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你別誤會……”裴佳急忙道歉。


    奇門江湖中曆來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強行祛除他人法器上留下的術法烙印,等同於打人耳光,是犯忌諱的。因為術法高手在法器上祛除他人的術法烙印時,能從中分析出法器主人術法方麵的部分弱點,而且,強行祛除術法烙印,會給在法器上布下術咒、符籙、術陣的術士帶來一定程度的傷害。所以如果不是被他人生搶硬奪走了法器,沒有哪位術士肯把自己的法器交由他人去祛除術法烙印。


    蘇淳風倒是沒想到,這位百分百師出曹素魎冥蠱術的美女術士裴佳,還真從師父那裏聽說過這條江湖規矩。因為在他前世的記憶中,曹素此人乖張孤僻,厭惡俗世,性格狂傲不羈,行事為人常常離經叛道,亦正亦邪,從不把所謂的江湖規矩當迴事兒,又怎麽會把這些根本不成文事實上也沒多少人會去古板遵守的老規矩,告知給徒弟呢?


    “裴學姐,妖骨珍貴難覓奇門江湖眾人皆知,但隻要舍得花大價錢,也並非求購不到。”蘇淳風微笑著寬慰道:“既然你認識宋慈文,自然也認識更多出身豪富奇門術法世家的學生術士,找他們求得一塊妖骨,應該不是難事吧?”


    裴佳苦笑道:“誰舍得把妖骨賣掉?更遑論當作禮物饋贈了,唉。”


    蘇淳風麵露詫異,在他看來如裴佳這般美貌出眾,家世財富雄厚的女術士,從那些奇門世家中求購得一枚妖骨應該不是難事。其實也難怪蘇淳風會有這般看法,前世的他走遍大江南北,在奇門江湖中混得聲名赫赫,奪取過那些自不量力之人的上品法器,也曾親手擊殺過幾隻妖物獲取妖骨,所以向來不怎麽把這種東西太放在眼裏,甚至於還曾慷慨相贈與他人,便如龔虎這類閑散的術法高人那般看似小肚雞腸實則大大咧咧。


    而真正有著悠久傳承的術法世家,在這方麵反倒是格外小氣斤斤計較,他們可以揮金如土去廣結良友,卻絕不肯拿妖骨之類的珍物饋贈。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妖骨之類的珍物,就如凡俗世間戰爭年代的黃金,一個術法世家想要源遠流長數百甚至上千年傳承,除了獨門術法之外,沒點兒厚重的家底怎麽行?


    家底,是什麽?


    對於奇門術法世家來說,錢財不過是俗物,想要賺取時輕鬆即來,隻有術法和妖骨之類的珍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傳世之寶。


    “你師父,應該有妖骨吧?”蘇淳風有些同情地問道。


    裴佳搖了搖頭:“沒有,她倒是有一件上品的法器是以妖骨製成。”


    這話再次勾起了蘇淳風對前世的迴憶,曹素那件上品法器,是一隻罕有的產自東北長白山天池中的旋龜之甲製作而成的陰八卦鏡,此旋龜雖然比不得上古傳說中的旋龜,但在妖物中排行絕對前列,所以曹素那件上品法器在奇門江湖中也是數得上號的好東西。可惜當初與蘇淳風鬥法時,陰八卦鏡崩壞碎裂。


    迴憶的過程中,蘇淳風淡然說道:“妖骨這種東西也要看機緣,不可強求。即便是真有了妖骨,如我們現在的修為,也不敢保證能成功製作出上品法器,一旦製作法器失敗才是暴殄天物了。而且真要製作上品法器,除了需要極為成熟的上好妖骨之外,還得有精之氣,加以自身精妙術法和心血精心雕琢。所以學姐你也不必太牽掛這種東西,反倒是會累積心態,影響了個人的修行進展。”


    “淳風,你懂得可真多。”裴佳麵露欽佩地說道。


    “談不上,隻是師父曾經叮囑過的一些話,轉述罷了。”


    裴佳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淳風,說真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嚐試祛除送給麗飛的那枚項墜上的術法烙印,然後轉贈於我,這對誰都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妖骨極為珍貴,戴在麗飛身上萬一被心存惡念的術士看到,很麻煩的。”


    “嗯,多謝提醒。”蘇淳風點點頭,道:“不過那枚項墜畢竟是我送給麗飛的,迴頭我試著向她討要一下吧。”


    其實這種擔憂,蘇淳風豈能沒考慮過?隻是這麽大一個國家,十幾億人口,術士畢竟是極少數的存在,張麗飛這輩子運氣再差又能碰到幾位術士?更何況,項墜本身就是貼身佩戴的物件,再有中天秘術覆蓋妖股氣息,隻要不被術士親眼所見,誰又能知道張麗飛身上佩戴妖骨?


    所以要說擔憂的話,蘇淳風早先最擔憂的應該是裴佳會做出什麽出手搶寶的可惡事情。不過當時裴佳既然主動讓張麗飛聯係他想要結識求購,蘇淳風自然也就不再擔心,再者,在不知蘇淳風底細的前提下,她敢嗎?


