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難道是


    曾泉?


    “曾泉?是你嗎?”她的內心,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激動。


    在這些灰暗的日子裏,提防著暗箭,思念著親人,那麽多的壓力,讓她幾近形神俱毀。弟弟的突然出現,讓蘇凡感到一絲安慰的同時,卻也被深深的自責浸透著。而曾泉,這個朋友,雖然相識時間短暫,卻讓她刻骨銘心的人,此時聽到他的聲音,對於蘇凡來說,不啻於天籟。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怎麽,你不會已經把我忘了吧?我還大老遠來找你,真是傷心啊!”


    真的是他啊!


    蘇凡突然笑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好了,你在哪兒?趕緊請我吃飯,或許我還可以考慮既往不咎!”曾泉笑著說。


    如果是平時,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答應,可現在,弟弟剛醒來


    她看了一眼病房的裏間門,想了片刻,道:“我這會兒在省一院,你呢?”


    “醫院?”曾泉愣了下,“你,病了?”


    “不是我,是”蘇凡換了話題,道,“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哦,”曾泉看了一眼車窗外,那漆黑的夜空,那閃爍的霓虹,“沒事,你在醫院等等我,我到了那邊就給你打電話。等會兒見。”


    掛了電話,蘇凡坐在沙發上。


    曾泉,曾泉,他


    起身走進裏麵的病房,卻發現弟弟又睡著了。她這才想起醫生說的,這是因為使用了鎮靜劑的緣故,藥效還沒完全過去。恐怕今晚都會是這樣半夢半醒的吧!


    給弟弟掖好被子,蘇凡跟護工交代了一聲,把自己的號碼留給了他,並叮囑說,要是弟弟有什麽動靜就給她立刻打電話。


    曾泉的電話還沒來,蘇凡卻已經下了住院部的大樓,緩緩走在院子裏。


    弟弟的迴來,對她而言絕對是個喜訊,這也意味著霍漱清的那件事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可是,她的心裏,絲毫沒有輕鬆的感覺。


    真是奇怪?為什麽會這樣呢?到底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一陣風吹來,鑽進她的領子,她打了好幾個噴嚏,站在樹下,望著路邊那發散著昏黃色光線的路燈,冷寂極了。


    前麵有個小超市,她走過去買了一瓶熱牛奶,插著管子,靠著路燈的柱子站著喝著牛奶。也許是牛奶的作用,她慢慢覺得身體也暖和了起來。


    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來一看,是曾泉!


    “我在省一院正門外,一輛車牌是江a*****的出租車。”曾泉道。


    “好,我馬上過去,你等一下。”蘇凡說完,趕緊把牛奶瓶還給超市老板,跑步來到正門口,很快就發現了朝著她走來的曾泉。


    她笑笑,大步走向他。


    “瘦了”兩個人一見麵,就異口同聲道,說完都忍不住笑了。


    “走吧,我都餓扁了!”他笑著說,拍拍她的肩,就走向了出租車,為她拉開後座的門。


    “謝謝!”她笑了下,坐進車子。


    等曾泉坐了上來,她問:“你想去吃什麽?”


    他想了想,道:“我今晚在酒店訂了房間,正好那家酒店的樓上有一家很不錯的餐廳,我已經打電話訂了個位置,咱們就去那邊。”


    “好啊!”她含笑看著他,道,“你這是從哪兒來?在雲城待多久?”


    他笑笑,道:“你也不是完全不關心我啊!”


    蘇凡卻隻是笑了,沒有迴答。


    曾泉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把視線移到車窗外。


    “你喜歡這裏嗎?”他突然問。


    她不解,看著他,片刻之後,答道:“挺喜歡,你呢?”


    “剛來的時候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呃,仔細對比一下的話,還是比北京舒服。”他笑笑,道。


    “小地方嘛,和大城市是沒法比的!”她說。


    “其實,小地方也挺好啊!自由自在的,我挺喜歡。”他說。


    “那就別走了啊,留下來!”她看著他,道。


    他笑了,說:“你一看就不是真心留我,我才不留呢!”


