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附在司馬越耳邊說了什麽,使得他頗為滿意道:“本王今日壽辰,前幾日各國均派使節送來賀禮,鮮卑族及其他部落也紛紛朝賀,唯有敕勒一族遲遲不見動靜,剛剛本王得知敕勒漠南部首領已經親自前來,既然如此,就宣上殿來吧。”


    隨即示意身邊的太監宣旨,不一會,便有二人走進殿內。


    孟央抬頭望去的那刻滿麵的震驚,來人竟是斛律浚和朗木,斛律浚幽深的雙眼不著痕跡的掃過大殿,並未在她身上停留,走上前去行禮,“斛律浚攜親隨前來恭賀,願我大晉王朝太傅大人永壽安康。”


    “起身吧。”


    行完禮,斛律浚看向司馬越,聲音恭敬有力:“小人來到城內尋覓良久,隻為找一份禮物為太傅大人賀壽,可惜滿眼的稀世珍寶,總覺配不上大人的身份,最後隻有把自己最鍾愛的東西送給大人,請大人笑納。”


    身邊的朗木隨即上前,手捧一赤色長盒,下跪呈上。


    太監走上前去,掀開木盒,裏麵是一青龍戟,這戟槍刃鋒利,泛著冰冷的寒光,上麵係著五色幡,不同於一般兵器的高大,卻是做工精細,一看便知是悉心打造,必是用名貴的材料製成。


    司馬越眼睛一亮,頗有興致的走去,一把將這青龍戟握在手中,讚歎道:“果真是好兵器,難得你有心,知道本王素來以戟作戰。”


    想必是拿在手中甚是合意,他大力的耍了幾下,幾個漂亮的招式之後,一個側身竟然將手中的戟直直刺向司馬睿的方向,寒光閃過,槍刃冷冷的對著他的額頭,隻差險險的一厘,便可輕而易舉的置他於死地。


    滿殿的人頓時一片嘩然,孟央下意識的用手去抓司馬睿的左手,緊緊的握住。他先是一愣,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掌心一片冰冷的濕潤,心裏突然湧起莫名的悸動,暗暗以更大的力氣握緊她,麵上卻神情自若的繼續喝酒。


    裴氏驚唿:“王爺,你做什麽?”


    她的聲音有些恐慌,更多的卻是擔憂。就連司馬毗也忍不住愕然:“父王,你幹嘛將戟指向五哥?”


    司馬越眼中有著不明的笑意,突然大叫一聲“殺!”!滿殿的人禁不住顫抖,卻見他收起青龍戟,笑道:“景文,你看叔叔握戟的雄姿是不是不減當年?”


    “那是自然,叔叔在戰場上的意氣風發是無人能比的,您可是我大晉的第一勇士,常勝將軍。”


    司馬睿恭維的迴答,他卻繼而故作歎息道:“這話本王可不認同,記得之前討伐司馬穎那反賊,本王可是落了個慘敗的下場,還連累景文你差點喪命,雖然後來咱們反敗為勝,可本王每每想起心中總覺恥辱,到底是本王老了,不似從前,還得在你的幫助下誅殺成都王穎。”


    “勝敗乃兵家常事,曾經的齊王、成都王都已經是過眼雲煙,隻有太傅大人才是最終的梟雄,臣在討伐成都王之時隻是略盡綿力,您正值盛年,是注定的霸主。”


    一番話使得司馬越開懷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歎的對司馬毗道:“你可要好好跟你五哥學習,將來若是繼承爵位,少不了要你五哥輔佐。”


    司馬毗立刻點了點頭,孟央在這時才真的放下心來,看來,司馬越的試探已經結束,他徹底的打消了對司馬睿的戒心。


    她鬆了口氣,不經意卻發現坐在對麵的斛律浚正看著自己,心裏一慌,趕忙移開目光。司馬睿為她的酒杯斟滿酒,悠然自得的對她說:“王妃他鄉遇故人,免不了要喝幾杯吧。”他平靜地臉上看不出波瀾,可接著就小聲的在她耳邊說道:“也許,應該說是他鄉遇情郎。”


    她沒有說話,因為接下來太尉王衍突然起了身,對司馬越諂笑道:“聽聞太傅大人請人將羊皇後迎迴了洛陽,臣等早就聽聞那羊玄之的女兒才貌雙全,都說羊獻容起舞時甚美,不知臣等有無此殊榮一飽眼福。”


