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搖頭道:“晴玉,其實亡國之事,難道可以怪一個皇帝嗎?事實上,如此大宋便是內憂外患沉於水底,就說將兵之事,將不識兵,兵不識將,兵力衰弱,將士懦弱,這樣的軍隊怎麽能對抗這個時代的其他民族軍隊?契丹、黨項、女真,甚至是草原人,都是兵強馬壯之輩,大宋這樣的養兵,雖然養的很肥,卻一點用處也沒有,打仗的時候就知道逃命,上下都是一團糟,所以首要之舉便是強兵。”


    晴玉一愣道:“強兵?”


    陸平點頭說道:“便是強兵,隻有軍事實力有了,才能保證自己國家的利益不會被侵犯,如今契丹壓迫大宋這麽久了,西夏也是一直不拿大宋當迴事,為什麽?就是因為打仗打不過他們,所以隻能當縮頭烏龜,如何能保障自己的子民們不會被搶被殺?隻有*自己的軍隊,隻有強大了軍隊,才能保證安穩。”


    晴玉歎了一口氣道:“或許是吧。”


    陸平此時坐在石凳上麵,月光微微照著他,*在這邊的柱子上,被微風輕輕吹著,竟然有著說不出的愜意。


    晴玉此時又出聲道:“你還記得那晚在這亭子中說的話嗎?”


    陸平微微一笑道:“怎麽不記得,你當時說了一大堆後世的事情,說起來現在也有一年多了,我們又坐在這兒說話了,不過感覺起來不太一樣。”


    晴玉有些奇怪地道:“怎麽不一樣?”


    陸平說道:“那時候我和你不是很熟悉,而且因為之前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太好,所以那天晚上說話之前我本對你很有戒心的,可是說著說著便感覺有些親切了,這就是所謂的消除隔閡吧。現在就不一樣了,你我二人可以算作朋友或者是兄弟了,說話也不用顧忌什麽了,基本上什麽都可以說出來,嗬嗬,所以感覺起來就不一樣了。”


    晴玉呆呆地坐在這兒,過了許久才道:“難得你把我當成朋友了。”


    陸平笑道:“這是自然的了,你想一想,我們二人算是一起過來的,在這個世上,也算是相依為命了,自然算是朋友了。”


    晴玉微微一笑道:“我卻沒把你當成朋友,而是一個潛在的對手。”


    陸平舒了口氣道:“晴玉,我知道我們之間有些想法不一樣,不過你這個信奉自由的人不是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嗎?我不讚同你的觀念,但我尊重你的觀念。這是一個道理,我們何必拘泥這個呢?又何必說什麽對手之類的話呢?”


    晴玉微微一笑道:“你緊張幹什麽?我隻是胡亂說說而已。”


    風吹過來,竟然讓晴玉的青絲亂了起來,她微微梳理一下,突然笑起來道:“這個時代真的好奇怪,就說這個梳理頭發吧,本來以為沒有什麽花樣,誰知道竟然有那麽的樣式,比起後世之中所謂的發廊還要厲害,真是讓人驚訝了。”


    陸平微笑道:“這便是我們先祖們的厲害之處了,所以你不要帶著自以為自己先進的思想來看待這個時代,事實上,比起後世,這裏有著我們丟失的很多東西,那些我們再也找不到的東西都在這裏。”


    晴玉有些奇怪地道:“比如?”


    陸平道:“比如那美好的心靈,我們在後世之中總是說好人難尋,可是在這個時代,心靈是美好的,人們很少會丟掉這樣美好的一麵。”


    晴玉有些撇嘴地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陸平嗬嗬笑道:“你還不承認了,事實上,古人比我們想象之中要偉大,他們的靈魂一直通過血液傳輸著,慢慢地成長著。”


    晴玉一笑道:“你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哲學家。”


    她臉上表情變得憂鬱起來道:“不知道怎麽迴事,我最近老是睡不著。”


    陸平此時站了起來,然後突然擺出一個姿勢,並且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想不到晴玉小姐也睡不著。”


    晴玉“撲哧”一笑道:“別惡心我了,好了好了,我迴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覺了。”


    陸平見她站了起來,月光照著她的臉色,竟然頗為的憂鬱,他不由地提醒道:“你不要想太多的事情,有時候把自己的心思拋開是一個好辦法,這樣睡覺也睡香了。”


    晴玉微微一愕,看了看陸平,欲言卻又止,然後便轉身走迴去了。


    陸平此時搖了搖頭,像是也要拋開心中的那些事情,過了一會,才長歎口氣,也走迴去睡了。


    …………


    包特那在汴京住的還算習慣,他的漢話也學的挺快,不過也不輕易開口,而且也不喜讀書,他本來想著迴去,可是陸平一定要讓他等自己做好一些事情後一起迴去,而且閑著沒事做,便就在城東的一家武館裏麵做起了箭術老師。


    陸平時不時便和他見上一麵,說一說汴京的事情,漢人的風俗,而每次迴來的時候都會有些茫然,雲燕她在哪裏?


