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漸暖,春光日盛。


    隻是京城的春天多風,所以再如何明媚的春光,多麽令人陶醉的園林風景,都被這毫無柔情的唿嘯春風給摧殘得沒了絲毫的清幽雅致。


    上午十一點鍾。


    蘇淳風拿著裝有書本和筆的文件袋,神情悠閑地和幾位同學從二教樓裏出來,一邊和他們探討著課堂上所講到的那些知識點,一邊掏出手機開機,看了下有無未接電話和短信息——以前他並沒有這種習慣,但前兩天送給王海菲一部精致薄款的紅色手機之後,他就開始習慣於每次上完課後先開機看看有沒有王海菲的短信。當然,這個習慣的由來,還是因為他的另一個習慣,上課、開會時必關機。


    剛出教學樓沒多遠,蘇淳風就看到單蓁蓁站在不遠處,朝他露出溫婉的微笑,卻也沒招唿他,放佛單蓁蓁隻是偶爾路過,站在那裏想些什麽。


    蘇淳風和同學們道別,微笑著走過去:“會長,在這兒幹嘛呢?”


    “給你打電話關機,所以就過來找你。”


    “你知道我在二教上課?”


    “之前你來這邊上課時,我剛好下課啊,遠遠看到你了。”


    “是嗎?”蘇淳風笑道:“那還真是巧了,會長找我有事?”


    單蓁蓁臉頰微紅,似有些不好意思般柔聲說道:“羅教授讓我找你,去他辦公室一趟,還有,你,你以後別叫我會長,本來你是會長的。”


    “可現在你是會長,要不叫你蓁蓁姐?”蘇淳風玩笑道。


    “我,我和你同歲。”


    “那也是學姐。”


    單蓁蓁就不說話了,臉蛋兒紅紅地跟在蘇淳風身旁。


    蘇淳風現在可不會再被單蓁蓁這種獨特的溫婉親和的氣質所迷惑,不過他也不會道破,神色輕鬆地邊走邊想著,如果羅同華知道單蓁蓁這個京大學生術士協會中最老實,人緣也是最好的單蓁蓁,和那個刺殺縱萌、殺死科爾·道格拉斯的殺手,是一夥兒的,不知道羅同華會不會氣得拿自己的腦袋撞牆?


    屠惜擄是昨天辭職離開京大的,化名趙勇敢的他真可謂是膽量非凡,臨走還故意搞了一出巧合,光明正大地和蘇淳風在校園裏偶遇,擦肩而過,塞到蘇淳風兜裏一張紙條,上麵簡單地寫了一句話:我走了,聯係方式沒有,以後……江湖見!


    這個瘋狂的家夥闖下如此大禍,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走得如此瀟灑如此輕鬆,蘇淳風想想就哭笑不得。


    殺生門的傳人,似乎注定了就要這樣生活一輩子,也許某一天死在一次失敗的刺殺過程中,也許某一天被諸多高手堵截住圍殺而死——前世的奇門江湖上,千麵笑閻羅屠惜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屠惜擄看似輕鬆灑脫,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卻沒有絲毫令人仰慕欽佩的快意恩仇,隻是為了殺而殺。


    有時候,蘇淳風還真是無法理解,殺生門的傳人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


    考古文博學院,相對於其它學院要冷清得多,羅同華在這裏有一間個人的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後麵認真地看著一些文件。


    聽到敲門聲,他頭也未抬地說道:“進。”


    蘇淳風和單蓁蓁推開門走了進來。


    “羅教授,您好。”蘇淳風很客氣,也顯得有些生分地問候道。


    單蓁蓁倒是沒有言語。


    羅同華抬起頭來,神情和藹地示意蘇淳風和單蓁蓁坐下,然後摘下眼鏡輕輕擦拭著,一邊說道:“淳風,科爾·道格拉斯被刺殺的事情,過去這麽多天了,各方麵處理的結果呢,不是太好,當然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的問題出現,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以後能夠多多注意安全,畢竟,科爾·道格拉斯是在我們京大被人殺死的,而且我想,我們恐怕很難找到兇手,從而給道格拉斯家族一個交代。”


    蘇淳風微微皺眉,道:“羅教授,我現在不是會長。”


    “別和我慪氣了,我提醒你注意安全,不是讓你承擔什麽責任,而是為了你個人的安全。當然,維護京大學生術士協會和京大校園的安全,你還是有義務的。”羅同華擺擺手,把眼鏡戴上,語氣略顯嚴肅認真地說道:“科爾·道格拉斯是第一次來我國,在我國也不可能有什麽仇人,如果說與誰鬧出過什麽不快,那也隻有你了,他和你鬥法,並且輸了,而且當晚科爾·道格拉斯被殺後,你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


    蘇淳風生氣道:“這事兒怎麽傳到道格拉斯家族的?”


