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室友兄弟,寒假期間卻在距離京城數千裏之外的天府市袁家宅邸後院偶遇……然而情況緊急,兩人顧不得寒暄什麽,便急匆匆往外走去。


    正如家主袁尊所說,袁家不是那種保守的封建派,相反在諸多事情上頗有些緊跟時代步伐,絕不落後的先進性。譬如古色古香古韻十足的袁家宅邸,深深庭院,如今卻已然有了醫院之實,有專門的病房、診療室,有護士,有職業的中醫坐診大夫,有諸多醫療器材、器皿……當然,聘請的中醫大夫,治療的就是尋常疾病。


    不過,袁家中醫院的醫療費用,相當高昂。


    但同時,袁家醫病的效果絕對……用絕佳來形容毫不為過——聘請的坐診醫生,其診斷費用不會太高,醫療費用高就高在袁家中醫院的藥物,還有袁家真正的中醫高手如袁尊、袁榮、袁賜辛這樣的郎中親自施診的費用,都相當的高昂,譬如針療、灸療、靈療,那都需要施術的。


    當然施術的事情,尋常前來治病的患者,是不知道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效果,以及……你嫌貴的話,可以不來袁家這種純粹的家族中醫院。


    而不為尋常人所知的是,古代,修行醫術者,每年都會抽出時間做遊醫郎中,治病救人不收診費,勉強收些象征性的藥費,沒有錢也無所謂。而在家中坐診時,遇到登門求醫又無錢的急症患者,也會救人養德,不收分文。


    當今時代,做遊醫郎中不現實,因為也沒人會相信他們。


    而袁家宅邸中,也鮮有無錢治病的患者找上門來。誠然,不可避免地會有,往往遇到這種情況,無論是真沒錢還是假沒錢,袁家人斷然不會為了醫療費用,而放棄救人治病——這是玄學五術中,修行醫術者的根基,醫者,德為本。


    但在當今時代,真正信任,又能來找上袁家的求醫者……


    都不差錢。


    再說了,命比錢貴,這世上沒幾個會因為心疼錢,而和醫治了己身病患的醫生去較真,去耍嘴皮子甚至耍無賴。


    所以從古至今,真正的醫道高手,哪怕再如何宅心仁厚,經濟條件也不會窘迫。


    閑話不提。


    卻說蘇淳風隨眾人匆匆走到候診室外。


    先一步到候診室門口的袁尊,神情嚴肅地與袁賜辛、以及那位姓楊的老者,步入室內。袁賜欽則是站在門口阻止蘇淳風、楊波以及其他跟隨前來的患者家屬等人,不讓他們進入室內:“閑雜人等,不得進入診療室,還請各位諒解。可以到旁側的休息廳內稍事休息,大家不要著急,我們一定會盡全力醫治患者的……”


    家屬們顯然沒有心情到休息廳內去等待,一個個神情焦灼地站在候診室外的廊下,來迴走動著。


    蘇淳風拉著雙目通紅眼眶含淚的楊波,走到旁側的花池邊,皺眉道:“楊波,到底怎麽迴事?”


    “我爸突發疾病,唉。”楊波蹲下,接過蘇淳風遞來的煙點上一顆。


    原來,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楊波的父親楊遠景在家中突然感到胸悶氣喘,頭痛欲裂,家人急忙將其送往醫院。抵達醫院後,醫生對楊遠景進行了初步的診斷,認為並不嚴重,隻是普通的急性肺部感染,引發腦部供血供氧不足等等並發症,經過藥物注射和搶救,病情緩解並穩定下來,留院觀察。然而後半夜時,楊遠景突然渾身肌肉抽搐,意識陷入混亂並伴有顛狂狀態,心率過快,血壓飆升至危險的程度。醫生立刻對其實施搶救,然而陷入顛狂的楊遠景根本不配合,無法進行檢查,醫生無奈之下隻得給其注射鎮定藥物,然後才送去做了各項身體檢測……


