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時,催甫已經下到山下澗之底,這裏一片雲霧繚繞,空氣中帶著剝離之感。


    催甫揮動勾魂筆,天地大勢隨之起,雲霧散去,露出一口清池,清能見底,但是池水是紅的。


    若不是揮散了雲霧,憑他的感知,卻難以得知此處還有這樣一口池中的存在。


    池中有一個人,一個姿容絕代的女人。


    那個人催甫見過,小的時候,那熟悉親昵的容顏,至今相隔十年未見,可是她完全沒有變,不久前突破天筆之時,在那扇門戶之中,他也見到了。


    母親——催玉兒。


    催玉兒靜靜地站在池中,看著催甫。


    池名洗罪池。


    隻是催玉兒並無罪,為何卻要深處池中?


    “媽……”


    催甫的聲音哽咽。


    催玉兒露出笑顏,道:“你還是來了。”


    “別過來!”


    催甫往前走,催玉兒忙把手阻止,她的手一動,頓時從池子中鑽出來數不清的血色鐵鏈,與催長書身上的那些血鏈一模一樣,可是卻更加精純,更加強大,將催玉兒完全纏繞,將她身上的那些波動的道行又給強行壓了下去。


    催玉兒阻止催甫前行,然後才道:“這洗罪池非同一般,你如果也走下來了,便再也出不去了。”


    催甫道:“媽,我要救你出去。”


    催玉兒點點頭:“你也是天筆,隻要不進池中,便可以做到。”


    隻是催甫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做,這洗罪池能夠洗去道行與生機,難以想象催玉兒在這裏居然待了十年,她是怎麽挺過來的?


    催甫能夠感覺到,催玉兒的道行被壓製下來,可是卻並沒有消失,這口池子與他聽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催玉兒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所說的話既是解釋,也是在教他如何更好地運用天筆的力量,道:“天筆,用的天地大勢,大道之力,所以勢不可擋,隻有最強大的判官才能達到這種程度,完全與天地契合,就算洗罪池再怎麽強大,也洗不去天地大勢,大道之根,這些年它隻能困住我,可是卻沒有辦法磨去我。”


    催甫點點頭,又道:“那我應該怎麽做,才能將這池子廢去?”


    “不知道。”


    催玉兒給的答案直接而簡單,讓催甫瞪大了眼睛,催玉兒笑道:“這口池子也是秉天地之生,與我們天筆的力量其實在異曲同工之妙,這也是這些年來它奈何不了我,但我也奈何不了它的原因,讓我毀掉它,很難,除非……”


    “除非什麽?”


    “將它同化。”


    催甫凝眉,思索著,想著自己的力量要怎麽樣才能同化這洗罪池。


    ……


    ……


    澗上,天宮與催長書一方的人戰鬥正酣,各有傷亡。


    邱雲與催長書再度交手,催長書是地筆六段,雖然無法邁入天筆,可是地筆判官也有很強大的手段,若按天宮的體係分,他的修為應該遠在邱雲之上,隻是判官的能力對鬼魂很有效,對生物或者說同道,便要大打折扣,所以兩個人交手許久,也隻是打了個平手。


    縱觀起來,天宮一方更加的人多勢眾。


    隻是催長書這一方的人個個都是精英,個個都非常強大,同時催甫還留下了更加強大兇暴的羅刹鬼,他們這一方反而占據優勢。


    楊嬋聽著催甫所說,在人群最後,隻是裏麵會有天宮的弟子看她軟弱,向她出手,卻不想小白發威,將他們卷到羅刹鬼邊上,然後被羅刹鬼撕碎。


    邱雲冷笑道:“多了一個天筆又怎麽樣?你以為她能走出洗罪池?”


    催長書不語。


    “你知道洗罪池是什麽地方嗎?”


    催長書冷哼一聲,如同棍子般的勾魂筆用力掄去。


    邱雲擋住,道:“天筆能挾天地之力,洗罪池也一樣是天地之力凝成,兩者誰能奈何得了誰?”


    ……


    ……


    催甫道:“媽,我們可以把這池子給吞了。”


    催玉兒怔住了。


    催甫左手執筆,想了想,畫出所有他能畫的鬼魂。


    鑊身餓鬼、針口餓鬼、食糞鬼、食火鬼、食氣鬼、食法鬼、食水鬼、食唾鬼、食鬘鬼、食血鬼、食肉鬼、食香鬼……


    他畫出的都是餓鬼係的,每一隻一出來便饑腸轆轆,在催甫心念一動之下,紛紛撲入了洗罪池中。


    然後它們全部被洗罪池給化去了。


    催甫怔然,竟然不行。


    催玉兒看著這一幕,靜靜的,沒有說話。


    催甫想了想,畫出摩羅身鬼。


    摩羅身鬼可以說是催甫所能畫出的最為強大的鬼魂,它撲了上去,在洗罪池中支持了一陣,可是卻還是散去了。


    催甫的眼睛赤紅,唿吸微急,有些慌了。


    難道真的不行?


