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孝親王府,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嬤嬤正和一個孩子對峙著,嬤嬤手裏還拿著一件新衣裳。

    司徒淵走了進來,“魏嬤嬤,這是怎麽迴事?阿央?”

    嬤嬤迴過頭,看到司徒淵,鬆了口氣,“王爺,你可來了,這孩子我可管不了。我給他洗了澡,剛想給他換身衣裳,可是轉眼間,他就將那件髒衣裳穿在了身上,說什麽也不肯脫下來!那衣裳多髒啊,穿在身上,這個澡也白洗了。”

    司徒淵看了看那個狼崽子一般的孩子,雙手緊緊護在胸前,似乎很怕被人將衣裳脫了去。司徒淵揮了揮手,“魏嬤嬤,你將衣裳放下吧!再讓人送些熱水來。”

    魏嬤嬤點點頭,將衣裳放在了炕桌上,轉身下去讓人送熱水了。

    司徒淵向那個孩子走去,耐心的勸道:“阿央,我知道,這件衣裳是你娘給你做的唯一一件衣裳,你舍不得脫下。可是以後不一樣了,你以後會有一個疼愛你的爹爹,還有一個溫柔可愛的姐姐,他們會很疼愛你的,你姐姐是個心靈手巧的,想必以後她會給你做很多的新衣裳的。阿央,聽話,脫下這身衣裳!你若舍不得,讓嬤嬤給你洗幹淨,收起來好不好?”

    那個名叫阿央的孩子依舊警惕的看著司徒淵,過了許久,見司徒淵沒有傷害他的意思,方才慢慢鬆開了手。司徒淵方才抱起他,替他脫下那身明顯已經不大合身的衣裳,重新又洗了個澡,換了新衣裳。

    可阿央的雙眼依舊緊鎖著那破衣裳,司徒淵無奈,隻好命人當著他的麵將那身衣裳洗了,阿央這才放心了,蹲在那婆子麵前,看著。

    那婆子頗有些無奈,這衣裳又舊又破,稍微重點都能扯碎了,也不知這位小少爺到底怎麽了,這樣看重這件衣裳!

    婆子不知道,司徒淵卻清楚的很。隻因為這是他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東西!其實阿央的生存環境遠比聖上知道的要淒慘!六哥被貶靖州,整日借酒消愁,喝醉了就毒打六嫂。六嫂對六哥癡心一片,卻被這樣對待,精神也有些失常了,好起來的時候,抱著阿央疼愛無比,可一旦發作了,誰也不認識,隻吵著找她的梅郎!梅郎便是六哥的小名。可唯一好的是,不管什麽時候,若是六哥要打阿央的話,六嫂總會牢牢將阿央護在身下。

    這樣的日子,阿央一直過了五年。直到年前,六哥醉酒後跌了一跤,摔了後腦勺,當場死亡!原本瘋瘋癲癲的六嫂也忽然清醒了過來,留下一封血書,道明了阿央的身世,便自縊在了六哥麵前,全了她一世的

    念想!

    看著阿央消瘦的背影,司徒淵有些頭疼,四哥到底勸好了四嫂沒有啊!到底什麽時候將阿央送到林府去啊!自己一個大男人,哪裏會照顧孩子啊!若是有她在,肯定會將阿央照顧的很好吧!司徒淵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個纖弱的身影。

    司徒淵猛地甩了甩腦袋,自己是不是糊塗了?難不成真的將四哥的話當真了?她那樣柔弱的一個人,自己一個武夫,如何配得上她?更何況,她才多大啊!四哥真是想多了!自己也想多了!

    司徒淵換了身衣裳,囑咐人看好阿央,起身進宮了,他得找四哥問問,他到底還要帶多長時間的孩子?他寧願去軍營和軍士們摸爬滾打,也不願意帶孩子!

    這一日,林如海和林黛玉父女倆去了賈家,作為賈敏的母家,林如海要過繼子嗣,於情於理,都要和賈家說一聲的。是說一聲,而不是征詢意見,畢竟,這是聖上的意思。

    等林如海將此事說了出來以後,賈母房內一片寂靜,好半天,賈母才艱難的開口,“你的意思是說聖上讓你過繼六王爺的孩子?”

    林如海點點頭,“六王爺已經是庶民了,那個孩子身份也尷尬!聖上心存仁厚,又體恤我膝下無子,方才有此想法。我和瑛兒也商量過了,覺得此事可行。”廢話,不行也得行啊,聖上吩咐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隻能照辦!不過聖上也說了,隻要他過繼了這個孩子,等將來瑛兒出嫁的時候,他當年獻給聖上的一半家產可以當做嫁妝給瑛兒帶走!這表明,聖上讓林如海過繼這個孩子,不是為了分他的家產而來的。

    賈母點頭笑了,“這是好事,瑛兒有了兄弟,日後也可以多個依靠。”隻是心裏怎麽想的,沒人知道。

    林黛玉見半天沒人說話,便問道:“外祖母,二表哥他們呢?”

