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京大校園裏從寢室樓、到教學樓、圖書館、未名湖畔乃至各學院的犄角旮旯,到處都難以避免地彌漫著歡快中夾雜濃鬱離別傷感的氣氛,大四的學生們就要畢業,從此振翅高飛各奔東西天南海北……


    以至於,都感染了那些期末考試的學弟學妹們。


    考試結束的這天傍晚,管理學院市場營銷係班級的同學們由班長譚哲牽頭,相約聚餐,他們的大一生活也就此結束。


    晚飯後,蘇淳風正要和幾位舍友到校外找家大排檔喝啤酒呢,結果接到了宋慈文打來的電話,京大臨時學生術士協會要召開一次會議——明天本校部的大一、大二、大三學生們就要放暑假離校,協會得提前搞一次送別會。


    這次送別會,還是在考古文博學院樓的一間教室裏進行。


    蘇淳風來到考古文博學院的那間教室時,頗有些驚訝地發現,本該住在醫院裏的縱萌,竟然穿戴周正地坐在教室的前排,氣色看起來也不錯,隻是大熱天因為要擋住胳膊上包紮的藥棉和膠布所以穿了件白色長袖襯衫,略顯奇怪。


    教室裏空空蕩蕩。


    大多數學生術士還沒來,除了縱萌坐在前排之外,隻有曲飛燕坐在中間最邊緣的位置上,低頭認認真真地捧著本書看。


    這位在京大臨時術士協會中,冷傲孤僻堪比縱萌的女生,穿著一身黑色的無袖連衣長裙,平底的白色帆布鞋,烏黑油亮的長發隨意地散落在肩側,配以白皙的皮膚和優美的身材曲線,頗有些古典美女的感覺。美中不足的便是,曲飛燕的長相並不出眾,勉強算得上中人之姿,而且她不好化妝,清清淡淡另有一番韻味。


    蘇淳風主動走到縱萌身前,道:“這麽快就出院了?”


    “嗯。”縱萌硬梆梆地應了一聲,也沒有說其實自己在醫院隻住了三天。


    似乎覺得自己這般冷淡的態度委實有些對不住前不久對他有過救命之恩的蘇淳風,所以縱萌稍稍沉默了兩秒鍾後,才抬頭看向蘇淳風轉身離開的背影,擠出些比哭好看不到哪兒去的禮貌笑容:“謝謝你。”


    這時候蘇淳風已經往後走到了第四排,聞言扭頭笑道:“甭客氣。”


    也不管蘇淳風有沒有看到他很少對人露出的笑容,縱萌已然恢複了以往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峻神色,道:“過來坐吧。”


    蘇淳風點點頭,走過去挨著縱萌坐下。


    “等我傷愈後,咱們再比一次。”縱萌硬梆梆地說道。


    “好。”


    “你有把握贏我?”


    “沒有。”


    “為什麽答應?”


    蘇淳風一笑,道:“那我現在拒絕,可以嗎?”


    縱萌愣了愣,搖頭道:“我不習慣這樣的對話……既然答應和我切磋比鬥,那麽你就不能拒絕了。不過你可以放心,和你切磋比鬥時,我不會如以往和其他人鬥法時那麽拚命,到時候點到為止吧。”


    “算了,我認輸。”蘇淳風風輕雲淡般說道。


    縱萌再次愣住。


    坐在幾米開外的曲飛燕扭過頭來,神色平靜語聲如鶯啼般清脆,隻是話卻不怎麽中聽地說道:“未戰而先怯,蘇淳風,被羅教授青睞選為會長的你,不至於如此害怕縱萌吧?或者,你是害怕他的父親,綽號鎖江龍的縱仙歌?”


    蘇淳風笑道:“輸贏又何妨?”


    曲飛燕笑了笑,扭頭不再理會蘇淳風和縱萌。


    縱萌頗有些大男子主義地沒有去反擊女生曲飛燕剛才話語中明顯的挑釁之意,或許心裏還有些感激與那天晚上曲飛燕出手阻攔白衣青年殺手逃遁吧?他隻是被蘇淳風沒有絲毫煙火氣的退讓,搞得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好,於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不過蘇淳風好似被挑起了興趣,微笑著問道:“縱學長,你和曲學姐相比,如何?”


    “她不如我。”縱萌很直接地說道。


    “不如你拚命三郎的莽夫之勢?”曲飛燕輕撩秀發,麵露譏諷地笑道:“當初若非是範嫣芝手下留情,你不死也廢了……哪兒還會有今天這般強壓著個人修為不突破,企圖一朝突破便連升三級的變態修行機會?”


