟。”

    瑞定心裏有了主意,道:“確是林安,林家的大管家,伺候林大人已有二十餘年了。”

    齊大學士懷念道:“當初在翰林院……這林安倒是泡得一手好茶。”

    “這倒是第一次聽說,上迴去林府,他倒是光倒酒給我了。”瑞定笑道:“他是來送迴禮的,還得盤旋數日才走,改日請您來喝茶。”

    齊大學士笑著離開了。

    這麽一來,有分量的人差不多就送完了。

    瑞定四處看看,賈寶玉似乎也已經離開,隻是再一看,二哥瑞清正和他新來的王府侍衛頭領說話。

    瑞定走進,隻聽見。

    “你看著倒是眼熟,本王像是見過你。”瑞清看著張得力,眼光很是毒辣

    。

    張得力半低著頭,目光看著瑞清腳尖處,“王爺說笑了。”

    瑞清笑笑,“也許吧。”說完他便轉身,隻是腳步還沒邁出去,迴頭便一拳朝張得力肩膀打來。

    張得力左手擋在胸前,右手化為手刀格擋,動作麻利,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受過傷的。

    瑞清看見瑞定正朝這邊走來,一試之下立即收手,笑道:“我替你試試你這侍衛,看著倒還不錯。”

    “多謝二哥。”瑞定道:“二哥武藝高強,又有統帥之能,你說他不錯,看來他真的是可用之才了。”

    瑞清點頭笑笑,也離開了王府。

    張得力活動活動手臂,“多謝王爺,我這胳膊,好幾年都不能這麽利索的動了。”

    瑞定拍了拍他肩膀,道:“藥不能停,想來最多等到過年,你便能恢複如初。”

    “二王爺像是認出我來了。”張得力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按說他不該認得出我。”

    “除非……有人跟他專門說話。”瑞定道:“你說當日跟你爭遊擊將軍那個人叫什麽來著?他會不會是二哥的人手。”

    張得力眼中精光一現,“倒是給王爺惹麻煩了。”

    瑞定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通,張得力一身靛藍色,上麵繡了銀絲的衣服,腰間的腰帶中間還有一顆玉石,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綁頭發的也是玉器,臉上更是意氣風發,又恢複了二三十歲之人應有的朝氣。

    “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誰還能認得出你。”瑞定笑了笑,“不過……若是二哥真的在五軍營裏插了人手,父皇究竟知不知道呢?”

    瑞定想了一想,道:“改日你跟我出去,將那人指給我看一看。”

    張得力點頭,瑞定道:“這兒也沒你什麽事兒了,去歇著吧。”

    “我當年手下的幾個兄弟,在我離開軍營之後,也混不下去了。”說起當年之事,張得力臉上顯出痛苦之色,道:“如今聽說我在王爺手下,也想來王府做侍衛。”

    瑞定拍拍他肩膀,“等過兩日空閑了,你帶人來我看看。”

    等到將客人們送走,瑞定迴屋裏換了一身便裝,去偏廳見了林管家。

    林管家正喝茶,看見王爺進來急忙起身。

    瑞定大步走到主位坐下,道:“你喝你的,都是一家人了。”

    聽見瑞定這麽說,林管家小小的又抿了口茶,才

    將茶杯放下,道:“老爺收到王爺的書信,心裏很是焦急,又跟我說趕早不趕晚,與其等到明年,不如現在就接了姑娘迴家。”

    林管家偷偷打量了瑞定一眼。

    瑞定思考片刻,“現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路上想是趕得及。”他站起身來,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啟程?明天就能去賈府接人。”

    瑞定盤算一會,道:“人住在我姐姐家裏,行禮物品倒是能放在我這兒先。”

    林管家道:“多謝王爺。人手都準備好的,隨時都能迴去。”

    瑞定一聽這話,道:“既然趕早不趕晚,那明日便去,一會我讓安和陪你打理東西去。路上要用的東西不少,先從我庫房拿了用。”

    林管家道謝,又說“陪姑娘迴揚州的還有兩個婆子。這次我上京城,老爺的意思是先不叫我迴去了,在京裏置辦宅院,還有嫁妝。”

    瑞定想起連文淵閣大學士都認得他,心中一喜,知道林如海這是將人送來幫他的,笑道:“文淵閣大學士齊大人你可認得?方才還說你茶泡得好。”

    林管家一笑,“齊大人……當年他倒是喝不出什麽好茶來,不過樹葉沫子他也說好,就是為了跟現如今掌管翰林院的孟大人鬥氣,孟大人倒是個知茶的……”