    催玉兒道:“小甫,陰筆能畫出的最強大的鬼魂,應該是折疊鬼王。”


    催玉兒雖然不是陰筆,可是卻對陰筆有研究。


    催甫有些納悶,道:“折疊鬼王?那是什麽?”


    催玉兒道:“你看過那本畫集吧?”


    催甫點頭。


    “那畫集本身就是一個整體,所有的鬼魂組合起來,便是一隻折疊鬼王。”


    催甫心頭一動,再次作畫。


    他將所有的鬼魂又畫了一遍。


    因為那些都是剛剛才畫過的鬼魂,所以催甫畫過之後,它們並沒有顯現,但這也給了催甫一個機會,因為它們沒有顯現,所以催甫可以接著畫下去,將所有的鬼魂都畫在一起,相同的特征合並,不同的特征凸顯,一隻完全不同的鬼魂慢慢地鑽了出來。


    身上的氣勢強大,衝天而起,滔天陰氣衝破九霄,天地之勢仿佛都因此而亂。


    爭鬥的雙方停了下來,看著澗底心驚肉跳。


    催甫將勾魂筆往上一舉,天空雲層席卷而來,聯合在一起,凝成一支巨大無比的筆,那筆的形狀與催甫的勾魂筆完全一樣,隻是大小不同。


    那雲朵組成的巨大勾魂筆,隨著催甫手中那支筆動了,在空中畫了一隻鬼。


    那是一隻複雜無比的鬼,它鑽出來之後,身上帶著鬼王特有的氣息,可是實力卻遠遠在一般的鬼王之上。


    “那就是折疊鬼王!”


    催甫自己都覺得難以想象,便見折疊鬼王自天空衝下山下澗,撲入洗罪池中。


    洗罪池的池水沸騰翻滾,化為白煙,可是那折疊鬼王卻沒有消失。


    催玉兒身上的血色鐵鏈一道道出現,激蕩,然後又一道道散去了。


    催玉兒從洗罪池中走了出來,她將催甫緊緊抱在懷中。


    “小甫,媽迴來了。”


    催甫心裏很安寧,抱著催玉兒道:“媽,我們上去吧,該讓天宮付出代價。”


    催玉兒微微一笑:“好,聽你的。”


    折疊鬼王伸出手來,兩人走了上去,折疊鬼王帶著他們直衝天際。


    那巨大的身體一出場,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唿吸,因為折疊鬼王太巨大了,大得這片山澗都容納不下。


    當看到催甫和催玉兒一起現身,邱雲的身體顫了顫,頓時心如死灰,他輸了。


    催甫心念一動,折疊鬼王另一隻手朝著山頂的天宮印下,頓時,那座天宮煙消雲散,裏麵還留守的天宮弟子一個個被拍死。


    催甫沒有去看那種血腥場麵,而是看向邱雲。


    邱雲張了張嘴,說不出求饒的話,他身體一震,生機斷絕。


    看到邱雲如此幹脆利落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催長書怔了怔,然後歎了口氣。


    催甫提筆,指著天空那支巨大的雲筆,往下一勾,那支巨大的雲筆往下一指,天宮所在之地便被這一筆抹平。


    從此之後,天宮除名,筆落千秋。


    催甫一家終於團聚,相視一笑,作為判官,他們書寫太多人的故事,心境早已沉如淵,這十年對他們來說漫長,卻也平淡,能夠相聚,他們高興,卻也平常。


    催玉兒看到了楊嬋,拉著她的手說些家長裏短,一直當著催甫的麵誇楊嬋不錯,說得兩個人都有些害羞起來。


    葛老看了眼被平掉的山川,然後對催長書道:“老催,你該退休了吧?”


    催長書淡淡道:“寫書是我的樂趣,不過以後外麵的事情,交給年輕人了。”


    葛老笑了笑:“沒事就來找我喝喝茶。”


    催長書沒好氣道:“我瘋了去死人堆裏找你,你要就來鬼書屋找我。”


    葛老想了想,覺得這樣確實也比較合適,又道:“老城區要不了多久也會拆了吧?”


    催長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搖頭道:“拆是肯定會拆的,不過沒有那麽快的。”


    兩隻老狐狸相視一眼,都笑了。


    ……


    ……


    第一時期結束了,考完試後,催甫收拾東西,迴到了鬼書屋。


    他走進鬼書屋的時候,鬼書屋裏,來了一對客人,他們身子虛幻,卻都穿著婚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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