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淺安不禁迴想起幾次和徐月重見麵的場景。


    單懷莎每常陪在徐之珠身邊,和徐月重的交流雖不多,但看得出二人因徐之珠由單懷莎啟蒙教導的緣故,言談之間倒也即家常又熟稔。


    徐月重對單懷莎多有禮遇,裴氏對單懷莎也多有抬舉。


    這兩點倒對得上,不過……


    一想到徐月重借詩文傳情念淺安就忍不住一抖,不無懷疑道:“沒看出來徐大哥是這種人啊?”


    念媽媽對這新鮮出爐的稱唿並不意外,她雖不在府裏,但和府裏的聯絡可沒斷,要不是曉得念淺安和裴氏、徐月重的關係大有改進,也不會特意說起這則新聞,聞言就不無感慨道:“姑娘還小呢,才見過徐世子幾次,能看得出什麽?


    多少男人在外頭是一個樣子,在家裏又是另一個樣子?那些個說書先生豈會巴巴的隻是敘事,自然要有些佐證引人注目,說出來沒人信還怎麽討生計?徐世子私下贈給單姑娘的詩文,可都被一字不落的抖出來了。


    那些個詩文即對不上旁的出處,又多是傷春悲秋的內容,且說書先生手裏捏的那幾份,一瞧就是有年頭的舊紙張,不是出自徐世子之手還能是誰的?那些個吃市井飯的說書先生,哪裏敢胡亂攀汙徐世子這樣的人物?”


    她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念淺安聽罷懷疑變感歎,“沒想到徐大哥不僅是一塊肥肉,還是一塊深情的肥肉。”


    “姑娘這混話和老奴說就罷了,出去可不好亂說。”念媽媽搖頭失笑,“老奴說給您聽,隻是想叫您心裏有個底,可不是叫您跟著摻和進去的。咱們這樣的門第最忌諱交淺言深,您可別問到靖國公夫人或徐世子跟前去。”


    念淺安暗道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但吃瓜是一迴事,參與是另一迴事。


    何況感情這種事,關係再鐵都不適合瞎摻和。


    全當聽個新鮮罷了,隻奇道:“聽媽媽的語氣,靖國公夫人還不知道這事兒?”


    念媽媽答得別有深意,“老奴倒沒聽說靖國公府因此鬧出什麽動靜。要麽是還不知道,要麽是知道了裝不知道,若是後者,誰說得準是徐世子一力促成,還是靖國公夫人有意默許呢?”


    說著想到徐之珠就生出幾分不豫,勸念淺安道:“單姑娘即是徐大姑娘的啟蒙老師,又是徐大姑娘的表親,老奴冷眼瞧著,徐大姑娘倒是肯聽單姑娘的話。徐大姑娘處處針對您,難保不是因為單姑娘的關係。


    您是什麽身份,倒憑白受徐大姑娘的閑氣。老奴真不明白靖國公夫人是怎麽想的,徐家的孩子該徐家管,再不濟還有單姑娘在,何苦要拉上您,硬和徐大姑娘湊一塊兒?這事兒也是,您隻記在心裏,以後再碰上徐大姑娘,還是避讓些省事兒。”


    念淺安一懶怠招惹徐之珠,二不會拂念媽媽的好意,便聽過就罷不再多管,轉而說起到手的樣品來,“花樣和配色修改得比我預想的還好。就照著這樣子做吧。七夕開賣之前,先分出四套給我,我留著送人。”


    她準備玩的高奢中國風其實不稀奇,無非是在包裝上下功夫,搭配脂粉鋪子的商品做限量款,都打上公主府的徽記,再留出四套送陳太後、周皇後和於老夫人、安和公主,有這四位上流貴婦免費代言,再加上物以稀為貴,不愁打不響名號。


    念媽媽卻覺得十分稀奇,“虧姑娘能想得到!脂粉搭配麻將、牌九等玩物做成一整套賣,倒是旁人從沒做過的。更別說咱們的東西是另外定製的,用料好,式樣也新鮮吉利,老奴瞧著都愛不釋手,何況是那些夫人奶奶們。”


    限量款麻將牌九什麽的,即實用又對上流貴婦圈的胃口。


    不過限量款隻是噱頭,聯名款才是脂粉鋪子能不能紅的關鍵。


    念淺安便問念媽媽,“奶兄和那些老字號的東家談得怎麽樣?”


    她想用脂粉商品和成衣鋪子、吃食鋪子等老字號做聯名款,一來雙贏二來跨界,即能拓寬銷路又能吸人眼球。


    念媽媽對念淺安的花樣生意經又欣喜又欣慰,自然不會掉鏈子,聞言又是一臉傲嬌,“憑公主的身份地位,任那些老字號的背後東家是誰,都得給公主府三分薄麵。您開的條件又好,利潤五五對開,不過是讓他們添道工序,改改包裝多加個徽記,哪有談不攏的?隻等您這裏寫好契約書送去呢。”


    全然一副仗勢壓人的口吻。


    念淺安頓覺自己好善良,居然沒想過扯著安和公主這張虎皮做大旗?


    不過為了長久合作打算,利益均分比仗勢壓人靠譜,遂也不心疼許出去的一半利潤,擼起袖子振奮道:“肯簽契約書還不容易?我現在就寫,媽媽一會兒直接帶走,讓奶兄趁早把這事兒落實了,趕緊出大貨。”


    念媽媽笑道:“姑娘放心,那些老字號該出什麽貨該出多少貨,已經在談了。”


    說著邊伺候念淺安筆墨,邊幫念淺安參詳契約書的細則。


    主仆二人專注正事,出宮後拐去市坊的念甘然卻正專注於那段市井佳話。


    她的大丫鬟見她難得露出感興趣的樣子,便低聲湊趣道:“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姑娘和單姑娘交好,是不是也聽出不對了?那說書先生雖沒有指名道姓,但奴婢怎麽聽著怎麽像是在說單姑娘。”


    念甘然不置可否,聽說書先生念出的詩文雖有點酸,但意思很有些模淩兩可,即可以當做是男女傳情,也可以解釋成寄情風物,便搖頭笑道:“市井小民最愛聽高門秘辛。那些說書、唱曲兒的為了多賺賞錢,什麽話不敢編?”


