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上前給林黛玉行了禮,道:“我們兩個是慶陽伯爵府的下人,今日特地來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其中一個婆子將手上的食盒往桌上一放,道:“這是宮裏賞的如意八件點心,用的都是上好的餡料,樣子好看,討個吉利。”

    “還有這個,前天兩淮布政使派人上進的酒釀。娘娘知道姑娘是江南人士,特地吩咐給姑娘留的。”另外一個婆子拿出來一個小小巧巧的陶瓷罐子來,也往桌上一擺。

    “多謝兩位媽媽。”林黛玉聲音雖然不大,不過一點都不怯場,“紫鵑,去拿了上等的紅封來。”

    賈敏去的那一年,有女眷來林府上,或者逢年過節的人情往來,也都是林黛玉帶著林府的管家還有管事的婆子們一起打理,基本是做慣了的事情。

    隻是來了賈府之後,這些事情一點不沾了。

    “煩勞嫂子替我招待兩位媽媽了,喝杯熱茶再走。”林黛玉接過紫鵑手上的紅封,遞了過去道:“今兒是除夕,煩勞兩位媽媽跑一趟,媽媽拿著喝酒。”

    兩個婆子笑盈盈的收了林黛玉賞的紅封,行了禮便告辭了。

    周瑞家的又陪著兩個婆子離開,王熙鳳倒是在林黛玉身邊坐下,拉著林黛玉的手摸了兩下,笑道:“姑娘這模樣,誰見了都喜歡。”

    林黛玉才多大一點,哪兒抵得過已經嫁人的王熙鳳。她臉一紅,將手抽了出來,“嫂子怪不正經的。”

    王熙鳳笑,她本就是丹鳳眼,這下笑起來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縫,“我們全家上下都托了你的福了。”

    說著她站起身來,“紫鵑也去給我倒杯茶來,這一天忙的,我寅時便起了,到現在連坐都沒做過,老祖宗疼我,把這個差事派給我了,我也在妹妹這兒偷偷閑。”

    林黛玉看著她笑,王熙鳳道:“妹妹晚上可不許告訴老太太。”

    王熙鳳雖然這麽說,不過她天生便喜歡管事兒,又是個閑不住的性格,喝完茶又叫了熱水稍稍梳洗一番,便告辭離開了。

    林黛玉收了臉上笑容,看著桌上的東西,吩咐道:“雪雁把點心送到老太太屋裏去,給鴛鴦說一聲。酒釀也給她,讓她差人送到老太太的小廚房裏。”

    “紫鵑你過來。”林黛玉揮了揮手帕,像是有什麽隱秘的事情吩咐紫鵑一般。

    紫鵑湊在林黛玉身邊,林黛玉道:“你去打聽打聽,慶陽伯府上今兒送了多少東西過來。”

    紫鵑嗯了一聲,抓了把瓜子花生放在兜裏出去了。

    林黛玉一人待在屋裏。

    早在上個月五皇子第一次上門的時候,老太太便一五一十將跟五皇子相關的幾個人都跟她說了。

    五皇子的親媽吳氏,封了妃。

    吳妃建元十四年進宮,十六年便生了個公主,封號淑寧,嫁給周將軍的嫡次子,頭生子已經兩歲了,現在又有了。

    吳妃生了一兒一女,因為生育有功,自己封了妃不說,她父親也被封了伯爵,封號慶陽。

    吳妃娘家父親已經過世,老母親還在,比賈母還要大上兩歲,她還有兩個嫡親的哥哥,至於庶子們,已經被分了出去。

    大哥襲了爵,隻是考慮到吳妃還在,爵位襲下來沒降,還是個伯爵,他管著伯爵府庶務。

    二哥是個當官的材料,因為妹妹是嬪妃,按照本朝的規矩做不了太過重要的位置,現在管著鴻臚寺,是正四品的鴻臚寺卿。

    賈府跟慶陽伯素無交集,所以這慶陽伯府來送東西,正如那兩個婆子所說,肯定是出於宮裏娘娘的授意了。

    林黛玉想著前兩天才到的信,父親雖然沒明說,但是就是因為沒有實打實的肯定,讓林黛玉也懷疑起來,五皇子所謂的“我與你父親有舊”,多半是個托詞了。

    隻是父親在信裏雖然沒明說跟五皇子的關係,但是卻叫她不要太過擔心,送什麽東西收什麽便是,就是禮數上周全一些,別落人話柄。

    林黛玉百思不得其解,這時紫鵑迴來了。

    紫鵑是賈府的家生子,從小就在奴婢圈子裏長大,可以說賈府現在管著二門的婆子們,她都能攀上關係,小時候怎麽也都磕過頭拜過年的。

    況且紫鵑人也聰明,讓她出去打探消息一探一個準兒。

    “姑娘。二門上的劉媽媽說了,慶陽伯府的兩個婆子來的時候提了不少東西,她雖不好問,不過看著是有給老太太的,還有我們府上兩位夫人,也都得了。”

    “其他幾個姑娘呢?”林黛玉問道。

    紫鵑搖了搖頭,“好像沒有。姑娘也別多想了,橫豎她們送的東西也值不了什麽。點心雖是宮裏賞的,不過方才鴛鴦姐姐打開的時候我也看了,跟尋常點心也沒什麽兩樣,還沒我們府上做的精致。酒釀這東西也是自己家裏做的,就是米酒罷了。”