    結果是,除了危險的各種並發性的病症狀態之外,沒有查出病因。


    沒有病理病因,就無法進一步實施醫療手術,隻能靠簡單直接的高效藥物去降血壓、降心率、鎮定其意識。


    經過搶救後,楊遠景在藥物作用下症狀穩定下來,然後昏睡過去。


    醫院連夜組織了專家討論後,仍舊無法確定其病理病因。


    早上,楊遠景再次突發顛狂症狀,心率、血壓飆升,且連續兩次出現了幾乎致命的休克——再次對他的身體做檢查的時候,在其體內各器官發現諸多因心率、血壓不穩而引發的病變狀態,如此下去,將很快導致患者出現更加嚴重的出血死亡。


    就在醫院專家束手無策之時,大清早匆匆趕赴到醫院的患者父親,也就是楊波的爺爺楊國,在仔細詢問了一直陪伴在旁側的家屬,楊遠景發作時的症狀後,楊國立刻做出了讓家中人誰都想不到也難以接受的決定——馬上出院,把楊遠景送往天府市,找一位姓袁的老中醫對他進行治療。


    本來醫生和家屬都不同意,但現實是,醫院束手無策……危急之下,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況且楊國雖然年事已高,但畢竟是家中的長輩,又是患者的親生父親,在某些突發來不及過多討論的情形下,能夠做到一錘定音獨斷專行。


    如此一來,全家總動員,立刻將楊遠景從山城送往天府市。


    總計將近四百公裏的路程。


    兩輛豪車狂飆飛馳,隻用了三個小時就趕赴到了天府市袁家的宅邸,這處連醫院的匾額都沒掛,從外麵看怎麽看都不像是醫院的中醫院。


    聽完楊波簡單的講述後,蘇淳風輕輕歎了口氣,安慰道:“楊波,放心吧,你爸一定不會有事的。”


    “嗯。”楊波隻當蘇淳風是在勸慰自己,往候診室看了一眼,道:“淳風,你怎麽會在這裏?”


    蘇淳風道:“我朋友在這裏療傷。”


    “哦。”


    沉默了一會兒。


    內心無法靜下來的楊波主動開口,希冀著能靠談話緩解心頭的鬱積,他說道:“淳風,你朋友什麽病?”


    “燒傷。”蘇淳風簡單說道。


    “怎麽大老遠跑到這裏來看傷?”楊波隨口一說,繼而了悟般說道:“是你天府市的朋友?”


    蘇淳風搖搖頭,視線往不遠處站著的袁朗瞟了一眼,道:“看見沒?那位同齡人叫做袁朗,是咱們京大同屆醫學院的學生,和我關係比較熟,他是剛才你爺爺找的那位袁神醫的孫子。所以我知道他們家醫術精湛,就把朋友送到這裏來醫治……嗯,確實很不錯,在其它醫院根本無法治愈的嚴重麵部燒傷,在這裏,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而且可以預見的是,不久之後就能夠痊愈。”


    “這麽說,我爺爺決定把我爸送到這裏,是對的?”楊波立刻激動地說道。


    “嗯,我相信。”


    “好好,我也相信,我也相信……”楊波激動不已,一來心中確實期盼著父親能夠轉危為安,二來蘇淳風不遠數千裏把朋友送到這裏來看傷,足以想見那位袁老神醫的醫術,絕對高明非凡。


    蘇淳風知曉楊波現在的心情,所以沒話找話地分散他焦慮的心情,道:“不過,我得提前跟你說一下,這裏的醫療費用,非常高。”


    “隻要能救了我爸,錢都是小事,一百萬,五百萬夠不夠?”楊波又激動起來。


    “楊波,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


    “嗯,我明白,對不起啊淳風,剛才我有些激動了,實在抱歉。”楊波使勁抽了一口煙,道:“跟你說句實話,在學校裏這兩年,我從來沒和兄弟們說過我們家的事情,就怕大家說我炫富臭顯擺,其實……其實我們家條件,還不錯。”


    蘇淳風點點頭,沒有多問。


    以他的心智,楊波都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想必其家境條件,絕非普通的富裕之家了。


    就在兩人正閑聊時,候診室的門打開,袁賜辛從裏麵邁出一步,四下張望著看到蘇淳風,神色嚴肅地招唿道:“淳風,能否過來幫個忙?”


