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一笑,卻轉過頭來,向那衙役領頭的說道:“這位差哥你是開封府的嗎?”


    那領頭的一愣,隨即便道:“我等兄弟便是開封府的。”


    陸平從腰帶之中掏出一塊令牌,然後遞過去道:“在下陸平,乃是資政殿學士、經筵侍講,和開封府的何知府也是關係不錯,幾位差哥若是見到何知府,替在下問聲好。”


    那領頭的將信將疑地接過令牌,這是一道黃令,便是進出皇城的令牌,他們雖然隻是一群衙役,可平時結識人多了,自然知道這個,此時頓時弓身,雙手把那令牌奉上,然後道:“原來是王大人,小的們失敬,驚擾了王大人,實在該死!”


    陸平拿過令牌,又放在腰間,然後便笑道:“差哥不必如此,你們也隻是公事公辦而已,剛才有什麽誤會我等也不會放在心上,在下現在便走了!”


    他說著便示意一下周老八,然後幾人便走了出去。


    那小二此時連忙喊道:“差爺,他們跑掉了,差爺,他們是契丹的奸細啊,快點抓住他們啊!”


    那領頭的此時瞪了小二一眼,然後小聲地道:“別亂說,那人是朝廷大官!”


    那小二頓時有些傻眼,呆呆地看著遠去的陸平諸人。


    陸平此時並沒有高興起來,他皺著眉頭,心中始終掛念起雲燕,直到悶頭走到家門口,他才有些醒悟過來,然後便道:“先在我家中說說話吧。”


    他此時推開門,然後和家丁們說了幾句,就帶著周老八和包特那二人走向院子,直接迴到自己的臥房裏麵。


    周老八見此時才笑道:“臣貝做了官,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這次幾句話就解決事情了。”


    陸平此時搖了搖頭,然後便道:“止兵,多謝你幾日的幫忙,如今天色不早,你便迴去休息吧。”


    周老八一愣,隨即看了看包特那,然後點點頭道:“那你也早點休息。”


    她此時便走了出去,包特那立刻出聲道:“這個女孩是誰?”


    陸平一愣,隨即便問道:“你怎麽知道她是個女孩?”


    包特那道:“男人和女人難道還分辨不出來嗎?是個男人便有著男人的胸懷和氣勢,這樣嬌滴滴的肯定就是女人了!”


    陸平微微歎了口氣道:“雲燕便有著男人的氣魄,還有男人般的本事,不過卻有著最仁慈的心,也不知她現在在哪裏,希望那長生天保佑她平安。”


    包特那亦是慢慢地道:“長生天會保佑雲燕的,她是一個好女孩。”


    陸平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道:“包特那哥哥,草原上一切都還好吧?父親和母親怎麽樣?巴托首領現在身體怎麽樣?我的安達李大寶還好嗎?”


    包特那歎了口氣道:“都很好,不過巴托首領去年的春天已經去了長生天那裏,我們便把他給埋在弘吉剌的最東邊,就在湖邊,希望長生天可以保佑他。”


    陸平一愣,老巴托竟然也死了,他微微歎了口氣道:“希望長生天能保佑他,巴托首領是一個好人,包特那哥哥,那現在弘吉剌有沒有推選大首領?”


    包特那頓時臉色變得陰沉下去了,然後哼了一聲道:“也列先那個小子果然不是好人!去年夏天剛來的時候,我們弘吉剌開始推選大首領,當時便就在父親和合別叔叔兩個人之中選上一個,而合別叔叔也說了自己不如父親,不想和父親爭這個位子,可是也列先這個小子卻突然說要和父親比一下,誰勝誰當大首領,父親一向隨和慣了,可哪裏能和這個後輩比什麽,就直接讓給了也列先,結果現在我們弘吉剌變的極為好笑,一個少年做了大首領,而他的父親反而是手下,長生天保佑弘吉剌不被也列先壞掉!”


    陸平頓時大為驚訝,對於也列先,自己沒什麽好印象,聽包特那這樣一說,他心裏有種極為不妙的感覺,這個也列先會讓草原上的弘吉剌部走向毀滅。


    他此時隻是想了一下,便又道:“那合別叔叔他們怎麽說?”


    包特那歎道:“合別叔叔還能怎麽說,自然是使勁地罵,不過也列先那小子竟然一點也不在意,唉,以前怎麽沒有看出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陸平遲疑地道:“那外族沒有過來打弘吉剌吧?”