    羊皇後?癡呆皇帝司馬衷的第二任皇後,自惡後賈南風被誅殺,齊王身邊的心腹孫秀為了自身利益,為司馬衷娶了尚書郎羊玄之的女兒羊獻容,聽聞羊獻容是有名的美人,被迫嫁給司馬衷時她才十六七歲。正值八王之亂期間,皇帝無能,導致這個本應母儀天下的皇後成了最可笑的笑話,短短六年的時間,她被這些爭霸的諸王四廢五立,以致後來隨意一個掌權的縣令都可以廢了她的皇後之位,毫無身份可言。


    偏偏這王衍這樣放肆,明目張膽的要求大晉皇後起舞給眾人看,而司馬越竟然饒有興趣的準了他的請求:“如此甚好,那就快去請出羊皇後。”


    也不知等了多久,終於見一身著流彩娟紗裙裝的女子盈盈走上殿來,孟央但見她與自己差不多的年齡,不過二十三四的樣子,唇紅齒白,肌膚賽雪,低垂著的眉眼卻異常沉穩,隻給人不容小覷的感覺。


    “這位便是司馬衷的羊皇後?”


    司馬越看的眼睛都直了,愣愣的問了一旁的太監,那太監趕忙笑道:“正是皇後娘娘,前幾日剛剛被接迴洛陽,如今住在昭陽宮內。”


    正說著,絲竹管樂聲緩緩響起,羊皇後袖袂飄起,盈盈的旋轉在大殿中央,發髻間的鏤空金鳳步搖金光閃閃,晃得人眼花繚亂,她腰肢嫋嫋,舞步妙不可言,不經意的一個迴眸,看的滿座的眾人皆癡癡的。


    翩翩起舞的絕代佳人,孟央亦是有些出神,心裏卻不由的生出幾分空落落的滋味。羊皇後生的很美,但眉眼之間流露出的淒然太過清晰,身為大晉皇後,她唯一的依靠隻有自己。為了存活於亂世之中,她不得不委下身段承受所有的屈辱,但這定不是她承受的最大屈辱,她從小生長於官宦之家,千金之軀,畢生的智慧卻全部用來保全自己。


    她活的一定比任何人都辛苦。


    她的神色淒然,她的神色亦是有些愣怔,使得司馬睿禁不住湊到她耳邊,輕聲道:“怎麽?她跳的很好?”


    孟央迴過神來,才發現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戲虐的笑,放眼望去,大殿之上的每一個人皆被羊皇後的舞姿所吸引,司馬越王衍等人更是著了迷,心馳神往,麵上不無淫穢。可是也隻有他,似乎對歌舞並不上心,也似乎什麽都提不起他的興趣,他的眼中隻有麵前的美酒,自酌自飲,悠閑自得。


    十五歲世襲琅邪王爵的男人,自小經曆八王之亂,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兵權在握,在孟央看來,他絕不是甘心在司馬越麾下恭維的男人。


    他的一言一行,從容不迫,仿佛從踏入洛陽城的那刻起,發生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忍辱負重,迎合諂媚,恭維謙卑,皆是臨時演出的戲碼,真實的他,早已置身於洛陽之外,冷眼看著這棋局上所發生的一切。


    像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他的眼中閃過笑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王妃在本王身邊六年,莫不是今日才發覺本王相貌堂堂,目光這樣赤裸裸的盯著本王看,嘖嘖,毫無女兒家的嬌羞可言。”


    她禁不住麵色一紅,心慌的將目光移去,見她目不轉睛的望著起舞的羊皇後,他突然又湊近她,不悅道:“本王都說了她跳的不怎麽樣,你還敢看?”


    她心裏不由得憋了一口氣,也不知將眼睛看在何方,低聲道:“王爺到底想怎麽樣?”


    他不置可否的揚了揚劍眉,伸出一隻手溫柔的撫過她的麵頰,“王妃難道沒看到,那斛律浚目光含情的望著你,本王心裏不痛快,當然要跟你演一出好戲。”說著,他微微昂起下巴,在她耳邊輕聲道:“其實,你比那羊皇後要美多了,至少在本王眼中一直如此。”


    他的話成功使得她麵色微紅,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的人,斛律浚倒是沒有在看她,東海王妃裴氏卻有意無意的瞄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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