    “哪有啊!我可是很認真的,這世上也就你不相信我這種老實人了!”蘇凡道。


    “你敢說你沒騙過人?”他笑問。


    “切,不說了!”她轉過頭。


    曾泉哈哈笑了,道:“好了,我們到了,下車吧。”他說著,從錢包裏掏出一張錢給了司機,下車從後備箱裏去行李。


    “你,剛下飛機?”蘇凡看著行李箱上貼的紙條,問。


    “姑奶奶,你是不是壓根兒就忘了我啊!一點都不關心我!”曾泉說著,拉著行李箱就朝著酒店門口走,蘇凡趕緊跟上去,一進大廳,就看見了那個知名的酒店標示。


    “大哥,你要不要這麽奢侈啊,住這麽貴的地方!”她驚道。


    “包容我一次吧!好久都沒有睡過舒服覺了!”他笑道,拿過房卡,拉著蘇凡的胳膊走向了電梯。


    “哎,知道嗎?聽說五星級酒店的那個什麽很漂亮的!”電梯裏,他突然說。


    “什麽?”她問。


    他笑著,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出兩個字,她的臉立刻紅了,雙眼狠狠地在他臉上剮了一層,轉過臉不理他。


    從這時一直到走出電梯,她都沒有理他,曾泉趕緊求饒了。


    “好了好了,姑奶奶,是我錯了,你這人怎麽一點都不識逗啊!”他說。


    “有你這樣逗的嗎?”她說道。


    他卻止不住地笑,道:“走,我先去放行李,洗個臉咱們去吃飯,我請你,就當是賠罪了,行不行?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


    蘇凡看著這個人高馬大的男孩子在自己麵前如此表情,忍不住笑了,卻說:“我不要進去,我就在這裏等你。”


    “你怕什麽?怕我吃了你?”他說。


    “你敢!”


    “不敢不敢,你這麽兇的,一點都不可愛,我不喜歡!”他說。


    “謝謝了,太感謝了!”她說道。


    曾泉笑著,道:“走吧,你這麽漂亮的女生站在酒店電梯口,那些男人會以為你是”


    想起他剛剛在耳邊說的那兩個字,蘇凡立刻警覺了起來。


    “這就對了,走吧!小爺不會害你的!”他笑道,推著蘇凡走向自己訂的房間。


    開了門,蘇凡完全驚呆了,這五星級的酒店,果然是非同凡響。不過,應該他這種房間是更貴的吧!


    站在窗邊,雲城的夜景盡收眼底。


    曾泉把行李箱放進更衣間,見她站在窗邊看外麵,笑了下,就走進浴室去洗臉,過了一會兒,等蘇凡迴頭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站在她身後。


    “怎麽樣?不錯吧!”他問。


    她點頭。


    “那,要不要今晚住在這裏和我一起看呢?”他站在她身旁,笑問。


    “幾個月沒見,你怎麽變得這麽痞了?”蘇凡道。


    “變了嗎?我本來就這樣啊!還是說,你以前暗戀我,情人眼裏出潘安?”他壞笑著,問。


    不得不說,這小子真的是很吸引人的,他在外事辦那會兒,就聽不少女同事心儀於他,可他偏偏對所有人都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唯獨對她他這張俊秀的臉,以前簡直就是一張漂亮的麵具,毫無表情,生人勿近的樣子,哪個女同事敢和他多說話?誰知,他現在竟然如此熟練地說出這麽多不知分寸的話?


    “自戀狂!”蘇凡說了句,“走吧,吃飯去吧,再不去,人家餐廳就打烊了。至於你的美麗夜色嘛,還是找酒店裏那些漂亮的什麽陪你看吧!”


    說完,她就走向門口。


    曾泉在她身後笑笑,跟了上去,為她拉開門。


    “哎,蘇凡!”走向電梯的路上,他叫了聲。


    “什麽?”


