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奇怪地問旁邊之人這個可仁是誰,那人嗬嗬笑道:“可仁便是曹實,乃是曹宗堂兄,字可仁,是太學上舍生,也算是京城少有的上舍生啊。”


    。


    曹宗嗬嗬一笑道:“諸位同窗,我等今日高朋滿座,在下就說些話,大家夥都是天子腳下出生的,自然不同於北方人和南方人,此兩地人年年爭吵不斷,你罵我後我罵你,真正是無聊至極,我們汴梁人便不同於此,一向謙恭柔順,待人溫和,今次諸位過來,說不定以後就會是我大宋的棟梁之才、朝廷要員,曹某先幹為淨,請!”


    他一口仰淨,倒讓這些士子們覺得他很是豪爽,皆是叫好不斷,陸平也是覺得這曹宗不錯,於是提起精神,和這般人攪合一起了。


    他們行了酒令,卻沒做遊戲,便就罰酒,曹宗酒量頗好,屢被罰酒尚且麵色如常,這時站起身來道:“適才在下說了幾句,現在請葛大學士來和我們講上一講這太學之事,紅實,你快要進入上舍,便說上幾句吧。”


    這時從他旁邊站起一人,這人很瘦但是極為高大,名叫葛滿,字紅實,大概三十左右,留著些許黑須,隻聽他微笑道:“諸位同窗,在下葛滿,草字紅實,今日和諸位一見實是三生有幸,葛某不才,在太學之中已待上將近兩年,對太學之事雖說不通達,但亦了解一二,今次說來,就算貽笑大方,也算給諸位同窗提個醒,這太學並不容易。”


    他收斂了笑容,放下手中杯子,朗朗說道:“諸位都知科舉不易,三年之中,止有二百人得中進士科,而這些進士多是川蜀、江南、福建,甚至是洛陽一帶,我汴梁人考上進士可謂少之又少,葛某做過統計,自真宗朝,汴梁進士不過二十餘人,而這二十餘人皆是極為聰慧之人,堪比人傑。


    我等比起這二十之人自然是有如螢火比皓月,彈丸比巨石,實在是才疏學淺,故而轉向太學,以求捷徑,而這太學的確是捷徑,年年都有士子或直接授官、或免禮部試、或免省試,眾人相比直到現在還是熱血沸騰,想著以後功名利祿,皆歸於己吧?


    這種想法無可厚非,本來我等士子皆為此來,但是葛某不得不給諸位提個醒、潑一潑涼水,太學之事亦非易事,眾所周知,學生初進,便是外舍生,現今外舍生有三千餘眾,如此之多,不可能每人都能進內舍,所以就取私試和公試為主,也就是我等常說的月試和年試了,再輔以平時之情,優則進入內舍,差則繼續留在外舍。


    在太學之中讀的是聖賢書,學的是聖賢事,諸位在家中相比已經讀過經義,然而在此太學,諸位便知何為經,何為義,每月一次月試,分優、平、否三種,這些都是記在年末升內舍之時,諸位都要全力以赴了,而若是月試處處為優,則可不經年試便入內舍,諸位要珍惜。


    然而最難不在外舍升內舍,而在內舍進入上舍,因為內舍生兩年考核一次,也有月試和年試之分,但因內舍生實力相差不大,故而要進入上舍,極為艱難,按昔日王荊公所言‘讀透書便是一個上舍生’,這讀透書的滋味諸位以後要慢慢嚐試。


    葛某說了這麽多,無非是想著諸位某要掉以輕心,我汴梁之人莫要輸給別人了,不論內舍生、外舍生都該努力正鋒,以博己聞,以達己誌,以舒己氣,諸位同窗便同飲吧。”


    他說了這麽一大頓的涼水話,真把在場的人給嚇住了,這些人都呆若木雞,心裏百般不是滋味。


    陸平心中發笑,士子們都知道科舉艱難,但是很少有人知曉太學之難,不過自己所求的不是於此,而是要在這裏體會一下,他抬眼看了一下那曹宗,正帶著笑容不說一言,心裏知道他也不把這葛紅實的話當成一迴事,畢竟以他家勢力,補一個小官還是極為簡單。


    見到這些士子像是風打過的芭蕉,曹宗不由大笑道:“諸位同窗何至於此?今日我等乃是飲酒作宴的,何必一個個苦著臉龐,來來,諸位飲酒,太白有詩‘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日無月,不過豔陽尚未落下,諸位就給那日月麵子,鬥酒萬千吧。”


