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催甫,雖清醒,但卻已經虛弱得無以複加,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哪怕催長書將劉少美和黃常義三人送走,以此來增強他的實力,讓他能夠抵抗陰氣的侵蝕,但這種治標不治本的延緩時間也已經到了它的極限。


    “救……救他……”


    恍惚間,催甫仿佛聽到了楊嬋的呢喃低語,他有些艱難地轉頭,四下裏尋找,便見楊嬋也在泥石掩埋之中,但她眼睛微微眯開一條縫,直直地盯著劉玉婷看。


    她能看到劉玉婷。


    “壯壯……”劉玉婷臉上露出微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楊嬋的聲音,但她卻繼續向催甫伸出手來,將催甫當成了她一直在尋找的壯壯。


    隨著劉玉婷的靠近,催甫感覺一陣溫暖,劉玉婷帶著母性的關懷如同溫暖的海洋將他環繞。


    溫暖!?


    催甫的手指輕輕顫動,那是他的身體。


    體內的陰氣正被劉玉婷迅速地攫取,那種陰氣能夠讓劉玉婷更加強大,也讓催甫開始能夠感覺到身體的溫度,那是屬於他自己身上的溫暖。


    “你不是壯壯!!”


    突如其來的,劉玉婷隻留下這一句話,便消失不見了。


    催甫猛地驚醒,他體內的陰氣還剩下一些,此時他恢複了清醒,發現自己還被掩埋在泥石流中。


    從身邊不斷地傳來陣陣壓力,催甫意識過來,也用力地往上頂。


    該說是幸運,雖然山壁再一次坍塌,但並不嚴重,身上的重量沒有想象中重,與劉大牛一起用力,便掙脫出來。


    催甫連忙撥開身邊的泥石,將楊嬋也拉了上來。


    從被埋在泥石之中後,楊嬋便一直緊緊閉著唿吸,嚇得渾身僵硬,好像死了一樣,看到她並無受傷的樣子,催甫鬆了一口氣,而後不由得輕輕笑出聲來。


    楊嬋睜開眼睛,有些羞惱:“有什麽好笑的!?”


    想到在那種以為必死的情況下,楊嬋還想著讓劉玉婷救自己,催甫的心中暖暖的,他突然覺得,當時他感覺到的暖意,可能並不單單隻是來自於他自己的體溫,可能也有楊嬋的心意在其中,才會讓他感覺如此的舒服。


    這麽想著,催甫收拾笑意,感激地看著楊嬋,還帶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心意,便見楊嬋緊張地看來:“對了,劉玉婷呢?還有,你沒事了嗎?”


    催甫揮了揮手,感覺到身體再次湧現出生機與力量,體內雖然還有一些陰氣殘餘,不過這種程度的陰氣已經不會影響到他,運轉一下體內靈力,那絲陰氣便也被驅逐出來了,雖然劉玉婷並沒有完全將他體內的陰氣帶走,但他還是得救了。


    讓催甫有些在意的是,體內的靈力產生了些變化,他現在的境界是黃筆三段,而且因為這段時間的遭遇,在他受傷之前,其實已經到了要突破到黃筆四段的臨界點,也就是說,隨時都有可能突破,再加上因為劉少美和黃常義等鬼魂被催長書送走而湧來的靈力,他本來應該早就可以突破到黃筆四段了,但現在,體內的靈力卻損失了一大半,這種程度也隻不過是比突破黃筆三段要好上一些,離突破黃筆四段還差一些火候。


    是這段時間的消耗嗎?


    想不通,卻聽身邊傳來劉大牛驚喜交加的叫聲:“壯壯!”