    “以後,不要跟著男人進酒店房間,很危險的,明白嗎?”他說著,蘇凡看了他一眼,竟發現他的眼神是難得的認真,便按下電梯的下行鍵。


    “不是你跟我說不能在電梯這裏等你的嗎?”她說。


    “我是例外,別的男人可不行,否則,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曾泉神色嚴肅,道。


    蘇凡不語,走進電梯。


    電梯裏隻有他們兩個人,鏡子照出兩個人的樣子。


    曾泉看著鏡子裏的兩人,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詞“一對璧人”。那一刻,他不禁笑了,自己怎麽會這樣想呢?


    “你說的對,我,太大意了。最近腦子裏亂的不行,什麽都”她說著,雙手不自主地捏緊了手提包的帶子,低下頭。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下,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


    她沒有看他,低著頭點頭,淚水卻在眼裏打轉。


    曾泉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了想,擁住了她。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的語氣沉重,蘇凡瞬間驚呆了。


    她抬頭看他的時候,他的眼裏,似乎是她曾經熟悉的神情,她趕緊擦去眼裏的淚,對他笑了下,不著痕跡從他懷裏離開,笑笑道:“我們去吃飯吧,餓死了,我也沒吃晚飯。”


    曾泉愣了下,旋即笑了,道:“你之前說你在醫院,病了嗎?”


    她搖頭,和他一起走出電梯,道:“我弟弟在醫院,我在陪他,這會兒他還沒完全清醒,那邊先有護工照顧。”


    他“哦”了一聲,事實上,他也聽說她弟弟被綁架的那件事。從她的臉上看,她最近真的是,憔悴了太多。


    到了這個點,餐廳裏客人已經很少了,卻有一種特別的氣氛。


    兩人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蘇凡環顧四周,突然覺得這裏好像自己和霍漱清第一次單獨吃飯的那間餐廳。


    “我已經提前點好菜了,讓他們早點做上。”曾泉跟服務生說上菜之後,對蘇凡解釋道,“反正沒有辣的了,我已經受不了那東西了,你就忍耐一下,權當是陪我!”


    蘇凡笑了,沒想到他還記得她的口味。


    “你不是也開始吃辣了嗎?難道又不喜歡了?”她問。


    “我都快吃膩了,雲南那邊,成天就吃個辣。”他歎道。


    “雲南?”她驚訝地望著他。


    他點頭,喝了一口茶。


    “哦,那邊其實很好玩,改天你過來找我玩?”他卻笑著說。


    “怪不得你現在這麽黑,都是在那邊曬的吧?”她問。


    “別這麽打擊我啊!這不是健康的膚色嗎?”他摸了下自己的臉,笑道,“老外還專門曬成這樣呢!你不會欣賞。”


    蘇凡笑著,道:“健康的膚色好像是小麥色,你”見他對著玻璃牆看著自己,蘇凡忙說,“你這樣也挺好,以前你太白了。”


    “我是皮膚白,可不是小白臉,完全不同的概念。”他說。


    “我又沒說你是小白臉啊,你別自己站隊!”蘇凡道。


    不知怎的,今晚見了曾泉之後,她前幾天這壓抑的心情,完全消失了。


    曾泉無聲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黝黑的膚色,襯得那牙齒更白了。


    “你怎麽去了雲南?是不是現在就迴來了?”她問,話出口,忙想起什麽,道,“哦,要是不方便,就別說了,不能讓你破壞紀律嘛!”


    他完全沒明白她在說什麽,問:“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什麽紀律?”


    蘇凡想了想,道:“你,不是那個mr.bond的嗎?”


    曾泉愣了下,很快就笑了,道:“你怎麽以為我是哦哦,我明白了。沒事,沒你想的那麽誇張。我給你看個照片!”


    他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一張照片,把手機遞給她。


    “這是有一天早上我在山頂上拍的,是不是很美?”他問。


    “後麵的,那是雪山嗎?”她問。


    他點頭,道:“那邊的山很高很險,山外麵是夏天,進了山裏,一年四季什麽感覺都有。你看後麵,還有一些是那邊的人、集市。你有沒有見過集市?那邊的人現在還在趕集的!”