    包特那臉上露出特別的表情,然後說道:“幾乎每過幾個月都會有人過來,特別是塔塔爾人,現在他們可不老實了,看到我們弘吉剌牛羊多,他們就想過來搶,我們自然不是任人宰割,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拿著彎刀,隻要他們過來,就直接騎上馬衝過去,不過他們一直不死心,一直在騷擾我們弘吉剌部。”


    陸平點了點頭,然後歎道:“塔塔爾人心太大,惹的對手也太多了,就算長生天不懲罰,草原也會懲罰它的。”


    包特那哼了一聲道:“他們就是找事做,現在那西方的蒙古部正亂著,他們的大汗倒是真有點本事,穩住了乞顏部,但是其它部卻鬧起了矛盾,塔塔爾人就想從中鑽空子,誰知道被蒙古大汗合不勒打的迴家喝馬奶了,現在他們不敢招惹蒙古了,反倒是騷擾起我們弘吉剌部了。”


    陸平唿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地道:“包特那哥哥,你把李大寶迴去以後的事情說一下,然後再說一下你和雲燕過來的事情,我在這兒慢慢地聽著。”


    包特那歎了口氣,便慢慢地說了出來。


    陸平就坐在這兒,目無表情,直到包特那說完,他才點了點頭道:“包特那哥哥,苦了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雲燕的。”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重複了好幾句“一定”。


    包特那此時也是頗為擔憂,但還是說道:“雲燕是弘吉剌最好的女孩,長生天會保佑他的!”


    陸平見到夕陽已漸落,便道:“包特那哥哥,我這裏也不能自由,我帶你去一家客棧吧,你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然後再吃上一頓飯,好好的睡上一覺,這麽多天也苦了你,待到明日我們便去尋雲燕吧!”


    他便送包特那到了外麵的一家客棧,交代好店裏一些事情,又和包特那說了幾句,方才迴來。


    夕陽已經落下,天上已經暗了許多,周圍的地方此時已經點燃了燈火,看起來極為美麗。


    陸平閉著眼睛,站在院子之中,被這涼風吹了好久,才聽到有人說話,卻原來是叫自己過去吃晚飯的。


    這一頓晚飯,陸平盡量讓自己顯得無事一般,可是他吃著吃著,突然覺得極為苦澀起來,然後便放下筷子,和沈千裏、沈萬鈞說上幾句,便迴臥房了。


    月色明淨,便如無雜質一般,然而人心中卻很難安靜下來。


    雲燕為了自己受了無數的苦,現在也不知是在哪裏?雲燕以前最信長生天,若天真是有靈,若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真能聽見自己所思所想,那為何不能幫自己一下呢?


    他歎了口氣,抱著心中之事,便和衣睡了下去。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之日。


    汴京大大小小的院子裏皆是開滿了花,萬紫千紅般的顏色和那脆脆鳴叫的聲音,便是在唿喚著,春日已經到了。


    然而春花爛漫的時候,朝中卻開始變得頗為沉重起來了。


    趙佶開始大規模調換三省了,先是調用韓忠彥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隨後又把禮部尚書李清臣調入三省,任為門下侍郎,而後又讓翰林學士蔣士奇進入樞密院,為同知樞密院事,並且昭告天下,讓以前的元祐黨人如範純仁、蘇軾皆歸原位,朝政自此一下子動作變得新氣起來,朝堂上言事者也開始多了起來,諫者如流,恍若春季。


    陸平此時還坐在皇家的崇政殿裏,等著皇帝的到來,開始日複一日的講書。


    事實上,他的講書根本不算是講書,趙佶是一個聰明之人,而且正是上位不到幾月,一心想著做一些有為之事,平常也閑不下心來聽這些聖人語、古人言,所以大部分時間就和陸平說一些朝廷之事以及自己的各種理念,直到曾步知道以後,在朝中諫了一下,趙佶才算老實不少。


    不過他還是不喜歡這樣的聖人之言,陸平講書雖然不是極為枯燥無味,但老是說這些仁義之言,趙佶還是有點膩煩,於是又故態重萌,開始說起話了。


    陸平此時坐在這裏,麵色平淡無比,他自那日聽到雲燕不見以後,心中一直放不下,然而思來想去卻不知該如何去尋她,自己現在是一屆書生,什麽都做不了,他隻能每天照常地過來給皇帝說書,順便聽一聽朝廷內部的情況如何了。


    “哈哈哈。”外麵一下子傳來爽朗的笑聲,然後就見到趙佶背負著手,臉上笑容滿麵地走了進來,陸平此時站了出來,先跪下行了禮,然後才嗬嗬一笑道:“外麵春光怡人,春柳綠綠,春花滿香,而皇上卻也是春風滿麵,不知又有何喜事了?”


    趙佶直接地走到最上麵的案台邊,然後笑了笑道:“今日朕做了一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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