    林黛玉知道紫鵑是安慰她,道:“我哪兒是為

    了這個。算了,你出去吧。”

    紫鵑看了一眼,又給茶壺了添了熱水,這才去外間做針線了。

    酒釀雖是尋常事物,可是沒聽說是兩淮布政使送來的嗎。

    從兩淮送東西到京城……

    林黛玉想想自己給父親寫的信,五皇子第一次她便將信送出去了,收到迴信是前天,這一來一迴一月有餘……

    林黛玉莫名有些煩惱,父親雖說不用擔心,可是他哪裏知道才一個多月,她就收了三迴東西了。

    第一次送的雖然貴重的讓人心驚,可是後麵這兩次送的,倒是尋常物件,像是平日裏親戚往來一般。

    然而越是尋常,便越叫人惴惴不安。

    親戚往來,五皇子是皇帝的親兒子。賈家林家,甚至史家王家,跟皇親國戚八竿子都打不著。

    五皇子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林黛玉一點都猜不透。

    賈府打的什麽主意,不用想也是昭然若揭,但是林黛玉反而不敢去想,不敢去猜了。

    每次心裏升起一點點隱隱約約的念頭,她都立刻將這小苗頭掐斷。

    父親對賈府推崇至極,說賈府是開國時候封的八家國公之一,賈家兄弟兩個,一門雙國公,特別是榮府,得了皇帝的恩典,第一次襲爵還是個國公,爵位分毫沒降。

    當日林家跟賈家結親,林黛玉祖父,也就是林如海的親爹身上的爵位已經降到末等,到林如海,那就是空有一個鍾鼎之家的名號。

    至於林如海,他有個探花的名號,但是也要從翰林院編修做起,不過一個七品小官,雖說前途無量,可是做一輩子編修的探花也不是沒有。

    而賈敏呢?

    她祖父是國公,親爹是國公,還是先帝心腹,賈府的名聲如日中天。

    不得不說,這門親事,隱隱約約有林家高攀的意思在裏麵。

    賈敏進門的時候,模樣好,性子好,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林家上上下下都對她推崇至極。

    雖然子嗣上有礙,可是林家幾代單傳,怎麽說起來都是林如海的問題更大一些。

    況且賈家的老太太,賈敏的母親,生了兩兒一女。

    然而現在……林黛玉進了賈府,越來越失望了。

    別的事情她都是旁敲側擊,看不見來龍去脈,可是賈府裏這幾個姑娘,整日跟她一處上課、刺繡、看書、習字,但是……

    就算迎春和探春是庶出,嫁不得高門嫡子,但是也不是這般教養的。

    就好像是……就好像是……

    林黛玉垂下雙眸,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過年,大體上的程序都差不多,不同隻是各家底蘊不一樣,花在上麵的銀子精力還有人有所差異罷了。

    除夕這天,男丁們去了寧府的祠堂,親自動手打掃祠堂,整理物品等等,給晚上的祭祀做準備。

    當然是先已經有小廝們收拾過了,不然這些大老爺們別說爬高上低了,就是搬幾個椅子都能閃了腰。

    隻是不管是做樣子還是監工,他們得在祠堂裏待到中午。

    至於女眷們,則由賈母帶頭,整理榮禧堂,依舊是裝樣子的整理方式。

    所以得了慶陽伯府上兩個婆子來送東西的消息,賈母立即安排王熙鳳去了,之後便借著吃午飯的機會將家裏的男丁們叫了迴來。

    賈母、賈赦、賈政,還有王夫人四個,在榮禧堂東邊的耳室裏坐了。

    邢夫人因為是繼室,婚前婚後混的也都不是貴婦人的圈子,因此被排除在外。

    這裏是平常王夫人日常居坐之所,早先賈母掌管榮府的時候,這裏是賈母的地方。

    賈母一進來便流露出懷念之色,隻是……三間耳室,上上下下一點痕跡都沒有了。連家具都換了一套。

    賈母目光一暗,坐了上首,片刻之後才道:“今日慶陽伯府派人來送禮了。”

    幾人同時一震,王夫人更是低低喚了一聲“元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隻是不用她提醒,賈母也覺得這多半是元春的功勞。賈府生活一切如常,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元春進了宮,又被封了女史。

    “元春……”賈母低吟,“苦了她了。”

    京城這個地方,皇親國戚多,達官貴人多,指不定什麽時候茶館裏一個駝背老頭就能牽扯出帝師來,因此在京裏,第一件事兒就是熟知各家關係。

    慶陽伯是吳妃的長兄,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王夫人見目的已經達到,低眉順眼問了一句,“不知慶陽伯府送的是什麽。”

    早上慶陽伯府送東西來的時候,下人其實是來迴王夫人的,隻是當時賈母在,就算管家的權限已經交到王夫人手上十年了,但是隻要有婆婆在,還是要先問賈母的。

    況且這種第一次來往的人家,又算得上是皇親國戚,賈母處理才更妥帖一些。

    隻是具體送的什麽,王夫人也是知道一二的,現在不過是低頭而已。

    賈母對她這個態度很是滿意,道:“給我送了些東西,你們的夫人,還有黛玉的。”

    賈母說完,眉頭又是一皺,道:“隻是這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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