    瑞定大笑,站起身道:“我們去書房詳談。”

    再說榮府,寶玉失魂落魄的一路從王府走迴榮國府,連茗煙都沒顧上招唿。

    虧得是兩家離的近,今天又是瑞定辦酒宴,早早就打好招唿,派了衙門的人過來守著,不然非得出什麽事情。

    “二爺迴來了”二門的婆子一路跑迴去報信。

    賈母已經睡了中覺起來,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還有王熙fèng李紈五個正陪著說話。

    邢夫人倒是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思,又想得了第一手的消息迴去告訴賈赦。

    王夫人不用說了,寶玉能問出來這話,就是她屋裏彩霞跟金釧兒兩個明裏暗裏暗示的。

    至於薛姨媽,也是在等消息。比方後麵是她繼續走王夫人的路子,還是讓寶釵去跟黛玉交好。

    又或者……薛姨媽還是沒歇了將寶釵嫁給寶玉的心思。

    王熙fèng呢,雖然卸了一身的差事就等著養胎了,不過在賈母麵前侍奉可不能推。

    還有一個李紈。

    自打王熙fèng不管家了,將事情都交還給了

    王夫人,她也勉強能搭上一把手了。

    王夫人畢竟年紀大了,精力有限,雖然讓探春等幾個姑娘幫著……不過賈府三個姑娘,真正能搭上手的也就是探春了。

    迎春是萬事都找舊例,惜春說自己是東府的人,問什麽都不開口,王夫人無奈,便隻能拉了李紈出來。

    眾人臉上一喜,然而等寶玉進來,他一臉的心神不寧驚慌擔憂,誰都看出來了。

    薛姨媽想了想,還是留下來了。

    王夫人急忙招手,“你這是怎麽了,不過去了趟王府……”

    雖然瑞定是王爺,但是想起他跟黛玉扯上了關係,王夫人不免也對他厭惡了三分,“可是他們對你不好?”

    賈母瞪她一眼,臉色平平道:“今日去的不是皇子便是尚書,寶玉不過一身白丁,況且元春現在還沒差人迴來,你讓他們怎麽招待寶玉?他今日是跟著北靜王一起去的。”

    王夫人臉上怏怏的,不說話了。

    賈母又道:“過來祖母這邊,慢慢說。”

    王熙fèng急忙起身將人一拉,道:“快跟老祖宗說說。”

    王熙fèng這般行事,倒是顯出跟她差不多身份的李紈有些木訥了。賈母若有所思看了一眼,轉眼心神又落在寶玉身上。

    寶玉坐下,所有人都等他開口。

    半響,他才像是三魂七魄歸了體,不可置信的眼神一個個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停在賈母臉上。

    寶玉一頭撲了過去,哭道:“老祖宗王爺說姐姐出家了”

    “什麽”王夫人猛然間站了起來,“我好好的女兒”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定是被他們強迫的”

    “我找她去”說完她抬腳便想朝後走。

    薛姨媽離她最近,見形勢不好急忙將人一把拉住,道:“你那麽著急做什麽,先聽寶玉將話說完”

    王夫人滿腔怒火,情急之下步子極快,被薛姨媽拉了一把差點絆倒,薛姨媽將人按在椅子上,隻聽賈母著急道:“你怎麽問的?王爺怎麽說的?”

    說起來他跟王爺不過說了兩句話,很快便重複完了。

    王夫人聽見為“皇後祈福”這四個字,怒火攻心,隻覺喉嚨一陣腥甜,像是要嘔出血來。

    隻是方才一鼓作氣被薛姨媽拉住,現如今隻覺得渾身發冷,手軟腳軟,再想起身卻不能夠了。

    她兩行清淚

    滾下,有氣無力咒罵道:“定是那個死丫頭片子說的她這兩日整日的出去,我就知道她說不了什麽好話我這是上輩子欠了她們母女的,都還在我元春身上了”

    王夫人一邊哭,一邊還想說,薛姨媽畢竟跟她是親姐妹,見形勢不對,生怕她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雖說這些日子黛玉已經有點傷了賈母的心,但是賈敏畢竟是賈母疼了許多年的愛女,萬一……她急忙用力將人攙了起來,道:“老太太,姐姐這是傷心過度了,我攙她去外麵透透氣。”

    賈母現如今顧不上王夫人了,眼睛一閉一張,同樣是兩行淚落下,道:“這是做了什麽孽啊”

    王熙fèng急忙上前去給賈母撫背,道:“老祖宗莫急,寶兄弟再說說,王爺就說了這麽一句?”