    “好。”蘇淳風起身,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此刻,他已然確定,楊波的父親應該是遭受了術法所害,否則的話,袁尊、袁賜辛這樣的醫術高手,斷然不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叫他過去幫忙——畢竟,他的修為境界雖然高,可修行的術法並非醫術,想當初張麗飛遭受降頭術所害,他能夠強行施術祛除蠱毒殺死蠱蟲,破解降頭術法,可到底不是醫術高手,倘若是袁賜辛當時在場的話,以醫術的手段及時地殺死蠱蟲祛除毒素,張麗飛也不至於毀容,需要如此長時間的治療恢複了。


    看著蘇淳風大步走進了候診室,楊波一臉詫異,好端端叫蘇淳風進去幹什麽?他隻是病患者的朋友啊。


    蘇淳風進入候診室,袁賜辛在後麵就把門給關上了。


    候診室裏,外間是診病,裏麵是兩間比較隱秘的診療室,有床鋪以及一些簡單的醫療設備。


    楊遠景就在那間較大的診療室內。


    蘇淳風進去的時候,楊遠景躺在病床上,處於昏迷的狀態,其父親,那位年過古稀老態龍鍾的老者楊國,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神色間滿是焦灼和擔憂。很顯然,病床前正在為楊遠景針灸的袁尊,已經告訴他,楊遠景的病症……


    很嚴重。


    嚴重到袁尊和袁賜辛,都無法保證能夠把他救活了。


    蘇淳風走到床邊,輕聲道:“袁老,我能做些什麽?”


    袁尊把一枚長約一尺的細針從昏迷中的楊遠景側腰部位置抽了出來,小心地放置到旁側桌上鋪著一層長短不齊細針的白布上,他皺眉神情嚴肅地說道:“目前症狀暫時穩定住了,我施術以針度穴,加以自身本元和術法之力,阻截了術法氣機在他體內的運作傷害,但時間不會太久。因為,他明顯是遭受到術陣法力的侵害,術陣法力剛猛,已然將其三魂七魄的氣機絞斷,通體經絡也遭到了術陣法力的侵蝕,如果再晚來一個時辰,就會筋脈寸斷碎裂,無力迴天了。”


    “什麽人如此歹毒?”蘇淳風雙眉緊皺,以他的修為,稍加留意自然看得出來當前楊遠景氣機微弱且無迴生的危險狀況。


    袁賜辛在旁邊說道:“家有內賊,透露了他的生辰八字,並且助施術者知曉了楊遠景的氣血五行,否則的話,術法修為再高,未入醒神境的術士,恐怕都難以做到以術陣傷人,而且還是要讓被害者受盡折磨而死……術士殺人不難,難就難在,讓人痛不欲生承受長久的折磨。”


    蘇淳風疑惑道:“您的意思是,這位先生,不會迅速致死?”


    “嗯。”袁尊接過兒子的話,道:“從他體內的術陣法力上來看,絞斷三魂七魄氣機但不摧滅,筋脈寸斷後也不會斷其生機,恐怕是要折磨他至少三個月,才會致命。而一旦筋脈寸斷,我們能短暫續命,卻再沒有辦法救他。”


    修為極高且兩世為人經驗豐富的蘇淳風,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


    剛才他還以為,楊遠景不過是遭受到了普通術士所害,正如袁賜辛所說,楊家有內賊,或者是家中至親,無意之中不小心透露了楊遠景的生辰八字,並且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協助施術術士,知曉了楊遠景的氣血五行。而這名術士因為術法修為不足,無法在最短時間內致楊遠景與死地。但現在看來,那位術士的修為不淺,絕對有能力在知曉楊遠景氣血五行和生辰八字的前提下,施術迅速要了楊遠景的命。不過,這位術士根本就沒打算讓楊遠景死個痛快,他要讓其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這就極為考究一名術士的修為和術法的精妙,以及施術的經驗了。