    此時兩人已經邁步來到了未名湖畔。


    小雨稍歇,微風輕拂,湖麵上波光粼粼,景色格外宜人。


    “淳風,你剛才說尋妖骨也看機緣……”裴佳知曉蘇淳風剛才的話不過是托詞,所以也就不再抱什麽希望,從傘下走出,輕踩著潮濕的碎石小徑,微笑道:“你既然擁有妖骨,想必機緣運勢不錯,也許還會有機會幸運地得到妖骨,而且你為人慷慨大方,視妖骨為尋常物隨手饋贈,高人風範盡顯,將來如果有幸再有了妖骨,能不能送給我一小塊?當然,我會給出合理的價格。”


    雖然兩人隻是初次相識,不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尤其是受到此等有著傾城之姿的美女這輕輕一拍,縱然蘇淳風沒什麽齷齪念頭,也難免會心軟心甜,而且他對裴佳的心性為人觀感不錯,便爽快地點頭應下:“希望我能再有好運吧。”


    “說話算數!”裴佳伸出蔥玉般的右手,小指微勾,竟是做出了很小孩子氣的拉鉤舉動。


    蘇淳風哭笑不得,伸手與裴佳拉了拉鉤,不過在說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多了個心眼,默念術咒心法流轉,以防備裴佳趁機施展出類似於“斬誓術”的術法,讓他陰溝裏小小翻一下船。


    斬誓術,是一種拿捏他人誓言的術法。


    老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誓言不可隨意發,其實這世上每天為某些大事小情發誓賭咒自身之人實在是數不勝數,真正發誓卻巧合地應驗了的又有幾個?而古往今來多數應驗了的誓言賭咒,其實不是巧合,也非天機,而是術法在作祟。


    類似於詭術中“斬誓術”的術法,許多術法流派中都有。一旦某個人在術士麵前發誓賭咒自身,被術士拿捏住了誓言,違背誓言之後小誓必有小報,毒誓必有毒報。這種情況下,如果有其他術士相助還有機會破解,不過這世上術士畢竟是少數的存在,普通人又怎麽能運氣極好的在術士麵前發誓賭咒又被其他術士幫助破解呢?更何況,許多人恐怕在發誓賭咒之時,隻是隨口而言,根本沒當迴事兒,等到倒黴時已經晚了。


    這還不算嚴重,最嚴重的就是血誓,民間多有歃血為盟一說,而在古代這種儀式上往往會有術士在場以做見證。一旦發了血誓,那麽違背誓言後就算是修為達到歸真之境即將羽化的仙人般存在出麵,也救不了違誓之人。


    蘇淳風雖然是術士,剛才也沒有發什麽像樣的誓言,但如果不小心著了這種小道,也會有小小的麻煩。


    而且他清楚,曹素所傳的魎冥蠱術中,“斬誓術”可謂爐火純青。


    如果蘇淳風現在的修為達到煉器之境,自然不會在意修為隻是在固氣中期之境的裴佳小施手段,何況他本就沒有發下什麽正兒八經的誓言。不過現在的他和裴佳修為相當,總要未雨綢繆小翼一些。


    當然了,他知道裴佳不會有惡念,這種微乎其微甚至當不得誓言的話也不會給他帶來多大傷害,可如果裴佳僅是想要開個玩笑切磋下,試探下他的術法修為……他也得受了不是?


    果不其然。


    蘇淳風剛剛道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話,就見裴佳左手輕輕掐出一個指訣,美眸含笑,誘人的唇口快速開闔。


    一陣細微的術法能量波動在裴佳身上湧動旋轉,猶若漩渦快速吸引蘇淳風的氣機。


    蘇淳風微微一笑,小拇指還勾著裴佳右手小拇指的左手屈食指輕彈裴佳右手合穀穴,持傘右手伸出食指輕輕點向裴佳緊繃衣衫的高聳胸口,裴佳秀眉微顰快速後退一步,但還是不如蘇淳風的右手快,食指觸碰到了她的心窩上,卻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開。繼而雙方勾著的小指也都鬆開,蘇淳風後退一步。


    若是常人看到,還以為一對戀人閑來無事跳了一步親密的舞步。


    蘇淳風持傘微微躬身頷首,歉意笑道:“學姐要切磋,得提前打個招唿,這突然出手,差點兒讓我防不勝防。”


    “你提前防備了?”裴佳詫異道。


    “嗯。”蘇淳風坦然承認。


    裴佳卻是不信蘇淳風有如此小人之心,隻認為蘇淳風術法修為或者術法之精妙要遠高於她,不禁有些失落地流露出了平時在他人麵前根本不會表現出的小女孩家嬌氣,撅嘴道:“你可別謙虛了,那,剛才隻是開個玩笑,你不會介意吧?”


    “當然不會。”


    “之前的話還算數嗎?”


    “如果我運氣好,有錢當然要賺,之前說過了,我可是貧農出身,妖骨對於我來說,不比錢更實際。”


    裴佳開心道:“那走吧,我請你吃飯,先表謝意。”


    蘇淳風婉拒道:“對不住,我晚飯和舍友們約好了,下次有機會,我叫上麗飛還有我女朋友,一起請裴學姐你吃飯。”


    “好吧,那就再見?”


    “嗯,再見。”蘇淳風點頭應道。


    裴佳抿嘴淺笑著嗔怪般瞪了蘇淳風一眼,轉身邁步離去。隻是轉過身後,她的美眸中訝異之色更濃——想要請她吃飯的男人可以排成一個加強連,但願意婉拒她主動請吃飯的男人,她還真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當然,她也沒有請過男人吃飯,卻從不相信有男生會拒絕她的主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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