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重重的想要迴承光殿,豫章王告訴了她最近的路線,可是這皇宮對她來說就像迷宮一般,縱橫的小徑蜿蜒,簷牆高深,園子與宮牆都是相似的。走了很久,最終又拐入一條幽深的巷口,她從未經曆過這些,一時有些焦急。


    望了望四周,剛剛的小徑偶爾還能碰到一兩個太監或宮女,可此時的這條深巷之中空無一人。猶豫著是否該迴頭,不經意就看到巷子盡頭匆匆走過一宮女的身影,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選擇追了上去,想要問清楚返迴承光殿的路徑。


    順著那宮女的方向尋去,走出巷口好遠,總算在前方的一條幽徑上發現了她的身影,她長籲了一口氣,趕忙的就要追上去,“等一下。”


    可那宮女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仿佛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她隻得頓了頓腳步,繼續跟了上去。好在沒有走太遠,前方高牆華苑,那宮女一轉眼拐進宮闈,她快步跟上,走到闈門前卻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因為高懸的金漆匾上,題著暗紅色的朱砂字——昭陽宮。


    她隱約記得這是一個很熟悉的宮名,仿佛剛剛還聽人提起,眼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又是一陣猶豫,環顧了下四周,終於下定決心踏了進去。


    一路走來,皇宮裏的每座宮殿都是堪稱絕美的,可不知為何,這昭陽宮靜謐的可怕。牆叢下蔥鬱的喬木,濃綠欲滴,正前方朱簷褐瓦的宮宇,偏偏使人感覺奇怪。細想之下才發覺奇怪在何處,這本是百花盛開的時節,皇宮各處的花壇均有繁華綻放,這昭陽宮的園子裏卻空無一物,走近幾步又看到園子裏的土壤疏鬆,仿佛那些花草在不久前被人除去,翻新了泥土,像是種下了新的花種。


    正感覺奇怪,隱約聽到側殿處傳來一陣輕歎的女聲:“站在院子裏做什麽,還不進來。”


    她一愣,下意識的四下裏張望,這院中似乎隻有自己,疑惑著不知如何是好,那女子又是一陣責備:“你耳朵聾了嗎,還不趕快進來,要讓我等多久。”


    她這才遲疑著走上前,踏上欄杆內的長廊,尋著聲音的出處停在卷下簾子的窗前,依舊是微微的遲疑,繼而將眼睛湊向窗子,透過簾子的細縫,竟然看到水霧縈繞的屋內,一個長發流麗的女子正在木桶內泡澡,那女子背對著她看不清模樣,但她水蔥般的十指高舉過頭頂,一瓣瓣嫩黃色的花兒滑落,伴隨著晶瑩的水珠落在她的發上、赤裸的肌膚上,然後飄落水中。


    她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動作,似乎想要全身都沾染上花香,即便隔著窗子,孟央也感覺自己仿佛嗅得到花的芬芳。


    猶豫著接下來該怎麽辦,就聽那女子再次開了口:“禦花園的杜鵑花很難摘嗎?怎麽去了那麽久?還不進來。”


    說著,她似乎就要轉過身來,她心裏一慌,本能的想要躲開,將目光移開之際,竟然清楚的看到那女子的麵容,是羊皇後!剛剛在承光殿上起舞的羊皇後,難怪她總覺得昭陽宮極其熟悉,大殿之上,早有太監對司馬越稟告剛剛從長安接迴羊皇後,暫居昭陽宮。


    可此時她的心情幾乎難以平靜,眼前的羊皇後真的是大殿之上那個肌膚賽雪的女子嗎?!她的麵上、勃頸、但凡赤裸的肌膚,皆是密密麻麻的紅疹子,細瞧之下麵目全非,幾乎可以用驚悚二字形容。


    心裏一陣慌亂,下意識的退後幾步,轉身離開之時突然撞到一人,驚嚇的望去,才發覺這人就是自己一路跟來的宮女,這宮女的驚嚇明顯不低於自己,就連手中的籃筐也摔落地上,嫩黃色的杜鵑花滿滿的撒了一地,“呀,你誰呀!”


    跟著那宮女進了殿內,等了一會,才見羊皇後穿著簡單的蘇繡長裙走來,濕漉漉的長發柔順的散開,她趕忙起身行了禮,“給皇後娘娘請安。”


    羊皇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口道:“你是琅邪虞妃?”


    “驚擾了皇後娘娘,妾身惶恐至極。”


    大概是她的態度很誠懇,她這才微微的少了警惕,道:“虞妃坐下說話吧。”


    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羊皇後已經吩咐宮女上了茶水,微笑道:“看來虞妃是迷了方向,承光殿在昭陽宮的東南方向,等下吾可以叫宮人帶你前去。”


    她立刻感激道:“多謝皇後娘娘。”


    羊皇後不甚在意道:“虞妃客氣了。”


    她這才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羊皇後的確是個貌美的女子,可她實在不明白,剛剛承光殿上她還是風姿卓越的女子,緊緊一炷香的時間,為何她的臉上、勃頸上布滿了通紅的疹子,仿佛感染了奇怪的疫病一般。


    “皇後娘娘要不要請太醫診治一下?”


    她好心的提議著,她卻是一愣,接著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不必,隻是普通的紅疹,並無大礙。”


    普通的紅疹怎會感染到全身?她當下覺得疑惑,對於一般女子來說,最在意的莫過於容顏,誰會放任自己麵上布滿紅點,更何況是羊皇後這樣貌美的女子。可她像是真的不在意,心平氣和的飲茶。她也跟著端起茶杯,小飲一口茶水,目光不經意瞄到杯中的茶葉,像是想到了什麽,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她想到了那些泡在洗澡水中的花瓣,想到了那些撒落在地上的黃色杜鵑花,黃杜鵑又名黃躑躅,從前在瀘水村,李伯伯家的小牛犢在山坡吃了杜鵑花的葉子,迴去後不久躑躅而死,使得他們一家心疼了好一陣子。黃躑躅有毒,而且是劇毒,羊皇後用其泡澡,因此才使得皮膚生了紅疹,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得不震驚,她就不怕中毒身亡嗎?


    這樣的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貴為一國之後,怎會用這樣的方式折磨自己,大概是她想多了,於是開口道:“皇後娘娘很喜歡杜鵑花?”


    羊皇後並未多想,隨口道:“杜鵑花很美,香味淺淡,我正打算將園子裏都種滿此花。”


    她不禁淡笑,“迴看桃李都無色,映得芙蓉不是花,杜鵑花的確很美,才使得娘娘如此鍾愛。”


    ------題外話------


    跟大家講講羊皇後:


    羊獻容,中國曆史上有名的奇女子,晉惠帝司馬衷的第二任皇後。司馬衷是個傻子,羊獻容嫁給他的時候正值豆蔻年華,當時的西晉血雨腥風,母儀天下是個幌子,堂堂一國之母被五廢六立,到最後隨便一個地方縣令都可以廢了她的皇後之位,更別提隨時惹來殺身之禍。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羊獻容靠著自己的智慧,夾縫求生。丈夫被毒害、洛陽淪陷、千萬人的屍骨被火燒,最後的最後,這位即將餓死的羊皇後,被匈奴將軍劉曜帶走,封為中山王妃,也就是後來的趙國皇後。


    她是曆史上唯一一位兩朝皇後,與劉曜生了三個皇子,尤為得寵,劉曜甚至允許她批閱奏折,絕對史無前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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