    催甫和楊嬋連忙轉頭看去,下半身被掩埋在泥石之中的劉大牛,偏頭看向另外一邊,那裏站著一個小男孩。


    說是站著,其實是令人分辨不清他到底是站著的還是坐著的,因為隻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下半身跟他們一樣,被掩埋在泥石之中。


    “你沒事吧?”劉大牛擔憂起來,掙紮著想要爬出泥石,朝著劉壯壯伸出手去,想要將他從泥石裏拉出來。


    但是他的手伸出,劉壯壯的身子便往後退去,始終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那些泥石,對他的身體竟是沒有造成一絲一毫的阻礙。


    “壯壯……”劉大牛臉上露出悲傷。


    催甫見劉壯壯沒有離開,也沒有接近過來的意思,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微歎,道:“你也該接受了,他已經死了的事實。”


    劉大牛的目光沒有從劉壯壯的身上移開:“我知道,隻是……很痛苦!”


    催甫微默,然後道:“鬼魂存在的形式是生前的執念與遺憾,但還有一點無法躲避的是,他們會一直重複著死前的痛苦,每天徘徊在死亡線上,一次次經曆死去的過程,直到他們失去理智,就會開始迫害他人。”


    劉大牛這一次終於忍不住望來,難以置信道:“你是說壯壯也會……”


    “沒有任何鬼魂能夠例外。”


    如果對鬼魂放任不管,那是必然的結果。


    “送他走吧,把你的心意傳遞給他,讓他知道,你從來沒有忘記過他。”


    劉大牛點頭,他已經從泥石之中掙脫出來,慢慢地朝著劉壯壯靠近,眼光直盯著他。


    慢慢地慢慢地接近,那張小臉,還與三年前一模一樣,雖然失去了血色,雖然變得呆滯無神,但那的的確確就是他的孩子,就是他的壯壯無疑。


    “壯壯,我是爸爸。”劉大牛輕輕念著,他不奢望劉壯壯能夠記得他,但想要他的心意能夠傳遞過去。


    劉壯壯的臉上有了神采,看著劉大牛,開口道:“爸爸,媽媽呢?”


    劉大牛不知道怎麽迴複,停了下來。


    剛剛劉玉婷確實是出現了,催甫的印象也很深刻,說到底他就是被劉玉婷所救的,但是劉玉婷發現他並不是劉壯壯,馬上就離開了,催甫也不知道劉玉婷是去哪兒了。


    但此時楊嬋卻猛地想到了什麽,臉色為之一變:“不好!”


    她的驚叫引來催甫和劉大牛的注視。


    “劉玉婷的願望是……”楊嬋有些艱難地道,“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這也是剛剛她翻開書來看的時候,那最後一頁最後的文字裏,留下的屬於劉玉婷的執念。


    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劉玉婷已經死了。


    所謂的一家人,指的應該就是包括劉大牛在內的一家三口,其實劉玉婷不需要走,隻要再往裏探視,她就能夠發現劉大牛和劉壯壯的存在,但她沒有,她馬上就離開了,因為隨著生死簿的翻閱完成,她的執念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


    劉玉婷現在會在哪裏?


    催甫心頭猛地浮現極為不好的預感。


    劉大牛被楊嬋說出的話震了一下,但可能是想問題的角度與催甫和楊嬋不同,他並沒有太多的驚慌,而是看向劉壯壯,親切地笑了起來:“壯壯,我們去找你媽媽,好嗎?”


    劉壯壯點了點頭:“好。”


    雨,早就已經停了,在不知不覺中。


    甚至催甫有些不敢肯定,真的有下過雨嗎?


    樹林裏是潮濕的,這一點並沒有錯,但樹林裏也充滿了霧氣,造成潮濕的原因其實還有很多。


    往迴走的路似乎變得十分漫長,催甫和楊嬋走得很急很急。


    劉大牛跟在後麵,卻反而鎮定自若,他的身邊緊緊跟著劉壯壯。


    劉壯壯如同常人一般左右兩腿開邁,但事實上,沒有實體的他不需要如同催甫他們一樣順著路徑彎來繞去,都是直接穿透過去。


    十分方便,令人悲傷。


    催甫在前麵突然停了下來,直到劉大牛跟了上來,他沒有接著走,而是很嚴肅地看著他:“你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事情變得有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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