    隻是不管她問什麽,那兩個已經聽不見了,祖孫兩個抱頭痛苦。

    王熙fèng心知勸不動,又想這一場眼淚還是得哭出來的好,便先讓鴛鴦等人去準備熱水了。

    邢夫人安慰了兩句,但是她一向不會說話,聽起來跟挑釁似的。

    “寶玉從小便跟大姑娘一處,大姑娘又教他讀書寫字,唉……快別傷心了,早先在宮裏見不到,這出來不就能見到了,況且出家了又不是不能還俗”

    邢夫人話沒說話,便被賈母一個茶杯砸在身上,“你給我滾你這是要氣死我”

    邢夫人笑了兩聲,跟王熙fèng道:“你替我好好伺候著。”

    王熙fèng理也沒理她。

    邢夫人踏出賈母的院子,原想著去給黛玉報個信,方才王夫人能說出那一番話來……

    她原本就沒安什麽好心,現在得了這消息隻怕是越發的要變本加厲折磨人了。

    隻是往黛玉那邊走了沒兩步,邢夫人又覺得這麽過去太過惹眼了,況且黛玉又是個聰明人,不如等晚上吃飯的時候再說,因此她腳步一扭,又往自己家裏去了。

    李紈見形勢不對,也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熱水好了沒有。”她也走了。

    王熙fèng心裏暗暗罵著,隻是還得勸解。

    半響,賈母和寶玉兩個止了哭,寶玉一邊擦臉一邊道:“九安堂是什麽地方?”

    賈母閉著眼睛,聲音像是從天邊飄過來的一樣,“犯了錯的嬪妃,去的都是那個地方。”

    然而隨著這話說完,賈母突然眼睛一亮,喃喃道:“嬪

    妃。”她立即又來了精神,道:“寶玉,你出去一天,快迴去歇歇。這事兒你也別再想了,讓我先搞明白這是怎麽迴事兒。”

    賈母讓鴛鴦將寶玉送迴去,又道:“再讓老二媳婦過來。”

    鴛鴦領命前去,賈母看著王熙fèng道:“九安堂……若是她真去的是九安堂,那就是真的跟王爺……”

    王熙fèng心頭一震,九安堂這地方寶玉雖不知道,但是她們這些婦人們閑聊的時候偶爾也能提起兩句。

    那地方進去了再沒能出來的人。

    王熙fèng自有了身孕,著實不想再摻和這些個破事兒了,況且黛玉這般的著公主和娘娘喜歡,姑媽還能說是看她們母女二人不順眼,老祖宗算是為了賈府的未來,她摻和進來算是怎麽迴事兒呢?

    眼下離黛玉成親也沒兩年了,她若是不趁著這最後的時機留個好印象,到時候便要完了。隻是老太太麵前……還得再裝一裝。

    她站起身來,道:“老祖宗說的是,這事兒還有轉機。”

    但是剛站起來,她便又朝後倒去,死死咬著下唇道:“誒呦我這肚子”

    王熙fèng坐胎不穩,賈母也是知道的,早先王熙fèng沒懷上不說了,現如今已經有了,她也不敢拿長房的嫡長子開玩笑,便道:“快迴去躺著,這事兒我來辦,你知道便是了。”

    王熙fèng做戲做到底,又叫了自己屋裏幾個婆子抬了轎子過來,這才離開。

    王府裏,瑞定想著寶玉既然已經知道了元春出家,迴去是必定給所有人都要說的,別的還好說,王夫人怕是又要給黛玉找麻煩。

    他眯了眯眼睛,道:“去悄悄的把賈赦請過來。”

    安和急忙出府了。

    住得近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得了消息的賈赦急忙前來。

    瑞定看了看他臉上表情,“想必你已經知道賈元春出家的事情了。”

    肯定句,一點疑問的語氣都沒有。

    賈赦雖努力克製了,不過臉上還是泄了一絲笑容出來,“迴王爺的話,那府裏已經鬧開了。老太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抱著寶玉不住的嚎”

    “進了九安堂,就再沒有出來的可能了,榮府想讓她奔的前程,也一點不會有了。”瑞定不緊不慢打斷了賈赦的話,又笑道:“你可知道當初她進宮,手裏拿了多少銀子?”

    賈赦一

    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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