    賈母聽後,臉色一暗,旋即笑著說道:“雲丫頭和寶丫頭都病著呢!寶玉這會子不在□□館就在蘅蕪苑吧!估計是在蘅蕪苑,蘅蕪苑遠了些,他一時半會不知道你來了。若知道,肯定早就來了。”

    “寶姐姐和雲妹妹還沒好嗎?不是說雲妹妹已經好了嗎?”林黛玉奇道。

    賈母尷尬的笑了笑,避而不談。林黛玉便知道此事別有內情了。果然,不一會兒,瑤兒的聲音傳了來,“那史湘雲是被王氏下了些陰寒的藥,因此腹痛難忍,一直臥床不起。至於那薛寶釵,則是在水中耽擱的時間長了些,傷了身子,一直纏綿病榻,吃了三四丸什麽冷香丸才好。你不知道,你不

    在的這幾日,這來曆神秘的冷香丸在大觀園裏可是引起了好一陣的議論呢!那賈寶玉也信以為真,以為他的寶姐姐不是凡物,連神仙都念著她!據說還喜歡上了冷香丸的味道,整日湊在薛寶釵身邊呢!”

    林黛玉低頭暗笑,原來如此,怪不得賈母表情這樣難看呢!

    林黛玉又坐了一會兒,便提出要去園子裏看看姐妹們去。賈母點頭答應了,她還有些事情,不好當著玉兒的麵問林如海,玉兒走了也好,正好方便。

    賈母讓鴛鴦親自陪著林黛玉去了大觀園。先去了近些的□□館看望史湘雲,發現□□館裏十分幽靜,一絲人聲也無。

    林黛玉進去的時候,聽到翠縷正在說話,“姑娘,三姑娘她們都去了蘅蕪苑,連大奶奶也去了。咱們這裏,隻讓人過來問候了一聲!”

    接著便是史湘雲哽咽的聲音,“翠縷,明兒傳信迴去,讓嬸嬸接我迴去吧!這裏住不得了!”說著便小聲抽泣了起來。

    鴛鴦一聽這話不大像,忙朗聲說道:“雲姑娘可醒著?宜安郡主過來探望雲姑娘了。”

    裏麵片刻慌亂過後,翠縷神色忐忑的出來了,“郡主,鴛鴦姐姐!”她們不知道宜安郡主和鴛鴦姐姐來了多長時間了,有沒有聽見她們的話。

    林黛玉笑著說道:“我來看看雲妹妹,不知雲妹妹可好些了?這裏有些上好的補藥,你問過太醫後,看和雲妹妹現吃的藥可有衝突,再給雲妹妹吃。”

    林黛玉隻是無心的一句話,卻提醒了史湘雲,她想起自己這幾日無端的腹痛,心中懷疑起來,隻是麵上不顯,笑著和林黛玉說笑著。

    二人又說笑了一會,林黛玉提出要去蘅蕪苑看望寶釵,便先走了。翠縷送走林黛玉,迴來正在整理林黛玉送來的補品,卻聽得床上的史湘雲說道:“翠縷,你明兒迴史家一趟,將二太太送來的那些補品帶著,讓府裏的大夫看看。”

    翠縷一驚,手中的禮盒掉在了地上,“姑娘的意思是懷疑?”

    史湘雲冷哼了一聲,“人心難測,保險一點也是好的。你悄悄的去,別驚動了別人。”

    等林黛玉到了蘅蕪苑,方才明白史湘雲為何會生氣了。與□□館的冷冷清清不同,這裏熱鬧極了,三春並寶玉坐在寶釵床前熱烈的討論著詩詞,李紈則笑嗬嗬的做著針線,時不時和寶釵說上幾句話,王夫人和薛姨媽則坐在一邊,嗑著瓜子聊著家常。

    聽的黃鸝迴報說,宜安郡主和鴛鴦姐姐來了

    ,連王夫人和薛姨媽也不得不站了起來,探春笑嘻嘻的上前道:“林姐姐來了?我就說呢,林姐姐知道寶姐姐病了,肯定會來看望寶姐姐的。偏寶姐姐不信,隻說林姑父才迴京,事務繁雜,沒時間。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林黛玉笑著在寶釵床前的春凳上坐下,細看了看寶釵的氣色,果真瘦了好些,“寶姐姐可好些了?我帶了好些補品來,讓黃鸝讓太醫看過後燉給姐姐吃吧。”

    薛寶釵靠在軟枕上,笑了,“妹妹也太小心了些,勞妹妹破費了。黃鸝,快收下。”

    林黛玉笑著接過黃鸝手中的茶,“不為別的,隻怕衝了寶姐姐現吃的藥。”

    “大姑娘今兒個為什麽來啊?”王夫人笑眯眯的說道。整治了史湘雲那個賤丫頭,又將寶玉攏了過來,王夫人的心情很好。

    林黛玉低頭微微一笑,“不為別的,此番和爹爹一起來,是為了過繼子嗣的事。”

    “什麽?你父親要過繼子嗣?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我一點消息也不知道?”王夫人急了,不顧場合的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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