    縱萌臉色未變,淡淡地說道:“範嫣芝現在,也不如我。”


    “是啊,都不如你,你天下無敵。”曲飛燕掩嘴一笑,還真有了點兒百媚生的意思,道:“可還是被人砍得皮開肉綻,若不是蘇淳風及時出手,再高深的修為現在也隻是一具死屍而已。”


    兩個向來冷傲孤僻的人,竟然鬥起了嘴,著實新鮮。


    蘇淳風麵露微笑,頗感興趣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心裏卻是震驚與剛才曲飛燕說縱萌強壓修為,企圖一朝突破便連升三級。這種近乎於對自己殘忍的術法修行方式,蘇淳風並非沒有聽說過,但卻很清楚其中苦痛非常人所能承受——當個人心境及體內五髒六腑七魄的修為,都已經提升到一定水準的時候,境界的突破就會成為必然。心境不足,突破時就難以抗拒必然產生的心魔,以及肉體的痛苦,結果就是被心魔反噬修為大跌,甚或是經絡崩壞身死道消。但如果心境和體魄都已經達到突破的條件,卻強行壓製不去突破,那麽心神、五髒六腑七魄,尤其是經絡和中樞魄所承受的壓力,將會使得一個人每日裏都會不斷承受那種如刀劈斧砍,又似萬蟻噬骨的痛苦,同時還伴有中樞魄和經絡崩碎,心神狂躁失去控製的極大風險。


    所以曲飛燕說縱萌是變態,一點兒都不委屈他。


    也不知道這貨強壓修為多久了?


    這時候穿著一身淺色運動裝的潘慧瑤麵帶笑容,腳步輕鬆地走了進來,高盛如以往那般跟在她的身後,就好像一隻跟屁蟲,整天黏在潘慧瑤身邊。


    縱萌和曲飛燕不約而同地停止了鬥嘴,恢複了以往冷淡孤僻之色。


    陸陸續續前來的學生術士們,無一例外地都會走到縱萌麵前,禮貌地對他表達了慰問和關切之意。但就如所有人預料到的那般,熱情的慰問和關切,並沒有博得縱萌的友好感激,他隻是象征性地點頭或者敷衍出一兩個感謝的簡短詞匯。


    協會的學生術士們也不在意,畢竟誰都清楚縱萌就這副操行。


    今天的送別會並沒有再往前麵安排一出講座當“遮羞布”,宋慈文跟在羅同華的身後進入教室,將門關上。


    羅同華登上講台,直截了當地提及了縱萌被行刺一事:“此次事件影響極為惡劣,對於京大臨時學生術士協會,乃至於整個京城各大學府內的學生術士協會,都帶來極大的負麵影響,不僅僅造成了學生術士們的恐慌心理,也必然會使得部分學生術士心生出僥幸,感覺在京城做一些事情,也並非不可以。”


    “但我要鄭重地警告在座各位,這裏,是京城!”


    “縱萌被行刺一事,不會驚動官方,但一定會追查到底,直到水落石出查出真兇!”


    說到這裏,羅同華神色嚴肅地看向縱萌,道:“縱萌,在這之前,我不管你們家族、你個人,在奇門江湖上招惹下了什麽樣的仇家,也不會在意你們家族會因此事在整個奇門江湖上掀起何等的風雨,但在京城,你們絕不許胡來!”


    縱萌冷哼一聲,道:“這些話你不該跟我說。”


    “我聯係不上縱仙歌。”羅同華眯眼盯視著縱萌,道:“怎麽?我當眾把這些話說出來,你感覺麵子上不好受是嗎?”


    “我沒那麽臉皮薄。”


    “那就好。”羅同華不再注視縱萌,恢複了溫和慈祥的笑容,看向偌大的教室裏零零散散的十多名學生術士,道:“今年應屆生畢業,我們協會離校的學生術士有宋慈文、古博、縱萌三人,首先我們要恭喜他們完成了各自的學業,將來必然會成為社會上優秀的人才,也將是奇門江湖中最為出類拔萃的青年俊傑。”


    七零八落的掌聲在羅同華的帶頭下,響了起來。


    對於這種情況羅同華也不在意,接著說道:“宋慈文同學畢業離校後,會長一職就由蘇淳風同學接任,考慮到蘇淳風任會長時還隻是一名大二的學生,所以有必要安排一名副會長,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考慮,決定由呂偉陽同學任副會長……”


    話音剛落,秉性冷傲很少說話的曲飛燕舉手道:“我反對呂偉陽任副會長。”


    羅同華微微一笑,看向呂偉陽。


    呂偉陽無所謂地笑道:“那就由曲飛燕同學任副會長吧,她的修為想必應該比我高,又是女生,我願意讓賢。”


    曲飛燕一點兒都不領情,看都未看呂偉陽,道:“我感覺單蓁蓁更適合任副會長一職,其實早先我更願意看到她就任會長一職。不過,會長一職由羅教授您來提名和決定,我們做學生的不好反對,但副會長一職,羅教授總應該給我們一些選擇的權力吧?”


    名叫單蓁蓁的女生羞赧地一笑:“我,我不行。”


    羅同華看了看安靜下來的教室裏一位位端坐的學生術士,在極短的時間裏做出了決定,神色和藹地點頭道:“好,那就由單蓁蓁同學,任副會長一職。”


    單蓁蓁,景觀設計學院的一名大二學生。


    在京大臨時學生術士協會裏,她絕對是相當低調的一名女生——其實蘇淳風也很低調,但低調反被低調誤,又有羅同華這隻老狐狸在後麵故意煽風點火添柴火,使得入京大還不足一年的蘇淳風想低調都低調不下來。


    現在,單蓁蓁也無法低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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