    “你心裏明白。”羅同華歎了口氣,道:“也別和對方慪氣了,因為這種事情早晚都會傳到道格拉斯家族的耳朵裏,他們自己也會調查。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剛才說過了,短時間內不會有事,我們也一直都在盡可能地與道格拉斯家族接觸洽談,道格拉斯家族的觸手早些年就已經伸到了全世界各國,難免會招惹其它國家以及他們在美國的仇人,所以別的國家的術士得知科爾·道格拉斯來我國的消息,然後跑過來殺他,也是有可能的,總不能完全懷疑並把責任推給我們吧?當然了,這種解釋略顯牽強,最好的辦法還是盡可能將真正的兇手找到,才能讓道格拉斯家族不再記恨我們。”


    “短時間內沒事,是怎麽個意思?”蘇淳風雙眸眯縫,他在問出上一個問題之後,就想到了是誰在後麵使壞想要害自己——曲飛燕。


    羅同華道:“因為,道格拉斯家族的人進不了我國境內。”


    “哦。”蘇淳風點了點頭,心想這件事鬧得影響還真夠大的,國家也舍得下血本,好嘛,既然和你們道格拉斯家族暫時談不妥,那咱就直接動用國家機器,禁止你整個家族的人進入我國境內搗亂,你想濫殺泄憤都沒轍,除非……蘇淳風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羅教授,這些禁令,擋不住真正的術法高手吧?”


    “所以我隻能說短時間內他們進不來,畢竟,我們也有專人做這些工作,如果其它國家的術士輕易就能進入我國,那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我們引以為傲的奇門江湖,豈不是成了全世界的笑話嗎?”


    蘇淳風心下稍安,但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老話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可他媽自己招誰惹誰了?


    羅同華又道:“淳風,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什麽人動手殺死科爾·道格拉斯的?”


    “明擺著的,上次襲殺縱萌的那家夥。”


    “你知道他的身份嗎?”


    “我要是知道,早就拎著刀去把他宰了!”蘇淳風齜牙咧嘴,一臉兇光。


    “你有沒有聽說過……殺生門?”


    蘇淳風搖搖頭。


    單蓁蓁亦是一臉好奇和困惑之色,落在蘇淳風眼裏,不禁內心暗暗冷笑——依著自己前世對殺生門和千麵笑閻羅屠惜擄的了解,一個人若非和他有著極為親密和信任的關係,怎麽可能成為屠惜擄這號獨行殺手的同夥?所以,單蓁蓁亦是……殺生門的傳人。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麽曆史以來在奇門江湖上都堪稱真正意義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殺生門人,對奇門江湖卻多有了解。


    要知道,這種人可是基本上不與奇門江湖中的術士接觸,他隻要與誰接觸,十有八九就是要殺誰了。


    不接觸,他又怎麽知道誰強誰橫誰風頭日盛?


    答案是,曆史傳說中單槍匹馬孤獨夜行專殺術士的殺生門傳人,其實不是單傳,而是應該有倆,一個隱藏在奇門江湖中做尋常術士淡然旁觀江湖事,從不惹是生非,沒什麽特別好的人緣,但每個人都對其有好感不會去招惹他更不會去欺負他,像個花瓶,又像個影子;另一個,則遊走在奇門江湖外,通過內線的消息,隨時可以突然殺進奇門江湖中,摘取一顆項上人頭,然後從容退去,不留痕跡。


    一內一外,皆是演戲的絕頂高手啊。


    聽著羅同華大致講述了一下殺生門的傳說,蘇淳風道:“我還真不知道,奇門江湖的曆史中,還有這種獨特的宗門存在,專殺術士又不講求任何理由,那豈不是說,殺生門傳人,和詭術傳承者,都應該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嗎?”


    “有所同,有所不同。”羅同華搖搖頭,道:“詭術曆來為整個奇門江湖所排斥和敵視,而殺生門……雖然人人畏懼,但認可殺生門奇門江湖的正宗。甚至,傳說中很多江湖流派,私底下有機會與殺生門的傳人接觸到,便不惜一擲千金極為慷慨地雇傭其做殺手,因為這樣的術士殺手,可是很難得的。”


    就在這時,蘇淳風的手機響起,他看看來電顯示,是趙山剛打來的,便按下拒接鍵掛斷,起身說道:“對不起羅教授,我老家那邊有朋友來了,抱歉。”


    “哦,沒什麽,你忙你的!”


    “再見。”


    “去吧。”


    單蓁蓁和蘇淳風一起走出了羅同華的辦公室。


    從考古文博學院出來後,蘇淳風和單蓁蓁道別,然後快步往遠處走去,單蓁蓁站在後麵猶豫了一下喊道:“淳風……”


    “嗯?”蘇淳風停下轉過身看著單蓁蓁。


    單蓁蓁微紅著臉輕咬朱唇,稍作猶豫後,就麵帶羞澀地柔聲說道:“沒什麽,去吧。”


    蘇淳風笑了笑,也不介意,轉身大步離去。他猜想,難不成單蓁蓁想要對我坦白,她是殺生門的傳人?或許換做旁的人,這種可能性完全沒有,但蘇淳風覺得,單蓁蓁肯定知道,自己曾當麵一口道出屠惜擄的真實身份,至於緣由……單蓁蓁和屠惜擄恐怕到現在心裏還有著無盡的迷茫和一絲敬畏。


    所以,單蓁蓁極有可能會因為內心壓力太大,又感激蘇淳風沒把她和屠惜擄賣出去,從而想要在蘇淳風這個知情的大好人麵前,坦白從寬。


    又或者,她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蘇淳風覺得有可能——自己長得好看,家庭條件優渥,術法修為又高,學習成績優秀,平易近人……


    優點實在是太多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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