    大丫鬟本就因念甘然不好親近而心裏不踏實,此刻見念甘然肯接話,險些掩不住激動,忙努力找出話來迴,“未必就是編的。連奴婢都聽說過,徐世子年少讀書時,文采可不輸那些書香家的子弟。要不是出身武將世家、又早早請封了世子之位,就是下場考科舉也是使得的!”


    文采好,不代表就會寫那種詩文勾搭姑娘家好吧?


    念甘然邊腹誹,邊轉眼看大丫鬟,“是編的還是真的,去靖國公府看看就知道了。”


    事關閨中好友,大丫鬟不覺得念甘然這話突兀,反而覺得念甘然對單懷莎的事都這樣熱心,對她這樣的身邊人即便不親昵,至少不會比對外人更差,心裏總算踏實了些,聞言自然無有不應,結了酒樓的茶水錢後,就服侍念甘然上車往靖國公府去。


    冒然登門,總要先拜見內宅長輩。


    裴氏笑著請念甘然落座,臉上的意外毫不掩飾,“念大姑娘是和莎兒一道出宮的吧?瞧念大姑娘這樣子,是還沒迴過永嘉候府?這會兒徑直來找莎兒,是有什麽急事兒?昨兒和莎兒一道留宿宮中,一切可都好?”


    “一切都好。我來找單姐姐,倒不是因為什麽急事兒。憑白驚擾夫人,是我的不是。”念甘然接過連翹奉上的茶水抿過一口,放下茶盞側坐著麵向裴氏,揚起恬靜笑容答道:“夫人該聽單姐姐說了,昨兒留宿宮中是因八皇子而起,八皇子對我做的那些小玩意兒感興趣,緊著要我分解給他看,我才拉著單姐姐作陪,叨擾了七皇女、於姐姐一晚。


    我聽於姐姐說起才知道,原來八皇子自小就喜歡和工部官員打交道,沒少自己動手做些小工件,沒想到我做的小玩意兒竟對了八皇子的胃口。因答應了八皇子做幾樣大件,我出宮後就去了市坊,逛完幾間工匠鋪子定好材料,就順道來找單姐姐了。”


    裴氏見念甘然口角清楚、舉止嫻靜,先就生出幾分好感,再聽念甘然竟連定材料都要親力親為,便知念甘然是有真本事的,而不是為了搏虛名而假借別人的現成手藝,不禁又生出幾分讚賞,一聽確無急事,本就慈愛的笑容越發和善,“怎麽,念大姑娘是來拉莎兒做苦力的不成?”


    她親切玩笑,對“市坊”二字並無特別反應,提起單懷莎時態度如常,並不見一絲半點的異樣。


    念甘然心想以大房的處境、她自己的身份,裴氏若是知道些什麽,或是對單懷莎有什麽想法的話,完全用不著對著她演戲,大可以連見都不見她。


    什麽市井佳話,裴氏根本不知情。


    而她一路進來暗中留意,竟發現靖國公府上下倒像全不知外頭新聞的樣子。


    高門裏瞞上不瞞下是常態,有心算無心,也是常態。


    處於流言中心的人,往往都是最後才知道流言的那一個。


    既然裴氏這個當家主母不知情,她也沒必要做那捅破“壞消息”的惡客。


    念甘然輕輕抿了抿唇,似被裴氏的玩笑逗得忍不住翹起嘴角,微微欠身道:“哪兒敢勞動單姐姐和我一起做那些粗活。隻是先前聽單姐姐說過,徐大姑娘對我那些小玩意兒也頗感興趣。我做一份是做,做兩份也是做,就想著不如來問問單姐姐,徐大姑娘想要什麽樣的玩具,我一並做出來正好。”


    裴氏聞言暗暗點頭,心下感歎念家大房倒是養出了個好姑娘。


    便是她親耳聽了這話,明知費心費力的是念甘然,頭一個記的也是單懷莎的好。


    沒有單懷莎時刻惦記著徐之珠的喜好,又何來念甘然這番話。


    也可見念甘然心思純正,和單懷莎是真心交好。


    何況單懷莎除了空有靖國公府表姑娘的名頭外,確實也無可圖之處。


    裴氏先是暗自哂笑,隨即想起念甘然上無父親扶持,又生出幾分憐惜,正要開口道不必麻煩,就見門簾掀起,單懷莎踩著話音進屋,笑著接口道:“姨母別和念妹妹客氣,她既然特意為此登門,就不是來虛客氣的。姨母隻管應下,迴頭大姑娘知道了一準歡喜。”


    裴氏即疼徐之珠,又憐念甘然和單懷莎“同病相憐”,再推托反而不美,便點頭道:“莎兒幫我好好招唿念大姑娘,別讓珠兒太麻煩念大姑娘。迴頭念大姑娘別急著走,我打發個人去永嘉候府說一聲,晚膳就在我這兒用。”


    單懷莎聞言就拉著念甘然道:“大姑娘正在世子爺那兒翻字帖,我帶念妹妹找大姑娘去。”


    念甘然點頭應下,麵向裴氏端正一禮,抬眼微微笑道:“夫人好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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