    經他這麽一說,諸人總算緩過口氣來,一個個又端起了瓷杯,飲下這杯中之物,總算開懷起來。


    陸平臉上帶笑,自己不能喝上太多,故而隻是點到為止,這樣一直到了酒過三巡,杯中尚有一半,諸人也不在飲酒,隨後曹宗便著人撤了宴,讓士子們迴去歇息。


    因為明日便要開始見學正,故而這些士子們不敢有所輕怠,喝了這些酒,每個人都有些頭昏腦脹,於是紛紛告辭,迴去歇息了。


    陸平腦子很是清醒,他現在學了聰明,不再喝那麽多酒,這時也別了曹宗,想著在天黑之前迴到家中,去和沈萬鈞稟告一番,日後一個月也隻有初一十五兩日可迴來看看了。


    這路上之人仍舊不少,陸平走在街道上,突然心中想著該去相國寺看一看,於是轉身便向著那邊的相國寺過去。


    相國寺現未到開放之日,限製在外麵擺攤子,故而人不是很多,但是香火依然旺盛,陸平上次已經來過,也算輕車路熟,徑直向最中間的大雄寶殿走去。這裏依然如舊,陸平記得上次進來的時候看見這肅然佛像的感覺,現在他輕手輕腳地走過進去,這大殿之中也就隻有幾個跪在蒲團上麵求佛保佑的信徒,陸平也找了一隻蒲團,雙腿跪下來,仰望這高高在上的佛主,心中默念道:“佛主,若你真有靈,請讓我知曉人生在世,該為何事?”


    他心中猛念了這些話,然後一下子睜開雙眼,定格在佛像上麵,那金燦燦的佛像依然張著嘴巴笑著不停,仿佛對凡事一點也不在意似的。


    陸平不由有些灰心,又想起論語起來,有句話叫做“朝聞道,夕死可矣。”人總會死掉的,要是知道了生存的意思,就算死了也沒有什麽後悔的。


    何時才能算是聞道?陸平心中歎了口氣,自己這是怎麽了?就像晴玉說的那樣找不到自己了?


    迴想在後世的時候,自己從小開始讀那學前班,然後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直至讀完研究生後,開始工作,每日按部就班,為了房子和車子而奮鬥,為了下一代的將來而努力,雖然沒有什麽崇高的目標,但是每日的忙忙碌碌、和妻子的嘻嘻哈哈、和朋友們的熱熱鬧鬧,就這樣的年複一年,似乎並沒有什麽困擾。


    而當自己出了車禍,又不明原因地迴到這個古代中國,他突然迷茫起來,以前的工作,以前的嘮叨、以前的提心吊膽,以前的三五好友說些葷笑話,以前的和她在一起說些心裏話,都變成了迴憶,而且還是那種化不開的迴憶。


    人總是等到失去以後才覺得昔日可貴,陸平對於昔日時光的追憶,隻能換來無可奈何的歎氣。


    自己在草原上經過了這十幾年的生活,雖然生活並不是很好,但是充滿了柔和,就算當年在草原上遇到的那狼群、沙塵暴、部落爭戰,都侵擾不了陸平的心境。


    可是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活著該做些什麽,自己以前老是提醒自己,這條命是撿迴來的,就算死了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可是他現在卻突然想明白,在死之前做些什麽事情才不會遺憾呢?


    都說人生在世,若不有所作為,以後就會有所遺憾,可是就算有所作為的那些人他們心中的遺憾難道真的小嗎?或許他們也會有後悔的心吧?


    陸平心中胡亂的想著,前幾日晴玉說了那麽多憂國憂民的話,他就有些浮躁起來,而後又看了《神宗實錄》,隻覺得更為迷茫了,而黃庭堅臨走時那些話讓他突然覺得人生在世,又有何事可以讓人無憾?這一輩子又該做些什麽?


    這些思想不斷衝擊他的腦子,終究讓他糊塗起來,思維也變得有些混亂,今日黃昏走在街道上,看著人來人往的眾生,突然想到了大相國寺,妄求這裏的神佛們可以幫助自己解開心中困惑。


    他正想著,突然聽到一陣陣聲音,雖然很低,但陸平卻能聽出是和尚念經的聲音,這種奇怪的調子讓他心中安定了起來,於是睜開了眼睛,看向那佛主笑嗬嗬的臉,默默說道:“我若是佛,必當解救世人,何必獨坐在這大廟之中,日日觀芸芸眾生心中之痛而不理?”


    陸平一下子站了起來,從長長大殿走了出去,這時夕陽已經漸落,紅霞印染了天空。


    他正要走迴去,卻不料聽到一個低低的聲音道:“如何了?”


    若是平常他肯定不會在意,畢竟這有沒什麽奇怪的,但是陸平卻頓時止步,這個聲音分明是晴玉的,她竟然還在大相國寺?她在這裏做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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