    朝廷之中的經筵還是沒有停,陸平每日還是過去給趙佶說書,順便聽一聽朝廷趣事,然後再返家。


    每日都是這樣的周期而行,他也沒有厭煩,但是朝廷現在確實開始發生了變化,因為太後開始撤簾還政,不再同聽,趙佶終於獨攬朝政,而言官們終於開始對章淳動手了。


    事情的起因是哲宗皇帝陛下歸天之後,章淳任山陵使,負責安葬之事,可是言官卻開始說那日大雨,章淳便把哲宗皇帝的靈柩放在泥濘之中,直到次日方才抬出來,這便一下子讓台諫官們找到了把柄,紛紛說起章淳如此怠慢哲宗靈柩,乃是對哲宗皇帝的不敬,要皇帝重懲。


    趙佶找的便是這個機會,立刻便把章淳貶出朝廷,外放到越州為知府,心中一口惡氣終於出了,一連好幾日都興高采烈的,光是請陸平吃禦膳就好幾次,倒是讓陸平也變得高興起來了。


    可是朝廷之中變得不安穩了,幾乎所有人都感覺不安定了。


    言官們的地位大幅度提高,而朝中的老臣除了曾步有太後撐腰,其他的人都開始提心吊膽起來,就連舉動都變得極為小心了。


    陸平此時也變得小心起來了,他心中還想著那日章淳被貶之後和自己說的一番話。


    他曆經幾朝,可以說是大起大落了,自哲宗紹聖的時候,他便開始大力打壓起司馬光這樣的元祐黨人,又推行已經變了味的變法,增加賦稅用於隴西開邊之戰,又全力地打壓政敵,可以說在天下人的眼中,他算是一個奸邪之人了。


    可是,那日他要離京之時,讓陸平徹底地改變了想法。


    這個老人真的老了,曆經風雨的他又瘦又高,發須都是雪白,臉上有著很多深深的皺紋,穿著一身黑色的儒袍,鞋子也有些舊了,坐在那裏,就像一個孤苦伶仃的老人,讓人感慨不已。


    他對陸平說了很多話,此時的他再也沒有那種氣勢了,便是以一個老人的身份慢慢地向人述說自己的人生經過。


    也許他沒有錯,元祐的時候,司馬光一股怒氣無從發起,便把這幫元豐的臣子們全部貶走了,而後哲宗紹聖,他歸丞相位,多年來的那一腔怨氣和對王安石新法的信仰,自然會以眼還眼,報複起來了。


    這麽多年來的風風雨雨,倒真讓他看透不少,如今退位之後更是明悟,不管強權如何,到頭來還是悲慘收場,昔日的安國宰相趙普、後來的寇準、王安石,戀權異常的呂惠卿,還有那元祐時的蔡確,又有幾個人善終了?


    然而他們在政壇之中太久,始終放不下,放不下這社稷之事,放不下政壇風雲,放不下這國家興亡。


    章淳和陸平說了很多事情,大多的便是勉勵之語,但說道後來就變成一個寄托了,他開始把希望寄托在陸平的身上,那些他未完成的事情,還有那些他心目中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從範仲淹開始,每一個宰相心目之中都有一個想法,就是富國強兵,讓大宋不再如此的窩囊,慶曆變法如此,熙寧變法也是如此,他們心中都有一個想法,國富之後強兵,能使得大宋一雪前恥,又能穩定前行,這是所有的人一心想要努力的結果。


    可是他們卻起了極大的衝突,再一片的爭吵之聲迷失了自己的理想,等到走下自己的位子才有些醒悟,往日的那麽多時間便像是逝去的流水不可再來了,他們也隻能帶著那永久的遺憾,帶著那依依不舍的想法離開了。


    陸平終於明白起來,每個人都有這樣的一個夢想,但是現實之中會很容易迷失的。


    章淳最後離開的時候,千叮萬囑地說道:“勿忘,勿忘。”


    這個老人的眼神讓陸平有些刺痛起來,這是一種遺憾不已的眼神。


    壯誌未酬!


    這才是一個人心中的遺憾,不管是身在廟堂,或是在江湖之中,昔年宋太祖有此遺憾,宋太宗也有此遺憾,後麵的宰相寇準、王欽若,還有範仲淹、王安石諸人皆是有此遺憾,這是近百年以來流淌在士子們心中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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