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任何一種形式的江湖,其間紛爭的源頭無非名利二字。


    縱然是在尋常人看來神秘飄渺的奇門江湖,也不過如此。


    前世蘇淳風也是因利而沾江湖,因名而入江湖,因仇而闖江湖……其實在那個社會經濟飛速發展,物欲橫流,奇門江湖進入繁榮昌盛階段的時代裏,幾乎各行各業,尤其是財富利益極為龐大又相對集中的行業,都少不了奇門江湖術士的身影。


    而演藝圈,或者更寬泛地說娛樂圈,更是個讓諸多人一夜成名一夜暴富,又讓諸多人從大紅大紫瞬間一落千丈臭名遠播萬劫不複的混亂圈子。


    遙想當年,蘇淳風也曾出手幫助一名大紅大紫的藝人擺脫邪術的侵害。


    當然,要收費。


    他隻是略施小術,幫那名藝人斬斷與“負災神”的意識牽連,就收取了高達兩千萬元的巨額報酬——事實上這種小事情,任何一名修為達到固氣之境的術士,基本都可以做到。但能做到,並不等於就可以做,因為這其中肯定會涉及到兩個甚至三四個圈子之間極為複雜交織的利益鏈條,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名望撼得動那錯綜複雜的利益網,誰敢輕易出手?


    要知道,江湖是誕生並生長、存在與大的社會中,任何形式的江湖和大環境都是緊密相合無法脫離的。


    而龐大複雜的人類社會,又是一個個江湖組成的。


    所以當年蘇淳風無懼什麽規則和複雜的利益圈子,悍然出手幫了那名藝人,固然是一力降十會風光無限,也沒人敢於去與他這號猛人對抗。但如今迴憶起來,也隻能暗暗感歎自己曾經的年少輕狂和跋扈張揚。


    迴憶前塵往事,蘇淳風心頭莫名酸楚,不知道那個曾經紅透半邊天的張麗飛,是否走了那個肮髒圈子裏的捷徑?


    “淳風,想什麽呢?”王海菲輕聲問道。


    “哦。”蘇淳風迴過神兒,笑道:“我感覺麗飛以後一定會大紅大紫,隻是不知道她到時候是否還能認得我們?”


    張麗飛啐道:“去你的吧,我是那種人嗎?”


    “那可沒準兒。”蘇淳風打趣道:“須知世態炎涼,人心隔肚皮……”


    “討厭!”


    王海菲抿嘴笑道:“那你先幫我和麗飛多拍幾張照片,然後我讓她簽上名,等到將來就能賣錢咯。”


    “海菲!”張麗飛氣鼓鼓地說道:“你們倆可真是夫唱婦隨啊。”


    說笑著吃過飯後,王海菲和張麗飛一起幫著蘇淳風收拾碗筷盤碟。


    趁著張麗飛端著些碗筷盤碟去了西屋的廚房,王海菲一邊收拾著茶幾上剩下的東西,一邊輕聲問道:“淳風,麗飛她不會有事吧?”


    “目前沒事,以後不好說。”蘇淳風輕歎口氣。


    “你得幫幫她啊,萬一……”


    “她是個大活人,有自己的主觀想法。”蘇淳風苦笑道:“我又能怎麽幫?充其量隻是多給她提提醒,真要是有那麽一天,我還能強迫她不去做什麽嗎?海菲,我知道你關心她,可有些事情很複雜,不是你我想怎樣就怎樣的。”


    王海菲無奈地點了點頭,道:“反正無論如何,如果在這方麵出了事,也隻有你能幫到她。”


    “嗯,我盡力吧。”


    ……


    弟弟蘇淳雨被趕去了物流園,老宅這邊就隻剩下了蘇淳風自己。


    難得清靜,他把學習都暫時放下,每天把院門從裏麵插上,專心致誌地鑽在屋子裏一邊修行一邊研究無名術法。


    這幾天,龔虎也沒有來找他要那隻精。


    雖然電話中答應了龔虎,隨時可以過來拿,但蘇淳風心裏明白,龔虎這號人看似無賴般就喜歡沾點兒便宜,事實上關係不算太熟悉的人,越是把便宜給他,他越是會猶豫不決不想占便宜,更擔心因此欠下別人的人情。


    正月十三那天上午,石林桓打來電話說他和天茂集團派來的代表到了萬通物流園。


    蘇淳風知道,這是提前就約好的,幾位已經達成口頭協議要入股萬通物流的股東,將和陳羽芳、蘇成共同就公司重組後的股權分配及財務方麵的各項事宜正式開會討論,通過後就直接簽訂協議,元宵節後公司將重新申報。


    這方麵的事情,蘇淳風不再參與。


    正月十五元宵節。


    蘇成和陳秀蘭兩口子開車迴雙河村,把二兒子蘇淳雨留在了物流園區,並交給他一項艱巨的任務——晚上負責和物流園的保安們,在物流園點放煙花。


    作為村裏首屈一指的有錢人,蘇成和村裏另一位土豪李勝今年春節受村裏老人們和村委會的懇請建議,共同出資一萬元,其中五千元用於村裏秧歌隊購買鑼鼓、服飾、高蹺等用具,另外五千元買煙花,元宵節晚上在村裏的十字大街上好好熱鬧一把,也算是為河塘村過年的娛樂做貢獻。