    “我小時候也趕過集,很有意思,那一天就跟過節一樣,突然街上就會有很多人。”她說。


    看著照片裏那些穿著各色民族服裝的人們,她的心,也空曠了許多。


    “我在這個地方,是雲南、西藏和緬甸交接的縣,靠近怒江,少數民族很多。你知道嗎?這邊的人”他說著,飯菜已經一道道端了上來,“他們怎麽計算日期,你能猜得出來嗎?給你三次機會,要是猜中了,吃完飯你就迴去,要是猜不中,今晚就留下來陪我喝酒聊天。好好猜吧!”


    “怎麽計算?”她不解,想了想,道,“公曆,陰曆,藏曆?”


    他搖頭,道:“好了,三次機會都用完了,留下來和我喝酒。”


    “你故意耍我的吧!”她說著,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這是一家正宗的杭幫菜餐廳,看來,他還是喜歡吃這種味道,和霍漱清好像。蘇凡心想。


    “我什麽時候做過那麽卑鄙的事?”他笑了,給她夾了一口菜,“好了,公布正確答案:他們用的是十二生肖來記日期!十二生肖!”


    “你就騙我吧!”她說。


    “騙你幹什麽?我們用的日曆上麵不是漢字、阿拉伯數字、英文嗎?那邊的人,他們會在這樣的日曆上麵還畫上十二生肖的圖案。比如說,今天是豬日,明天就是鼠日,後天就是牛日。然後,到了馬日啊牛日的時候,就會去鎮子上趕集了,那就叫馬集或者牛集。”他很認真地說。


    她點點頭,道:“算你解釋的有道理。反正我也沒去過,你怎麽說,我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沒關係啊,改天我們一起去?帶你去體驗一下少數民族風情!”他笑著說。


    蘇凡沒有接話,卻問:“你怎麽突然就去了雲南了?還要在那邊待多久?”


    曾泉卻隻是笑了,道:“可能還要一年多吧!”


    他怎麽能告訴她,上次為了救她,他違背了父親的命令利用了江寧省的力量,事後才被父親作為懲罰發配去了雲南的邊境?去了那個貧困落後的荒蠻之地?他再怎麽能告訴她,在雲南這麽長時間裏,他也想給她打電話聯絡她,卻擔心被父親知道而讓她陷入困境,而且,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哦,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最近怎麽樣?那個人,他,對你好嗎?”他沒有讓蘇凡開口,就直接問道。


    那個人?蘇凡錯愕地看著他,拿筷子的手完全僵住了。


    “你不是說我是mr.bond嗎?那我怎麽會不知道呢?”他笑了下,繼續吃菜。


    蘇凡盯著他,一動不動。


    是啊,他怎麽會不知道呢?現在她和霍漱清的事,已經完全不是秘密了。


    “他,對你好嗎?”他又問了句,眸色深深地注視著她。


    良久,她才點頭。


    他歎了口氣,道:“為了那個男人,你,唉,有時候,真的覺得你太傻了。”


    她苦笑了下,道:“是啊,我是很傻啊!”


    看著她,好一會兒他都沒說話。


    “你為他做那麽多,值得嗎?他現在還有妻子,而你”


    她笑著搖搖頭,道:“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歎了口氣,良久才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她看著他。


    “以前,有個男人,他也是做官的,也是已婚的,還有個兒子。可是呢,他去一個地方工作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年輕女孩子,他們在一起了,有沒有孩子我不知道,他們在一起大概有一年的時間吧,那個男人就再度調動了,可他沒有和那個女人分手,可他家裏人知道這件事。知道以後,他妻子很快就病了,妻子住院的時候,他才知道他妻子得了絕症,家裏人逼迫他和那個女人分手,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哪個女人,直到他妻子去世”他幽幽地說。


    “你想說明什麽?”她問。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不覺得你和故事裏的這個女孩子很像嗎?”


    蘇凡望著他,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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