    坐在窗邊椅子上的楊國,焦慮惶恐之中,神色間不免流露出了一抹詫異地看向蘇淳風——這個和自己孫子一般年齡的年輕人,是何許人也?怎麽袁老神醫,都對他如此信任毫無保留地談及術法的事情?而且,聽他們說出的那番話,很顯然兒子楊國,確實是遭受到了術法所害。


    “需要我做些什麽?”蘇淳風神色平靜地說道。


    “我和賜辛,必須同時施術。賜辛施展靈療,意識進入他的腦海中,與施術者的術法意念相鬥,同時保護住楊遠景的頭腦意識,不會在劇烈的疼痛和兩股意念的激烈衝突下死亡。我布下術陣,借術陣之力,加以針療、灸療,施術祛除患者體內危害性極強的術陣法力,修複其體內致命損傷,還得助他體內的七魄再生本元,因為現在,他體內的七魄已然不生本元,氣機沒有迴生之象。”袁尊神情嚴肅,道:“淳風,目前我們這裏,以你的修為最高,所以我想請求你護法,防止施術加害楊遠景的術士,在術陣原地加持陣法之力,千裏打斷我們施術救人,而且我還擔心,一旦施術者察覺到我們在施術救人,他會加持術陣法力,在最短時間內奪取楊遠景生機。”


    蘇淳風微微皺眉,道:“袁老,您考慮清楚了?”


    “嗯。”袁尊點點頭。他當然知道蘇淳風這句提醒他的問話,是什麽意思——既然施術的高手不惜麻煩,也要如此歹毒地加害楊遠景,那麽很有可能,施術者與楊遠景之間有著非同一般的仇恨,如此一來,袁尊在明知如此的情況下還要救楊遠景,就會直接與施術者成為仇人……奇門江湖中人,做事得三思,也得講點兒規矩啊。


    袁賜辛道:“我們是修行醫術的郎中,救人治病是本分,施術者不能因此而太過記恨我們,最不濟,事後雙方當麵談妥,然後我們不再插手罷了。”


    蘇淳風心想哪兒有這麽簡單。


    不過看袁尊袁賜辛父子二人如此篤定,想必是了解楊國楊遠景父子不是作惡多端的壞人,從而認定那位施術害人的術士,做事太絕,所以斷然不能讓其得逞。抑或是,袁尊和楊國有著非常好的舊交,所以不惜得罪那位術士,也要救楊遠景。而蘇淳風,與楊波是大學室友兄弟,恰巧遇到了這麽一件事,袁尊袁賜辛也都當眾提出幫助的請求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啊。


    所以蘇淳風點點頭,道:“好,那咱們就別耽誤時間,開始吧。”


    “嗯。”


    袁尊沒有再囉嗦什麽,與袁賜辛一起把老者楊國請到外麵安慰兩句,讓其在外等待,然後兩人從旁側那間屋內取來醫用的數種藥物、針包,以及其它些許精密的中醫器材,還有諸多早已畫好的符籙,瓶瓶罐罐的藥液……


    蘇淳風走到房間最裏麵的窗戶旁邊,平複心神,默念術咒心決,體內本元滾滾沸騰,施術將磅礴的意念力釋放,頃刻間覆蓋整個袁家宅邸。


    袁尊和袁賜辛父子二人,則在床邊忙碌著施術布陣,吟誦術咒燒符紙配藥。


    很快,昏迷的楊遠景被褪去了衣衫。


    三十多平米的診療室內,病床上、楊遠景的身體上,牆壁上,還有床下,床邊的地上,按照一定的術陣規律,布下了一張張的符紙。


    袁賜辛站在床的左側,靠近楊元慶頭部位置。


    袁尊站在床的右側。靠近楊元慶胸腹位置。


    父子二人各自從旁邊的小桌上,拿針。不是一根針,而是數十根長短不一的細針,被他們父子二人雙手拿捏。


    千手觀音萬枚針。


    醫術世家袁家的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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