    當然不隻是他們兩家,其他經濟條件不錯的也都有掏錢。


    晚上八點鍾,在家裏放過煙花後,蘇淳風就和父親,還有兩位堂哥蘇長江、蘇長海一起到村裏的十字大街上準備燃放煙花。


    這時候村裏鞭炮聲此起彼伏,到處都在不斷燃放著的煙花。


    十字大街上的村民們越聚越多。


    喧囂的鑼鼓聲中,秧歌隊已然開始熱熱鬧鬧地扭起了大秧歌。


    快九點鍾的時候,李誌超才開著車匆匆趕了迴來。跟他在一起的還有鍾華、陳彬彬、李海峰三人。從車上一下來,四個人就笑嗬嗬地圍到了蘇淳風他們幾個身旁,李誌成掏出煙散發一圈,道:“我靠,緊趕慢趕,還算沒耽誤。”


    “好嘛,點煙花都能把人累死。”鍾華叼著煙道:“我們可是從縣城趕迴來的。”


    “三個地兒啊,還點了他媽那麽多煙花……”李海峰樂道:“李總你這買賣越幹越大,以後哥兒幾個每年正月十五晚上幫著你放煙花,都得放到正月十六天亮了。”


    “盼著那天趕緊到來吧,到時候哥們兒給你們每人配一輛小轎車,咱們各自帶領一支隊伍分頭行動,比現在還得快呢,哈哈。”李誌成言語氣勢上頗顯豪氣幹雲,舉手投足間隱隱然已經有了大老板的氣概,扭頭道:“淳風,一會兒放完煙花到咱們豬場去,哥兒幾個今晚上喝個痛快。”


    “對,這大過年的,你在家整天不出門兒那咋行。”


    “不能讀書讀成書呆子啊。”


    蘇淳風笑嗬嗬地說道:“我有罪有罪,今晚上開席先罰三杯。說起來也是沒辦法,功課太多,天天累夠嗆還怕學習跟不上呢。”


    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說說笑笑,心裏其實也不怎麽計怪他。


    現在他們這一夥人中,隻有蘇淳風還在上學,其他人有的初中畢業後就已經輟學。如今都是十九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了,誰天天也不能閑著,隻有趕上過年這些天能夠清閑地痛痛快快玩一陣子。


    而其中最忙的,莫過於蘇淳風和李誌超。


    蘇淳風在哥們兒眼裏是學習太忙,京大學子嘛,學習繁重可以理解,卻沒人知道,他是在忙於神秘的術法修行。


    李誌超則是忙於生意。


    這家夥年前秋末,沒用家裏一分錢,直接以養豬場抵押貸款一百多萬,買下了縣裏的一個因為經營不善頻臨倒閉的屠宰場,然後又與趙山剛合作,在金州縣和平陽市裏,打通了一些銷售渠道,把養殖和宰殺、生豬肉銷售給一體化了。


    今年過年,李誌超更是大賺了一筆。


    九點鍾。


    點放煙花開始……


    一時間村裏的十字大街上爆竹聲聲,鞭炮齊鳴,把喧囂的鑼鼓聲都給壓了下去,不斷騰空而起的絢爛煙花將深邃的夜空映得璀璨多姿。


    蘇淳風沒有參與到點放煙花的過程中。


    他站在街道旁的人群裏,神色間頗有些滄桑地看著一幫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還有村裏其他年輕人們熱熱鬧鬧地放著煙花,看著從地麵爆燃而起的火樹銀花,看著在夜空中綻放的璀璨絢爛,看著那如瀑布般倒掛而下如銀河傾瀉的雪亮煙花,看著激情高漲的老娘們兒和年輕小媳婦兒們在喧天的鑼鼓聲中披紅掛彩地扭著秧歌……


    時光如梭,前世今生在蘇淳風的腦海中如放電影般一幕幕閃現。


    重生已經快五年了。


    一直隱瞞著的術士身份,已經被諸多人所知。


    未來會怎樣?


    一時間,蘇淳風心頭竟有了些許的迷茫。


    夜裏十二點,蘇淳風向酒桌上的各位兄弟告饒,提前離席,帶著些許酒意迴了家。


    推開院門,發現客廳裏燈光還亮著。


    蘇淳風把院門插上,走進堂屋裏,隻見屋內煙霧繚繞,父親正坐在茶幾前拿著萬通物流公司的資料認真地看著,茶幾上還放著一個計算器。


    “淳風迴來了。”蘇成把資料放下,神色有些疲倦地伸了個懶腰。


    蘇淳風走過去坐下:“爹,這麽晚了還不睡?”


    蘇成笑著搖搖頭,神色開懷地說道:“這次得虧你小子提前把事情都給辦妥了……今天上午,就有人不想讓咱們好好過元宵節,市政府那邊正式通知下個月還款,還有人提出要重新審核調查萬通物流園區當年承包土地時的流程,說什麽涉嫌營私舞弊,這不是他娘的扯淡嗎?銀行那邊也打電話,催促說是貸款快到期了,讓咱們提前準備,還說今年上麵政策緊,放給咱們的貸款不能再續貸。我在想,等過完元宵節咱們公司重組的消息傳出去,大筆的現金進入公司賬上後,他們會是什麽表情?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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